[综武侠]王下之臣

　　九歌殿下安慰完她的二哥，便踱着方步到达娃的宫殿吃饭去了。
　　陌原的美人虽多，但却很少有争风吃醋，吵闹不休的事情发生，归根到底，陌原实在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
　　简单点说，他很少睡同一个美人超过三个月。对于他这样的禀性，陌原早就习惯了，美人一开始不习惯，后来也都习惯了。
　　而且，陌原对他的美人虽然薄情，却不专|制。宠爱的时候，他可以俯首帖耳，千金换笑。感情疏远了，美人都可以再嫁，他从不约束。或者说，从不在意。
　　宫中如今总共只剩二十几位夫人，大多都早已对陌原抱了厌弃之心，然而也不愿另嫁。便在宫中呆了下来，彼此作伴，生活丰富，倒也是别有滋味。

　　不过几十年来，得陌原长情的也有过三个人，一个是九歌的母亲，九重深宫锁美人，自十五岁陪伴陌原到二十二岁，在九歌三岁的时候去世了。
　　另一个是十四岁嫁给陌原，两年后又转嫁给左相的拉则。当时盛宠一时，后来不知何故，自请出宫，嫁给了左相。
　　其中缘由外人不知，大抵也不过是，恩怨情仇吧。

　　还有一个，便是大公主的母亲达娃。她是年幼时被陌原从沙漠中捡回来的，自那时便养在宫中。
　　达娃是宫中的另类，她生的妖艳，性格却极泼辣刁钻，从不知何为柔肠百结。
　　进宫以后，她就一直对陌原不冷不淡。生下大公主后，她干脆见都不见他，屡次将陌原打发去别的美人那里，一心过她潇洒不羁的日子。
　　大漠中本就人烟稀少，这宫中除了陌原和夫人，皇子公主都是没有自己的侍婢，一应事务，全都自己动手。

　　如意夫人死的时候，九歌才三岁，温饱没法自己解决，便常常去达娃那里蹭饭，一蹭就蹭成了习惯。
　　隔着门前浅紫色的纱幔，九歌远远就看到几个衣着鲜艳的女子盘腿坐在地上，言笑晏晏得摆弄着地上的铁盘。

　　二公主陌久夏独自靠着一张软榻仪态万分的坐着，她单膝支起，怀抱着一把曲项四弦琵琶，正在凝神试音。
　　九歌掀开纱幔走进去，随手拿起桌上还没收拾的白茶和羌饼，拿了个绣工精巧的靠枕倚在身后，脱下鞋袜盘腿坐在她身边吃了起来。

　　二公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顺手把她凤尾花形状的发簪揣入袖中，“小妹今日来的好晚。我还以为做了国王，有御厨给你做饭了呢。”
　　九歌嘟了嘟唇，朝她卖了个萌。

　　达娃穿一身藕红色暗纹罗裙，光着双脚，脚腕上系着一根碧丝穿着红宝石的脚链，让人一看就挪不开视线。
　　她媚眼如丝，瞪一眼久夏，声音婉转却严肃：“九歌是你的妹妹，也是你的陛下，以后称呼要注意，不可喊错了。”
　　久夏摸着九歌长发的手微顿，无声得吐了吐舌头。

　　达娃视线扫过来，看一眼安静低着头嚼饼的小姑娘，语气温和了许多：“陛下怎么了？今日兴致不好？”
　　坐在她身边的金珠和曲珍也顺着看了一眼，只见九歌依旧是那副乖巧的样子。她向来话少，虽然常笑，但笑起来也是淡淡的，不像她的兄长姐姐们那般性格鲜明，不知达娃是从哪里看出她兴致不高的。

　　九歌不置可否，只是看向达娃手中的铁盘，那上面弯弯曲曲刻满了符号，看着很是复杂。她问道：“那是什么？”
　　达娃晃了晃铁盘，：“这个吗？占星盘。”她神秘的一笑：“可窥天命，问吉凶。”
　　九歌“哦”了一声，朝她微微一笑，淡定的继续吃饼。

　　达娃素来喜欢摆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上上个月她在研究如何在沙漠中种满芙蓉花，上个月她在研究如何提炼烈日烧的酒精浓度，这个月她又开始学习占星算命了。
　　不过，芙蓉花没有水难活。烈日烧也已经够烈了。至于占星术什么时候能有成果，九歌心想，可能要看天意了。

　　达娃边摆弄边道：“陛下以后饿了，会有金厨子专门给您做膳食。以后渴了，会有昌河给您准备酒水蜜饯。想来，不便在这里吃了。”
　　陌久夏拨弄琵琶的手顿住，歪了歪头凝视着她的侧脸：“姨娘这是何意？”

　　达娃看向她们，问的却是九歌：“陛下见过食尸鹰吗？”
　　九歌就着羌饼蘸了点大漠特有的涂香酱，又撒上了点芝麻粉，小嘴巴包的满满的，点头道：“见过。”
　　达娃：“食尸鹰吃人的时候，可曾有过半分犹豫不舍？”
　　陌久夏脸色隐隐有些紧张，九歌却是吃的很满足，她随意得“嗯嗯”两声，想想又觉得自己有点敷衍，于是她又摇摇头：“没有过。”

　　达娃注视着她们，字字分明道：“沙漠中人吃人的时候，比鹰吃人，更不会有半分犹豫不舍。你们的父王已经死了，虽然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必须承认，他将你们保护的很好。
　　不过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江南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是黄金国的皇族和人民的依靠。黄金国不需要软弱宽和的国王，他们需要力量，需要信仰，需要相信你们能保护他们，能让他们在这荒凉残忍的地方太平长久得活下去。”
　　说罢她眼波一转，仍旧是那种烟媚横行的样子：“吃完就走吧。国家被你们爹整的更乱了，你们就别雪上加霜了。”

　　陌久夏想了想：“为什么要说你们？”她嘤嘤嘤假哭：“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是，妹妹.....不对，陛下妹妹......那么命苦。唔，不对，那么幸运能做国王。我还是要天天来蹭饭的嘛。可以的吧，姨娘？！”
　　说罢她放下琵琶，直接攥着九歌的肩膀将她拎起来放在地上：“陛下快走吧，姐姐帮不了你了。谁让你就是个当国王的命呢。”
　　九歌：“......”

　　她咽下最后一块饼，拿起绢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摊开小手掌：“簪子。姐姐！”
　　久夏将簪子插回她的发间，戳了戳她的额头：“借来玩玩嘛。又不是不还你。”

　　九歌信手拨了一下她的琵琶，音色清脆明亮，听来如驼铃叮咚。她也戳了戳久夏的额头：“不问自取即为盗。”
　　久夏眼睛飞快的转了一圈，面色陶醉：“他日能与盗仙齐名，也算不枉此生了。”
　　达娃瞟她一眼：“曲珍要帮我研究星盘，请盗仙公主，先去把碗洗了，再用芝麻和葡萄熬些汤汁备用。”

　　九歌听着她说话，眼神微微发怔得定格在她白皙饱满的脚腕上。达娃的脚正是盈盈一握的大小，指甲上晕染了一层葡萄紫，腕间的那颗红宝石像夜空的流星划过心上。
　　她轻轻得吸了一口气移开视线，终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我每日都来蹭饭，不是因为我没有饭吃，是因为你生的美啊。
　　终究她只是乖巧得朝达娃笑了笑：“姨娘，那我走了。”说罢负手在背后，又小大人一般，踱步出去了。

　　达娃看着她往外走，开口道：“你大姐骑着苍鹰出去疯了好几日了。她素来贪玩，最近越发野的没边了。陛下派人找找吧，让她早点回来。”
　　九歌微微皱眉，心下陡然有些不安：“大姐姐出去多久了？”
　　达娃对孩子一向放养，只要他们有吃有穿就行，其余很少过问。她眼梢晕着朝阳的光，抚着海藻般的长发想了想：“约莫有三天了。”
　　九歌“嗯”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三天前李寻欢在沙漠中遇到的，便是大公主陌久茶。
　　直至陌久茶骑着苍鹰消失在天际，李寻欢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怎么就耍帅让她走了呢？这又不是江南你侬我侬的温柔乡，是杀人于无形的沙漠呀！
　　他不禁望天长叹，让她走了，我要怎么找到路，离开沙漠呢？！

　　然而扑面的风沙不允许他望天太久，李寻欢抱着膝盖休息了一会，又打起精神继续找出路了。
　　接下来整整两天两夜，天空大地在李寻欢眼中，又全变作了一堆火焰。
　　他走的晕头转向，实在支撑不住，靠在一块岩石后面的背阴处，倒在火热的砂砾上，沉沉得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的身下是铺着豹皮的软榻，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香味，李寻欢的意识有一刹那的恍惚，感觉自己是在阳春三月，江南湖畔的柳枝下。
　　然而周遭一个熟悉的少年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怎么样，我师父醒了！我就说我师父命不该绝吧，你赌输了。”
　　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带着笑意道：“我怎么输了，我也是说他死不了啊。”那声音一如他的人，倔强，坚定，冷漠，然而带着些许的温度，并不像从前那样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那少年又道：“那我不管，是我先说的。愿赌服输，你服不服？！”
　　“哈哈，我自然不服。”

　　李寻欢右手支起，撑着脑袋看着他们：“开儿，你把阿飞带跑偏了。”
　　叶开傲娇的“哼”了一声：“小赌怡情。再说了，阿飞叔叔可比我会玩多了。”他刚满十五岁，依旧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早已该送进垃圾箱里去的衣裳，衣襟仔细地插着一朵枯萎的残菊。
　　一张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脸，神情间带着几分小姑娘的羞涩。只是眉梢荡着笑，带着少年的顽皮。

　　李寻欢“切”了一声，透过车窗的纱帘向外望去。窗外有人有马，还有七八只骆驼，骆驼背上装满了行囊和水袋。
　　赶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浑身肌肉结实的像铁打的汉子，他一个人坐在最前方的马背上，手中握着一根长鞭。马匹和骆驼都排着队，跟着他鞭子指的方向，有条不紊得往前走。

　　李寻欢扫了一眼车厢内的几张软垫，和一张小方桌。
　　车厢角落有酒有壶，他十分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赞叹道：“不愧是我的徒弟！来这荒凉可怕的鬼地方也像在度假似的。”
　　阿飞一笑正要说话，叶开率先说道：“师父，你还有心情说笑，我们俩要不是为了找你，到这地方来干什么。你可知我们的人手被这风沙折磨的只剩一半了。”
　　李寻欢不解道：“找我？找我做什么？”

　　叶开上下打量他一眼:“师父，你又玩什么花样？！”他微微蹙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过来：“罪证确凿，你还敢赖！难道，这不是你写的？”
　　李寻欢接过来，纸上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字迹有些潦草，似乎写的很着急。但那俨然是他自己的笔迹：“星云庄多蹊跷。只怕命悬一线，黄金国见。”
　　叶开道：“这纸是大通钱庄扬州分号的老板送来给我的。家父六十大寿时，他与你见过一面，印象很深。他说你很是着急，看上去也小心谨慎，没有多呆便匆匆忙忙走了。”
　　李寻欢倒吸了一口气：“这......！”他将这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我确实是从扬州来的不错，但我已许久没有去过大通钱庄，更肯定我没有留过这样的字给你。”

　　阿飞食指轻叩剑柄：“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你的消息，此番收到你的字条，我才打听到你的踪迹。确实有许多人见到你备了车马，从扬州直奔甘肃，过了库尔克，往沙漠中来了。一时间真假难辨，我们便跟过来了。”
　　叶开奇道：“你没留字条给我们？那你来沙漠干嘛？星云庄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未听过？”

　　李寻欢叹了口气:“你们可知这一年为何没有我的消息，当初去追查星云庄的痕迹，反被困在那星云庄中了。那地方……”
　　他揉了揉眉心，似是在想如何措辞，半晌才接着说道：“昔年武林中有一位很可爱的神偷，名叫萧十一郎。他曾误入过一个玩偶世界，你们可曾听闻。”
　　叶开认真得听着他说，答道：“我听过，那是个东瀛秘数造出的幻境，那里的所有的事物，都和现实中一模一样，只是被缩小了许多。”

　　阿飞皱着眉道：“何止是许多，连屋子都被缩小到小腿那么高。更别提人了，都只有玩偶那么大。你说这个，是何意？莫非那星云庄？”
　　李寻欢无奈的笑了笑：“不错，我正是被缩成玩偶大，困在星云庄困了许久。每日赏花看书散步，一过便是一年多。你们说，对方待我这么客气。不查个水落石出，我能甘心吗？”
　　叶开和阿飞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

　　李寻欢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我逃出来时，遇到了银戟温侯吕凤先。我便是跟着他的踪迹，一路到这沙漠中来的。”

　　阿飞：“......他也是被困在那星云庄中？”
　　李寻欢道：“被困或者自愿，亦或是蒙蔽我，尚未可知。但千真万确他也是从那里出来的。一路跟到沙漠边缘，他突然不见踪迹，我便冒险进来了。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险些我就葬在这风沙中了。”

　　叶开托腮道：“被埋在沙漠，或许是因为只有你是一个人骑马来的，我们是准备妥当，全副武装过来的吧。”
　　李寻欢斜斜看他一眼，道：“诶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说来也是，我都命悬一线了，你们还有时间收拾行李。准备这些东西，也花了不少时间吧。真是够薄情寡义的。”

　　阿飞笑道：“薄情寡义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沙漠中凶险难料，自然要多做准备，以防万一。”
　　李寻欢看他一眼：“果然是好兄弟。现在很明显是个圈套了，你也能笑得出来。”
　　阿飞弯了弯嘴角，随手拿起手边折扇，扇出丝丝的风，将空气中的潮热吹得飘散开去。他道：“既来之，则安之嘛。”

　　李寻欢叼起一块葡萄，拍了拍一侧的红木箱：“不过，你们还没说，这里面装着谁？”
　　叶开一怔：“呀，吧这小鬼给忘了。”他掀开箱盖，竟是从里面抱出一人。

　　李寻欢定睛一看，那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这孩子珠圆玉润的一张小脸，穿着一件蜜合色薄襟，外面罩着一件银色比肩褂，下面穿着一条花棱裤。
　　颈上套着一个赤金盘螭璎珞，眉如墨画，鼻如悬胆。加上肉嘟嘟的脸，一个字，萌！
　　他看的一愣：“这是偷的谁家孩子，生的这么贵气？”
　　叶开眨眨眼：“师父，这怎么是偷呢，我捡来的。江南花家第七子，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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