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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贾雨村暗自谋算时，远在京城的贾府也人仰马翻。

　　贾赦贾政被训斥罚俸，险些撸了差事，连王子腾也不得不上请罪折子，甚至，凤藻宫里的贤德妃也差小黄门过来问话，这一下子就惊动了史老太君。

　　看着跪在跟前的兄弟俩，史老太君气得拿龙头拐杖狠敲贾赦的背，恨恨道：“你是要害死我们一家老小才甘心，是不是？贾家怎会有你这等不肖的子孙！”

　　想到宫里的元春，又看看惨遭连累的幼子，贾母气得整个人都在发颤，“你这蠢禄，整日惹是生非，为了几把扇子，你是想把整个家折进去才肯罢休么？”

　　“贾琏不依你，你就把他打个半死，还嚷着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你……我打死你这不孝子！”

　　“母亲息怒，此事是那贾雨村所为，真不干儿子的事啊！”贾赦不敢躲闪，只得硬生生捱了这顿打。可他心里也觉得自己好冤，这又不是他使唤贾雨村做的，自己最初也是不知情的啊。哪里想到，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是非来！

　　“这贾雨村，才起复几年就惹出这么多事，可见不是个好的。”对于贾赦，贾母是恨铁不成钢，对贾雨村，就只剩下恨了，“索性借这回处置了了事，咱们贾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的。”

　　贾政连忙应是：“儿子知道了。”

　　贾赦却道：“此人与我荣国府有故，世人皆知，若是轻弃，岂不有失颜面？”

　　“咱们家最大的脸面，就是凤藻宫里的元春！只要她无碍，谁敢说我贾府一句不好的？”

　　“可是……”贾赦期期艾艾，小声又嘀咕了句，“他同咱们家牵扯太多，干系甚大……”

　　贾母一听，又怒了：“你瞒着我还有多少狗屁倒灶的事？”

　　“……母亲可还记得，薛家小子进京作甚来的？”

　　贾母想了想，偏头看鸳鸯。鸳鸯连忙小声提醒了几句，她这才知道薛蟠当初犯的事，也是这个贾雨村处置的。

　　那回可是犯了人命的，要不然薛蟠哪用避什么祸？可心里对贾雨村越发不喜了：“这人如此奸猾，往日你们远着些。”却再没说什么不管他死活的话了。

　　出了屋子，贾赦揉了揉生疼的后背，撇了眼一脸规矩貌似忠厚的二弟，嗤笑一声，连招呼也懒怠打一个，便上了下人备好的软轿扬长而去。

　　贾政低着头，也不以为杵，慢悠悠回了自己院子。

　　***

　　禁宫东北角，有一座规制极高、气势恢宏的四进院落，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堂皇之最。

　　这便是太上皇为自己修葺的退休之所——万寿宫。

　　金碧辉煌的正殿上，此时，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正在说话。

　　“听说……那贾雨村已进京了？”

　　惠明帝一脸恭谨，可低垂的眼眸里一片阴霾，昨日刚到，今日，这消息便到了：“朕……正欲处置此事。已差人去传吏部并御史台的诸爱卿了。”

　　康雍帝“嗯”了一声，不置可否：“那……皇帝欲何为？”

　　“此人已是戴罪立功，却不思报效朝廷，如此行径，着实可恶……”

　　康雍帝摆摆手，打断他的解释，径直道：“先前吏部的公文已下了？”

　　“……要是将京畿重地交付于他，朕怕是一宿安稳觉也睡不得了。”

　　“朝令夕改，你要天下如何看待你？更何况，以民举官，此风断不能涨！哪怕这贾雨村有诸多不是，他们可以上书，可以往御史台，甚至，衙门前的闻天鼓尚在，可他们偏偏玩什么民谏！这像什么话？！贾雨村断不能动！”

　　“此等贪酷之吏，枉法小人，朕之朝野，怎敢用他？”对待贪官污吏，他一向从严从重，此刻听太皇的意思竟还要褒奖与他，惠明帝也发了狠话。

　　“哎——”看着自己的四子，如今的惠明帝如此气急，康雍帝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儿子，从来不是他寄予厚望疼爱喜欢的儿子，只是阴差阳错荣登了大位，但为君之道，自己却不曾传授与他，“你的性子一向急躁，所以朕才要你戒急用忍，参了几年禅，瞧着倒有些增进，可这回，怎又钻进死胡同了？”

　　“你要是委实不喜他，过几日择个错处打发了了事即可，怎非得计较这一时半会的？”

　　“依父皇的意思，且忍耐几日，届时便可将他远远打发走了？”想到这，惠明帝的心思也活泛了，若有所思道。

　　“若是闽南岭南等瘴气蛮夷之地，那就太过了。要朕看，还是打发回去做个县令，降三级留用，已是不小的惩戒了。”

　　“……儿子记下了。”饶是心里再多不满，惠明帝还是应下了。

　　只是——

　　看着原先的属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又被老太傅盯上了，想来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罢。

　　这么一想，他心里倒也舒服了些。

　　康雍帝满意地点点头，当初扶他上位，看中的就是他的纯孝，见他还是这般遵从自己，老皇帝面上也多了几分慈爱之色，说了几回贴心的话，又似想起了什么，问他：“那些闹事的学子，你心里可有章法？”

　　“不过是书生意气罢了。”惠明帝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康雍帝摇摇头：“事可大可小，还是要慎重些。聚众者可网开一面，但挑事者，可不能轻饶。朕还听说，似乎还有个女子也掺和了？”

　　“这……朕亦有所闻。”惠明帝笑了笑，“朕最初还是从十一弟那听到的，说来也是稀罕，竟然能听到他夸奖一个姑娘家，朕这便留了心……”

　　一提起幼子，康雍帝顿时也来了兴致，听完后，虽然还有几分不喜，但总算没再说什么严惩了：“此女如此妄为，终非美事。但……既然小十一好奇，便先留着给他逗趣罢。”

　　惠明帝忙应了。

　　父子俩又说了几回话，见老皇帝面有倦色，惠明帝连忙问安告退，离开了万寿宫。

　　既然事已不可违，不如就拿这做筏子，前阵子追缴亏空也把他们逼太紧了些，正好借机安抚一二，省得总是把事捅到万寿宫来，叫自己更为难。

　　这般想着，惠明帝便招来心腹吩咐下去。不多时，便传来贾府在大观园里开家宴的消息，惠明帝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了。

　　而驿站里的贾雨村，担惊受怕了一路，还以为自己这回的仕途要到头来呢，没想到峰回路转，竟是虚惊一场。

　　看着面前崭新的大司马官袍，贾雨村险些仰天长笑：不愧是荣国府啊。

　　心里更坚定了要牢牢巴住贾王两家的决心。

　　然，有人惊喜若狂，自也有人不喜。

　　“怎会如此？！”

　　北静王府，水溶满脸错愕，那日在御书房他分明看到皇兄动了真怒，且那等酷吏素来是皇兄最厌恶的，可他听到了什么，补授大司马？还即日上任！

　　郁闷得他连曲儿都不想听了。

　　勉强说服自己，皇兄此举必有深意，可心里的憋屈不解，还是怎也褪不去，甚至愈演愈烈。

　　“上回金陵一行匆匆便返，未能尽兴。主子不若再重游一番，这入夏的秦淮，也别有一番风味。”忠心耿耿的管家见小主子曲不听了，连文会酒宴也提不起劲来，连忙帮着出主意。

　　水溶心中微微一动。

　　那管家见了，越发卖力道，“前儿您不是还资助了个学舍么，不如顺道过去瞧瞧？说起来，您想好的名儿，还没勒石印刻，不如也一并带去？”

　　水溶想了想，京城待不住，真不如去金陵，也不知她又折腾出什么来了，便点头道：“你且去安排罢。”

　　都是办熟了的事，只一日功夫，管家便来禀报：诸事已妥。

　　水溶大手一挥，留了封书信，一行人便南下金陵去了。

　　等下朝后，惠明帝才收到他的辞别信，气急而笑：“扯什么不耐京里干燥，以前咋没听他说住不习惯了？他分明就是跟朕置气！有胆留书出走，怎就没胆找朕理论？”

　　兀自生了半天闷气，还是挥了挥手，吩咐再添两个暗卫仔细保护着。犹豫了下，又差人去查那个什么学舍的。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此番直奔金陵而去，而不似以往一路玩山游水，跟那学舍脱不了干系。

　　“不过是区区一间学舍，朕倒要看看到底有何不同！”

　　远在千里之外的石槿华自然不知，因水溶不爱京城爱金陵，她这学舍，竟惹得他的皇兄当今惠明帝如此大的怨念。

　　槿华自是不知，自己居然就这么成了那对尊贵父子的谈资，甚至，险些被上皇勒令处置。不得不说，这一回，她涉险过关，实属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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