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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回来了！

　　先生要开堂讲课啦！

　　石槿华要讲精读摘要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不胫而走，很快，阖村的学子，连父老乡亲们都知道了。

　　尤其是那些见识过她速记水平的学子，更是激动不已：难道先生是要把这秘法传授给我们？

　　第二日天刚一亮，就有人拎着小板凳来了，不一会偌大的院子已坐得满满当当，等石槿华出来时，连墙角根都挤满了人。

　　看到大家翘首以待满脸渴求的样子，陈水几人皆诧异不已。

　　这石姑娘(堂妹)难道真是学究天人？

　　可看到她那张年轻得过分的俏脸，不免心生荒谬之感，只是，望着满院的学子，炽烈而狂热的模样，这念头又被死死按住了。

　　“先生晨安。”众学子作揖鞠躬，高声问好。

　　石槿华站在堂屋前的石阶上，欠身回礼：“诸君晨安。”

　　“拜请先生赐教。”诸生又是一礼。

　　“吾三岁识字，至今已有十二载，已读经书千余卷，能熟背者，亦有三百有余。”

　　听到底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石槿华稍稍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继续道，“我说这些，并非炫耀，而是要告知诸君，读书有方法，如何读，如何记，都有规律可循。”

　　说到此处，她不顾满堂窃窃议论，又继续往下讲，“读书有精要，速记有法门。读书最忌死读，记忆最忌死记，凡事皆有法可依，有方可循……诸君不必急于摘记，我今日所讲，不过是提纲挈领，具体之法，往后我再慢慢说与诸君。”

　　诸多学子犹豫再三，还是听话地停下笔来，却一个个凝神屏息，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读书需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则眼不看仔细，心眼既不专一，空有漫读，决不能记，记亦不能长久。三到之中，心到最急，心既到，则眼口自会相随。此，读书之法也。”

　　“记忆亦有法可询。想要学会记忆，当先了解记忆……”

　　晨曦中，槿华迎着满天的霞光，讲述这些对她而言最熟悉不过的东西，依稀中，仿佛回到了曾经的课堂。

　　作为带出无数优秀考生的老师，她自然有一套自己总结摸索出来的方法，不敢说自己的学习方法有多好，但她敢肯定，只要能按照她的方法坚持一年半载，哪怕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也能有所收获。

　　自从来到这里，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想要融合进这时代，努力把自己伪装成土著，所以这些源自后世的东西，她一直不敢拿出来。

　　可眼下，她想要办学，想要养望，想要让人尊重，想要让如贾雨村之流不敢肆意欺辱，这些东西，就成了她安身立命的本钱。

　　石槿华这一讲，洋洋洒洒，就是大半个时辰。

　　底下的书生们聚精会神，仿佛饕餮盛宴，听得是如痴如醉。

　　石文早没了怀疑，坐在诸生中，神情比其他人更狂热。

　　而陈文，也听得认真，还时不时与自己的经历相互映照。他也算是博闻强识了，自然也有一些读书的小窍门，却只停留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步，所以自己用可以，却没办法教别人。

　　这会儿听了她的讲解，原先那些还有些不甚了解的地方，一下子就通透了。

　　“原来，记忆真的有方法啊。”再看那迎日而立的少女，心里的震惊难以言表。

　　要是她的具体之法，当真能付之于实效，他都不敢想象，这个小小的石浮村会不会被那些蜂拥而至的读书人踏破。

　　这影响实在太大了。

　　平日诵读文章，讲究的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可现在，突然有了捷径，可以让你用更少的时间读更多的书记更多的东西，你想不要学？

　　到那时，别说是她想办学，就算她没这意思，也有数不尽的学子会想法设法要拜在她门下，甚至，连国子监都愿意给自己的学生添上这么一门精读课。

　　陈水赫然发现，那些所谓的掣肘，那些让他不看好的缘由，都没有了。

　　世人的功利，他心里清楚，只要是有利可图，别说是拜女子为师，就算是跪下来喊祖宗，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在石浮村流连数日，陈水的惊讶从未间断过，晨起听蒙童吟唱《三字经》、《千字文》，午后听一堂八子辩论。

　　此时陈水已然明白，那日他说增益策论三成时，石槿华笑意为何如此意味深长。

　　这哪里是什么辩论，分明就是制艺！

　　一号承题起讲，二三号领题过结，四号收结，合拢在一起，便是一篇再完整不过的时文。

　　比起闭门造车，四人合力而为，相互印证所学，获益更多，还不枯燥。

　　幼者以故事歌曲为方，长者用辩论合作为法，寓教于乐至此，如何不叫他拍案称绝？

　　等了几日，石槿华才笑吟吟地出现在他面前。

　　陈水十分爽快地送上了一匣子钱物。

　　这学舍，不过两间房，桌椅也是东拼西凑出来的，来借书抄写的学子甚至靠着门柱登记，蹲在院子里翻书。

　　简陋得叫人看不下去。

　　可惜，石槿华瞧上的，可不只是钱物。听到她提出想要一套历年大乾各地童子试题解时，还是让陈水吓了一跳，半响，才叹道：“若你为男儿，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得到他的允诺，石槿华对他提出想留个随从抄录一份熟读摘要的事，极爽快地答应了。

　　而石文则踏踏实实留了下来，每日里和诸多同好探讨辩论，还可以近水楼台让堂妹给自己开个小灶什么的。

　　也是在那时，他才发现，不说读书之法，便是对经义的理解，石槿华都要比自己更深刻，也更通透。

　　她似乎还有一种本能，无需句读，就能解读出真义来。

　　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堂兄的心思，石槿华并不知情，甚至此时，她也没什么心情去计较这些，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来年的县试上。

　　云集在石浮村的学生多了，槿华观察数日，摘选出五人，征询了他们的意见后，又办了一个考前突击班。石文去年便过了县试，自然被她来了壮丁，现身讲说考场事宜。

　　私下里，石文不止一次表示担忧，离县试只有三个月时间，这些学生四书五经倒是学全了，可制文和试帖诗还生疏得很，按他的想法，再学个两年，弱冠之龄能过县试，也足以自得了。

　　可自己的合理建议，却没有被采纳。他自然不会觉得学识出众的堂妹是个急功近利之人，可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难道临阵磨枪三个月，就能免去两年之功？

　　那五人的课业确实繁重，差不多个个都要头悬梁锥刺股了。每日试《四书》文五篇，试帖诗五首，早中晚各一场辩论辩论，每七日一次模拟县考，加上背诵默写经义，再加上时不时地抽查，除却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难道这样，就能叫他们过县试？

　　直到来年二月十六，五人出了考场，石文还在怀疑。

　　甚至旬日后，红榜张贴在县衙外墙上，那五个名字赫然在列，他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反复确认无误后，他激动地手脚都在颤抖：要是他也掌握这方法，是不是就能下府试了？

　　扭头就往家里跑，气喘吁吁跑到院门口，才发现此刻小院已人满为患。

　　那五名新晋童生神采奕奕，维护着院内秩序，一派以门生自居的架势。而其余士子，则满眼钦羡，看向刚刚动土的新学舍时，眼底的炽热几乎要灼烧起来。

　　一百日，要是能被先生收入门内，只需短短一百日，就能换来一个童生啊。这叫他们如何不眼红，如何不疯狂？

　　待石槿华现身后，小院的温度陡然又高了几度，纷纷大礼拜道：“先生安。”

　　动作之谦卑，语气之恭谨，令人叹为观止。

　　“诸君安。”

　　“先生，那考前班如何入学？可否增设名额？”

　　“愿以双倍束脩，换一旁听坐席。”

　　“望先生怜我向学之心，教我学习之法。”

　　都暂居在这石浮村，那五人的才学，大家也是清楚的，要是当初被先生选中的是自己，那……

　　自己是不是也是童生了？

　　这念头一出，谁还坐得住？！

　　“待新学舍落成之后，我会酌情增设名额。”看到底下的士子们欢呼雀跃的样子，石槿华微微笑着，有这五个活生生的招牌在，她已经看到下次报名时，学舍人满为患的场景了。

　　等人流退去，石文期期艾艾地上前：“再两月便是府试，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看他巴巴地望着自己，就差没再脸上写上“选我”“选我”了，石槿华扑哧笑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你也不懂么？”

　　题海战术一旦展开，哪能轻易叫停？

　　当然，最要紧的是，陈水新送来的科举试题集升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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