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病

　　何绯和张素素又来到医院，钱阳虽然是抢救过来了，但是医生也下了最后通牒，钱阳的命，也就在这几天了，所以他其余的愿望恐怕是没有办法实现了，但这最后的婚礼，却让何绯和张素素愁坏了，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再次来到医院。
　　刚到医院的时候，就在病房门口碰到了蓝一悬和孟堇，四个人都愣了一下，何绯率先反应过来，问到：“你们那个玩□□的人，不会是真的自杀了吧？”
　　蓝一悬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孟堇却是有点尴尬的说到：“嗯，我们还以为我们已经把他劝下来了，没有想到他回去没多久就吞药自杀，好在他妈妈反应快，及时把他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现在他妈妈陪着呢，死活不愿意搭理任何人。”
　　张素素往病房内看去，只见钱阳已经醒过来，赵远正陪在他身边和他说着话，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脸的冷傲，身边的田护一直在试图和他说话，他都不愿意搭理一句，张素素将目光收了回来，说：“还挺巧，两人一间病房。”
　　“你们不是临终关怀吗，钱先生怎么样了？”孟堇也好奇的张望。
　　何绯微微叹着气摇着头，说到：“恐怕没几天了……进去吧。”
　　四人进门，何绯和张素素直接走到钱阳的病床前，钱阳虽然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除了脸色有点白之外，神情却没有一丝痛苦，看到何绯和张素素还主动打起了招呼，招呼两人坐下，和自己一起吃赵远刚买来的咸豆腐脑；而蓝一悬和孟堇则走到黑鲸的病床前看着黑鲸面如死灰的脸，田护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让黑鲸吃东西，黑鲸都不理睬，看到蓝一悬和孟堇也没有搭理，就在刚才，田护告诉黑鲸蓝一悬和孟堇其实都是自己找来的心理咨询师，不是什么路人，黑鲸也才知道原来自己被骗了，但是他没有发脾气，这倒让蓝一悬有些意外。
　　田护小声的说着：“儿子，对不起，妈妈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压力了，以前都是妈妈的错，你原谅我，好吗？”黑鲸无动于衷。
　　孟堇无奈走过来，劝着田护出门，田护只好跟着孟堇出了门，剩下蓝一悬和黑鲸面对面，但是黑鲸仍旧不搭理蓝一悬，连母亲出门也没有转移一下目光；隔壁的几人原先正在打闹，因为田护的离开而渐渐变得小声，田护出门之后就彻底安静下来，整个病房变得安静的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蓝一悬自己找好位置坐下，看着黑鲸说：“已经第50天了，是吗？”黑鲸不回答，但是手指动了一下，张素素看到，拍拍何绯，悄声说：“一下子就找到突破点了。”
　　蓝一悬见黑鲸不理会自己，径自说到：“我知道，你不在乎你的命，所以你才会选择自杀，好像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自杀一样，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想要活着，可以有很多方法离开，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游戏？如果是为了得到关注，那么我只能说，恭喜你，你成功了！”
　　黑鲸眼珠子动了一下，嘴唇也稍微动了一下，只是仍旧没有发出声音，张素素却自信的对何绯说：“要说话了！”
　　蓝一悬拿起田护拿来的一堆游戏看着，问到：“这是你以前玩的游戏？嗯，基本都是通关游戏嘛，你看看，游戏都教你该如何生存，你却选择死，你真是愚蠢至极。”
　　黑鲸终于忍不住了，冷冷的看了蓝一悬一眼，说到：“你懂什么？”
　　蓝一悬见黑鲸说话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素素，只见张素素朝着蓝一悬点头，蓝一悬便更有自信，将手里的游戏放下，说到：“对，我是不了解你，我也没有义务了解你，你生活很困难吗，还是说上帝错待了你？你是全世界最孤独的是吗？我看你这就是中二病，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如果想用自杀来获取关注？我告诉你，没有人会在乎你的生死！”
　　黑鲸坐了起来，怒视着蓝一悬，钱阳听到黑鲸是自杀的，也赶紧跟着坐了起来，看着黑鲸，黑鲸大口喘气的说：“我的生命那是我的事，用你多管闲事？”
　　“你以为是我愿意，要不你看着你母亲的面子上，我根本不想搭理你，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的确不会有人在乎你的生死，就算和你关系多好的朋友，在你死后顶多就是掉两滴泪，然后该干嘛干嘛，唯独你的母亲，会在你死后悲痛欲绝，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五十年后依旧对你念念不忘！”
　　黑鲸站了起来，转过头不再面对蓝一悬，低声说到：“我没有要她在乎我。”
　　张素素低声对着何绯说到：“回避眼神，有转机。”
　　蓝一悬见黑鲸背对着自己，又走到黑鲸面前，说到：“你是她的孩子，她为你倾尽所有，是你说不在乎就是不在乎的吗？你要死是吧，我不拦你，但是你把欠你母亲的都还了再死，这个世界谁都没有办法阻止死亡，但是你好好想想，你是为了什么？”
　　说完，蓝一悬盯着黑鲸，黑鲸一把推开了蓝一悬，脸上带着绝望的挑衅的笑容，说到：“我就是不想活了，没有为什么！”
　　蓝一悬刚想要说话，却见那边的钱阳下了病床，费力而又大步的走过来，推开了蓝一悬，走到了黑鲸的面前，一巴掌打在黑鲸的脸上，黑鲸没有反应过来，整个病房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平静下来的田护和孟堇此时正好进门，看到这一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鲸回过神来后刚要说话，只见钱阳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指着黑鲸的鼻子，气的浑身发抖，大声说到：“你要自杀？你竟然不想要活了？那他妈的就把你的时光给我啊！”钱阳抓住黑鲸的肩膀，猛烈的摇晃着黑鲸，黑鲸毕竟是个孩子，显然是被这阵势吓到，任由钱阳摇晃，丝毫不敢动弹。
　　此时众人已经反应过来，急忙将两人分开，许是那两巴掌就已经花了钱阳所有的力气，大家把钱阳的手从黑鲸肩上拿开的时候，钱阳就瘫倒在地，满脸愤然的表情看着黑鲸，带着悲愤的声音说到：“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我想拍更多的好照片，我想要带小远去看极光，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我还想和小远有一个孩子，给他起名叫糖糖，我想陪着孩子玩耍，去参加孩子的家长会，我想我会做一个好爸爸的……可是我这些愿望统统都不可能实现了，因为我要死了，我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知道我快死了，可我什么都做不了！你……”钱阳指着黑鲸，“为什么上帝这么不不公平，明明我想要活下去，他却要我死，你想死，却要你活，为什么？既然你不想活，为什么上帝不把你的时间给我，为什么？你不要，我要啊！”
　　钱阳哭的像个孩子一般，在病房内嚎啕大哭，赵远跪在钱阳身边，抱着钱阳，不断的流泪，却始终没有出声，黑鲸像是被吓到一样，一直看着钱阳，田护也愣在原地，蓝一悬和孟堇扭过头，不敢看着钱阳，张素素和何绯拿着纸巾走到钱阳面前，不断给钱阳和赵远递纸巾，然后帮助赵远扶着钱阳回到病床。
　　“为什么，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啊？”钱阳的声音在这小小的病房里面回荡着，黑鲸跌坐在床上，仿佛被吓到，不敢看钱阳，也不说话，若有所思的躺在床上，听着钱阳的哀嚎，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在一点一点的凌迟着自己的心，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种若是轻易死了，该有多对不起这条生命啊。

　　自从那天钱阳对着黑鲸大骂一顿后，黑鲸虽然还是不愿意和人交流，却是愿意吃东西了，钱阳那边倒是一切如常，不时有笑声传出，只是据医生说，钱阳的身体更加虚弱了，钱阳去上洗手间，都无法自己走过去，在一次摔倒之后，黑鲸从自己的床起来，过去搀扶起钱阳，陪着他进入洗手间，也是从那一天起，钱阳彻底站不起来了，只能带着呼吸器强打精神和妻子，何绯，张素素聊天。
　　何绯和张素素站在门口，看着赵远在里面握着钱阳的手，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钱阳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何绯叹气说到：“素素，明天吧，明天我们就去筹备婚礼，我怕钱先生可能没几天了。”
　　张素素摇摇头：“我去打听了不少的教堂，都没有时间。”
　　“就在医院办吧，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教堂有时间他也去不了了”蓝一悬从后面走过来，孟堇跟在身后，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你们怎么来了？”何绯好奇。
　　孟堇举起手里的东西，说到：“蓝教授说了，钱先生可能撑不了几天了，说你们一定会在这两天举行婚礼的，我们就过来帮忙啊，放心，婚纱，礼服什么的我们都准备好了，也和医院的医生打过招呼了，病房我们布置，司仪有蓝教授，你们就负责把女主角骗出去就好。”
　　何绯惊讶的看着蓝一悬，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蓝一悬感受到何绯的目光，回避着说到：“快去准备吧，看什么啊！”

　　钱阳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蓝一悬和孟堇站在自己身边，看了一圈，赵远竟然不在，刚想要问，孟堇就凑上前说到：“钱先生，您终于醒了，今天可是您举行离婚典礼的大日子，钱太太让绯姐和素素带出去化妆了，就等您了。”
　　钱阳这才看到病房已经被装潢的都是绿色，还有一颗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个小树放在角落，孟堇手里捧着曼珠沙华等待着钱阳，钱阳挣扎着起身，但是用尽浑身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支撑着，孟堇和蓝一悬只好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个人扶着钱阳，一个人帮着他换衣服，但是两个人还是有些困难，折腾了好一会都还没有换下来。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黑鲸终于忍不住下床，帮着孟堇一起给钱阳换衣服，孟堇最初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黑鲸不耐烦的说：“看什么，还不快点！”
　　“哦哦哦”孟堇回神，三人合力终于换好了衣服，蓝一悬手里拿着从何绯那边要来的化妆工具，简单的给钱阳画着，钱阳微微笑着，说到：“蓝教授，没想到你还会化妆嘛！”
　　“讨好女人的工具罢了。”蓝一悬笑着拿着镜子给钱阳，钱阳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的说：“好久没有见过自己气色那么好的时候了，谢谢你们。”
　　“主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孟堇把花放到钱阳的手中。
　　钱阳抚摸着花瓣，用几近不闻的声音说到：“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有生有死的境界，谓之此岸，超脱生死的境界，谓之彼岸，是涅盘的彼岸……”
　　正在钱阳正忧伤的时候，何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旧郎准备好了吗，我们旧娘要进来咯！”
　　孟堇急忙过去开门，蓝一悬站在最前方，钱阳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黑鲸急忙将钱阳搀扶起来，钱阳将自己大半的身体倚靠着黑鲸，才勉强站起身，站在蓝一悬的面前等待着那位穿着婚纱，正被身边一左一右的何绯和张素素陪同走进来的赵远走进来。
　　赵远一步一步的走向钱阳，直到走到钱阳的面前停住，与钱阳相对而站，蓝一悬刚要张口，就被赵远示意安静，赵远看着钱阳，轻声问到：“这是你想要的吗？”
　　钱阳点点头，赵远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说到：“好，我同意，那开始吧！”
　　蓝一悬拿起稿子，念道：“今天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证一对旧人的离婚仪式，下面是离婚誓言：凡为夫妇之因，皆前世三生之缘，始配为今生之夫妇。但人生且长，缘尽则散，故今来相对。旧郎钱阳，是否认定二人二心不同，难归一处，今还本道，相离之后，愿妻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钱阳看着赵远，重重答道：“是！”
　　蓝一悬又看向赵远，继续说道：“旧娘赵远，是否认定今二人二心不同，难归一处，今还本道，相离之后，愿夫重新束冠，探扇浅笑，以一徐公之姿，另选贤惠之女，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赵远看着钱阳，久久不答话，钱阳也看着赵远，但是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呼吸也渐渐弱下来，赵远忍住哭泣的感觉，挤出一丝笑，说到：“是！”
　　蓝一悬示意何绯和张素素，说到：“现取下戒指，今后二人重回单身。”
　　何绯和张素素准备上前帮助两人摘下戒指，被赵远摆手拒绝，赵远说到：“我们自己来吧！”
　　何绯和张素素对视一眼，默契的往后退。赵远向前走了一步，牵起钱阳的左手，慢慢的将戒指从他手里往下褪出来，但是可能是因为太久了，戒指怎么褪都褪不下来，何绯赶紧上前，递上手霜，赵远点头拿了一点，往无名指上抹，然后戒指终于开始松动，一点一点的褪了下来。
　　钱阳费力的牵起赵远的手，却浑身无力，根本都牵不起来，钱阳看着赵远，赵远只是笑着，自己轻轻的褪下戒指，不像钱阳那样的难褪下来，赵远自己将自己的戒指褪下后放到张素素拿着的戒指盒子里面。
　　蓝一悬深呼吸，说到：“至此，你们二人正式回归单身，既然是离婚，就不亲吻了，交换一下花吧，给对方最后的祝福。”
　　孟堇急忙将手里的曼珠沙华递给钱阳，钱阳此时已经把全身的力气压在黑鲸身上，眼睛也无法聚焦，孟堇握着钱阳的手将花递给了赵远，赵远把花接过来后交给了张素素，从何绯手中拿过桔梗，放到钱阳的怀里，然后走过去，从黑鲸处接过钱阳，赵远坐在地上，钱阳躺到在赵远的怀里，双手还搂着赵远的那束桔梗。
　　钱阳虚弱的说到： “小远，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陪你一生了，所以在这个没有我的世界，你忘了我吧！”
　　赵远重重的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到：“嗯！”
　　钱阳眼睛已经闭上，但还试图睁开，只是什么都已经看不到了：“小远，我好像快要死了。”
　　赵远加重手里的力气，将钱阳紧紧搂住，依旧说不出话，只好应道：“嗯！”
　　钱阳笑着，说到：“小远，我不爱你！”
　　赵远终于忍不住流泪，说到：“嗯，我也不爱你！”
　　听到这句话，钱阳搂住桔梗花的手终于无力的放下，眼睛彻底的闭上。
　　赵远的泪水滴到钱阳的脸上，继续说到：“你放心，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找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和他结婚，生宝宝，然后，彻底的忘了你，永远永远都不会记得你了……”
　　赵远笑着轻轻的擦去刚才自己滴到钱阳脸上的泪水，不断的落泪，掉到钱阳的脸上，再不断的拭去，却是一声都没有哭出来，黑鲸站在一边，看着一切，默默的低下了头，何绯扭过头，不敢直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是泪水，孟堇早已经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张素素和蓝一悬都看向窗外。
　　夕阳西下，远处一片晚霞！

　　摄影展览上，赵远一张一张的看着，最后停留在那张樱花相片前看着，张素素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走到赵远的身边，说到：“这是他给你的礼物。”
　　赵远微笑的点头，目光停留在满是樱花的相片最右下角，那里有一朵樱花，上面刻着几近看不见的“赵远”两个字，而那朵樱花正好是爱心的形状，赵远伸出手去抚摸，手上的婚戒无比合适，一点都没有偏大到可以轻易褪下来的程度。
　　张素素指着婚戒，有些吃惊：“这婚戒……”
　　赵远收回手，展示给张素素看：“很合适吧？”
　　张素素看到赵远脖子上戴着的一枚明显要大得多的另一枚婚戒，那是钱阳的婚戒，张素素点点头，笑着说：“嗯，很合适！”

　　在帕菲，孟堇正在上□□，忽然弹出一条对话框，是群主邀请入群的申请，上面群名写着：“4:20的约会”，群主的账号正好就是黑鲸的账号，孟堇赶紧叫来蓝一悬说到：“蓝教授，快过来，你看这黑鲸，他还没有放弃自杀呢，现在还打算自己做群主祸害别人了。”
　　“进去看看。”蓝一悬等着咖啡煮好，指示到。
　　孟堇加入群，公告跳了出来，只见上面写到：“第一天，4:20起床看书（世界名著，童话小说都可以，看完后分享读后感）。第二天，4:20起床运动，跑步，瑜伽都可以。第三天，4:20起床看朝阳……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对着镜子微笑，告诉你爱的人，你爱他们……”
　　孟堇有些疑惑：“咦，这不是蓝鲸死亡游戏嘛。”
　　蓝一悬笑着拍拍孟堇的肩膀，说到：“这不是很好吗？”然后步态轻盈的转身上楼。
　　何绯坐在餐桌钱，登记着病人资料，微信忽然响了一声，何绯拿起手机，没有瞬间点开，而是想了一会，后来慢慢点开来，里面又是任楠的消息：绯绯，我很想你，我感觉今天好像很多事情都不顺利，可能就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何绯没有继续看下去，但是也没有删除，拉黑，而是直接退出，然后站起来，问到：“今天是我做饭吧，你们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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