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病

　　孟堇坐在饭桌前转着笔，蓝一悬抱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着，自从那天听到黑鲸说了自己的事情，孟堇也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但是蓝一悬却没有一点反应，看他现在的样子，怡然自得的，孟堇终于坐不住，走到蓝一悬身边坐下，问到：“蓝教授？”
　　“嗯？”蓝一悬头都没抬，眼睛依旧盯着书。
　　“你不觉得黑鲸挺苦的吗？”
　　“嗯！”蓝一悬回答。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啊，这么大点的孩子……”
　　蓝一悬把书一合，站起来走到柜子边，把书放到柜子上，说到：“没有什么好心疼的，人生之路，苦是常态。我只是觉得，涉及到人生所有重大的事情，都是有考试的，唯独父母这一项，却不需要任何的考验，这才是人生最悲哀的事情。”
　　“唉……不过，他都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应该不会自杀了吧？”孟堇叹了口气后问到。
　　“那就不清楚了，现在小孩子的心思谁猜得到……”
　　话音刚落，急促的电话声忽然响起，孟堇第一时间扑到电话跟前，刚说：“您好，帕绯咨询室……”
　　“孟医生吗？我是田护，我儿子自杀了！”田护着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孟堇先是愣了一会，想着对面是谁，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赶紧说道：“快，快送医院，地址发给我们，我们现在过去！”孟堇挂断电话，抬头看着蓝一悬，蓝一悬一看就知道大概是什么事情，伸手拿起挂在一边的外套，说：“走吧！”
　　赶到医院后，黑鲸正在里面抢救，田护在急救室门口走来走去，六神无主，见到孟堇和蓝一悬来了就像看到救星一样，一把上前，抓住孟堇和蓝一悬的手，一个劲的哭，什么都说不出来，蓝一悬略有点尴尬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孟堇倒是轻轻拍着田护的后背，安慰着田护。
　　好不容易田护平静下来，蓝一悬便开门见山的问到：“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忽然自杀了？”
　　田护摇摇头，说到：“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昨晚叫他吃饭，他不肯吃，我就抱怨了几句，他把门一甩，又锁上门了，我也没当回事，今天一早，又是四点多，我听到他在房间□□的声音，喊他他也不应，我就想着可能有事了，找了备用钥匙进去，就发现他倒在浑身都是血，赶紧把他送来医院了。”
　　“你骂他了？”蓝一悬眉头一皱，找到了重点。
　　“我……我也不是骂，就是抱怨了几句而已，那些话我以前也说过的，他都没事啊！”田护狡辩着，似乎不愿意承认儿子自杀是因为自己。
　　“你说他什么了？”孟堇问到。
　　“我……也没有什么啊，就是不懂得体谅妈妈，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他之类的，真的就是这些！”
　　孟堇看了一眼蓝一悬，蓝一悬无奈的摇头，说到：“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没想到……”
　　“说什么？”田护不解的看着蓝一悬，蓝一悬看着急救室的灯，不再说话，田护又看向孟堇，孟堇只好说到：“田女士，其实昨天早上我们和您的儿子聊了一会，他……其实是个好孩子，本来想把他心中所想告诉你，让你心里有个数的。”
　　“聊了什么，他说了什么？”田护有些紧张又有一些好奇。
　　孟堇又看了一眼蓝一悬，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状态，只好继续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参加□□这种组织吗？”
　　田护摇摇头。
　　“您和他的父亲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吗？”
　　田护点点头。
　　“所以他缺失了父亲那一份爱，而您，又因为太忙而无暇顾及他，他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在他的成长中，他是孤独的，没有任何的关注，所以他想要有认同感，想要得到关注，所以才会选择加入□□的。”
　　田护不解，问到：“我不明白，加入□□和得到关注，获得认同感有什么关系？”
　　蓝一悬转过身来，看着田护说到：“因为那是自残，他变态的认为，只要自残就会得到关注，爸爸妈妈就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加入□□是因为里面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他不是孤独的！本来他全部说出来已经好多了，只是没有想到，你昨晚的话让他又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一个累赘，父母都不会爱自己，所以他才会走向极端的！”蓝一悬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吼了出来，旁边的一个护士走了过来，说到：“不好意思，这里是医院，可以小声一点吗？”
　　孟堇赶紧过去帮蓝一悬道歉，而田护被蓝一悬这么一吼，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在她的认知中，自己含辛茹苦的养大儿子，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儿子看来却是一文不值的，田护不由得哭了出来，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委屈还是担心失去儿子的伤心。
　　孟堇见状，给田护抽纸巾擦眼泪，刚想要开口安慰她，就听到蓝一悬冷冷的说到：“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应该花精力去陪伴他，他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宠物，你想起来就问候两句，不想理的时候就不管不顾，说实话，你这母亲，做的真是失败！”
　　田护没有想到蓝一悬会这么说，赶紧辩驳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如果我不去努力的工作，我拿什么去养活他，他又怎么能长到这么大？”
　　“这么说，你觉得你养育他长大，他必须是应该感恩戴德的，是吗？你以为养一个孩子就是让他吃饱穿暖吗？你那不是养孩子，是养一个宠物，不，就是宠物都还需要互动呢！”蓝一悬有些不屑。
　　孟堇赶紧制止道：“蓝教授，你别说了！”
　　蓝一悬却没有打算停止，继续严肃的说：“你当初生下他的时候，你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你是一个母亲了，如果你并没有这个意识，那你当初就不该生下他！”
　　田护没有继续哭了，而是抬起头看着蓝一悬，有点愤懑的说到：“蓝教授，你知道什么，我离了婚之后，一个人那么辛苦的养着他，如果不是他，我的人生可能都会不一样，我为了他付出了一切，一切啊！你没有孩子吧，你不会明白我们做父母的心的！”
　　蓝一悬听到这话，绝望的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一抹悲悯，转过身背对着田护，冷笑一声，说到：“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会和你无话可说了！”。
　　田护还想说什么，却见急救室的门打开了，田护赶紧迎上去，医生走出来，说到：“人是救回来了，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还在昏迷中，估计晚点就能醒了，一会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说着，众人就把黑鲸推了出来，孟堇看了一下蓝一悬和田护之间流动的尴尬气氛，赶紧说到：“我过去看看哈！”说着，就跟着病床一起离开。
　　田护见到儿子平安，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蓝一悬说到：“蓝教授，我也是一个母亲啊，你以为我不想看到他所有的成长片段吗？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陪着他，我就没有办法养他，我要养他，就不能陪着他，鱼和熊掌，哪里可以兼得呢？”
　　蓝一悬看着渐渐远去的黑鲸的病床，说到：“我不是在指责你这个，只是你不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要求你的孩子感恩你的付出，要知道，是你选择生他的，而不是他求你生的，在出生这一件事上，他是没有选择权的，如果有，或许他就不会选择出生了。”
　　田护转过头，看着蓝一悬，说到：“什么意思？”
　　蓝一悬依旧没有看着田护，说到：“我也有孩子，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他说我生养了你，你得感恩我这种话。因为这是一个极其自私的想法，所有孩子来到这个世界，都是被选择来的，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所以，生下他是我的选择，养大他就是我的义务。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是我□□愉的产物，若是他有的选择，说不定他还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是我，擅自决定把他带来这个世界的，就这一点，就是公平的。”
　　蓝一悬转过身，面对着田护，继续说道：“所以，对于我的儿子，我只有两句话，一句就是对不起，因为我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把他带到这个世界，还有一句就是谢谢，谢谢他选择了我做他的父亲！”
　　田护站在原地看着蓝一悬，蓝一悬眼神放空，仿佛思绪早就已经飞离了这里，那田护站着看了好一会，脸色有些不自然，抬脚准备离开，刚走两步的时候，忽然脚步停了下来，用不大却还是能让蓝一悬能够听到的声音说：“谢谢。”一说完，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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