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佛

　　从小二的话中可以听出，安源镇临近的东佬门从前是十里八方都闻名的戏曲之乡，东佬门里最受人欢迎的行当就是唱戏。里面多出名角，几十年了也是长盛不衰的。
　　但是自从东佬门里一个戏班的人全部暴毙以后，其余各个戏班子都陆续搬走了，就连留下来的角儿们也都改了行当，不再做这行了。短短几月的时间，东佬门就从戏曲之乡变成了普通的小镇，到了最后竟连一家唱戏听曲的地方也没有了。

　　此事事发突然，掩盖也掩盖不住，于是关于“东佬门为何一夜之间没落”的原因也被周围传的神乎其神。有说因为灾病，又说因为新上任的那位不爱听曲儿，又说因为鬼神之说……

　　“小二！”
　　“小二！”
　　“你又跑哪去了？”

　　下面掌柜气呼呼地声音传来，隔壁的小二一听，暗道坏了坏了，忙跟那位客官告辞然后下去了。

　　沈凉见他们的谈话被打断，悻悻然没有再关注了。
　　他问空寂：“你知道东佬门是什么地方吗？”

　　空寂摇摇头，道：“不知。”

　　他见沈凉眼底冒出的精光，对沈凉这会在想什么也大约知道了，于是他又反问了一句：“你想去看看？”

　　沈凉点点头，看着他，目光里写满了渴望。
　　“先休息好了再说。”空寂撇开视线，残忍拒绝。

　　“……”

　　鬼王的身体与常人不同，恢复的特别快。本来他就从空寂那里得到了许多真元，这次被空寂强制性要求休息两天，他的伤便也好的飞快。

　　在客栈安安分分住了两天，沈凉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于是他那颗想要去东佬门一探究竟的心就按耐不住了。

　　空寂实在没办法，点点头，同意了一起去看看。

　　去之前还是要打听清楚东佬门的故事，之前在小二那里只听了个大概，具体的还是要仔细了解。

　　沈凉穿着一身黑衣，身上的多了分沉稳气质，倒也低调。他跟空寂说了一声，便出门往楼下走去，留空寂在房间里收拾一下东西。理由是空寂身上总是正派气息过重，和那些百姓没办法好好讲话，打听不到消息。
　　空寂听了他的话，只是笑笑，便由着沈凉去了。

　　沈凉一下楼，就发现客栈生意挺好，楼下的作为基本上都坐满了人，也不知是个什么大日子。他慢悠悠地走近掌柜，这才引起掌柜的注意。掌柜一看是他下来了，笑脸相迎，道：“客官是要吃些什么？怎么还劳烦您自己下来，说一声我让这小子给您送上去不就得了？”
　　他这般客气，说到底也是上次空寂预付了一枚足够两人吃喝一整年的银子。贵客下来，怎么能不客气点呢？

　　“不必了，给我端一碟花生米过来，我自己找位置坐着。”

　　说罢，沈凉就瞄好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那桌有三个人，看起来一个像是本就住在客栈里商人，他穿着一身绸缎，精美异常，举止倒豪放，手边还有一碗酒，喝起来颇有气势，那圆滚滚的肚子更加印证了沈凉的想法。
　　一位像是在客栈旁边米铺里打工的，他穿的就很随便了，肩部还有白色的尘埃，应当是抬米袋时弄上的，沈凉记得前天入住客栈时好像路过隔壁的米铺，见过这位小伙。
　　还有一位则是腰间别着一把刀，穿着蓝红相间的官服，大抵是巡逻的捕快。

　　看清楚三人的样貌，分析了一通，沈凉抬步就走过去了。

　　看见沈凉走过来，自然的坐下，商人和那位米铺的都侧目看了看，只有捕快眼神还是定定的盯住眼前的粥。

　　沈凉微笑着和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等着自己的东西被送过来。
　　掌柜的安排的人手很快，没多久沈凉就看见小二端着东西过来了，不过和自己点的不一样，掌柜的还附赠了早食该有的东西。

　　沈凉端起热腾腾的白粥，抿了一口，然后道：“几位都是本地的？”

　　他突然说话，引得桌上三人都看向他。

　　气氛一时沉默，那商人却机灵的很，他早就看出沈凉气质与常人不同，一身做派不像是寻常人家的，恐怕非富即贵。于是他心里揣摩一番，开口道：“哦！我不是，我是外地来的，因为这边的米粮便宜，想着收上一笔。”

　　见他说完，那工人也点点头：“我就是隔壁米铺的，我们上工上的早，做一会了才有饭吃。”

　　沈凉抬眼看了正对面的捕快一眼，见捕快衣服不太想交流的样子，沈凉也没打算让他开口说话。
　　于是他又道：“是这样的，我从西边来的，打四处走走看看，在这安源镇倒也留了几日了，听说附近不是有个什么‘戏曲之乡’吗？那里有意思吗？”

　　“啊……”商人想着吆喝沈凉打好关系，他刚要说话，就被捕快打断了。

　　捕快：“呵。”

　　沈凉又问：“这位官爷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果你不怕死，那你就去。”捕快放下了手里已经喝完的碗，起身离开了。

　　另一头的工人，估计也是上工的时候到了，歉意地对沈凉笑笑，然后就匆忙走了。

　　沈凉琢磨着捕快的话，转头看向商人：“这话是……”

　　商人走遍天南海北，对于这样的事情最为敏感，他几乎可以知道全部。见桌上一下走了俩，商人也不再顾忌，像倒豆子一样，统统都说了出来。

　　……
　　说是之前东佬门最大的戏班“白云班”里有个旦角，唱起戏来悠扬婉转，声音轻灵，身段优美，渐渐地在这一带出了名。他叫谷雨，是班主在谷雨时节捡回来的弃婴。
　　然而自古以来的话本都有书生与风尘女子的缠绵故事，这一次也不例外。谷雨遇上了一个白面书生，二人爱得死去活来。书生与谷雨约定等他进京赶考回来后就与谷雨远走他乡，二人永远生活在一起。可是书生赶考却落榜了，他十几年的心血付了流水，心里难免有些怨怼，觉得是情爱耽误了自己的前途。
　　谁知某王爷的女儿在一次游玩中对书生一见钟情，于是书生也没有反对，顺利做了郡主的驸马。二人成亲后，书生可算是光耀门楣了，但是从前那些“荒唐事”却时时刻刻困扰着他，于是他暗生杀心，觉得只有谷雨死了，自己的过去才能不被人知晓。于是悲剧就开始了。

　　谷雨在的整个戏班都知道自己与谷雨的关系，所以白云班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古余在含恨中死去，怨念化成了鬼魂，日日徘徊在各大戏班。
　　久而久之，东佬门的戏班子都搬走了，没有一个留下的。

　　听完了全过程，沈凉拖着下巴，长叹一声：“原来如此……”

　　商人也点点头，继续道：“于是在这一带，有两样是碰都碰不得的禁忌，一是唱戏，二嘛，就是龙阳之癖。”

　　沈凉到了谢，正要告别，那商人忙继续说：“这位公子，相逢即是有缘，我是江州刘姓米商，若是有缘必请公子喝一杯酒，公子留个名字可好？”

　　沈凉回头笑道：“不必了，我这人不爱饮酒。”

　　等他转身上楼，消失在了转角了，那商人才收回视线，喃喃道：“这样风姿的公子，也不知要什么人家才养得出……”说罢，摆摆头，喝起自己那还没喝完的东西了。

　　……
　　沈凉一进门，就被空寂抱了个满怀，只听见空寂闷闷道：“他请你喝酒？你下去打听东佬门，便惹了桃花上来？”

　　沈凉推了推空寂，道：“想什么呢！他是商人，商人逐利不是很正常嘛，肯定是见我气质出尘，想着结交一下，你呀！”

　　两人打闹一番，终于坐下来谈正事了。沈凉把自己在下面所听所闻尽数都告诉了空寂，空寂的反应与自己一样，也是一声叹息。

　　不过故事是故事，其真实性还有待商榷。他们手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只要空寂带着的一个包裹，收在了袖里乾坤便好。

　　二人见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便出门了。

　　掌柜还站在那里迎来送往，见他们两位一起下来了，脸上笑满了褶子：“二位是要出门啊？不知要去那里，我还能为二位指个路？”

　　“东佬门。”

　　“……”掌柜眉头一皱，笑容都僵在脸上：“去东佬门？那里……”

　　空寂道：“贫僧此去是有要事，掌柜若能行个方便告知我们方向便好。”

　　有钱的都是爷，掌柜可得罪不起，他点点头：“好吧，既然你们执意要去，那我也不好拦，你们往……”
　　得了掌柜的指示，沈凉二人就有了方向。他们告别掌柜，朝着东佬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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