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为了迎娶女神而奋斗

　　“颍娘，朕答应你，你只管放手去查，无论如何，朕在后头呢，前头朕将事情交给了梁九功，等会子便叫他细细与你汇报。”皇贵妃神情庄严，说不出的冷苏，皇上教她气势一怔，多少年了，她在他跟前总是温柔平和的，这时候他才恍惚想起当年年轻的时候，为了殷佐百日宴，她与自己置气一场，后头还是用两个摩合罗才哄得佳人心回意转，如今再瞧见她这模样，竟是教皇上觉得眼眶微微湿润了。

　　“妾多谢皇上。”皇贵妃俯身拜了拜，眼里噙着泪，“臻哥儿那头就全指望您了。”

　　“朕是天子，这漫天神佛必会庇佑朕的孩子。”皇上扶她起来，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沉声道。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皇贵妃面上便露出几分倦色来，皇上想了想，命梁九功收拾妥当，便送她回去。

　　“宫里还有您的衣裳，妾都吩咐当归一道收着的，近来替您做了一个藏青色纱绣缉米珠的暖手筒子，往年那个瞧着已是旧了。”皇贵妃抱着手炉，转头瞧见皇上拿的暖手筒子仍旧是旧年时候她替他做的大红色缎绣白麒麟的手筒，经年一看，那红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颜色远远不如新做时候明亮。

　　“你这几年身子骨要紧，朕哪里缺这个？尚衣局里养着这么多的宫人。”二人并肩穿过中庭，皇上与她一道上了车辇，他火气向来都好，冬日里最不耐烦用手炉，前一个手筒也因为是皇贵妃做的他十分喜欢，这才常常带着，听皇贵妃替他做了东西，他心头高兴，忍不住口是心非的说道，只是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他愉悦的心情。

　　皇贵妃瞧着他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纵然心里头沉甸甸的，这会子也不由消散了大半。

　　车辇在皇贵妃的宫殿里停了下来，两人一道进了内殿。

　　大明宫建设的时候各宫主殿的时候都装了地龙，即便如此，皇贵妃的内室里也摆着炭盆。

　　宫人们打水侍候着两人睡下，皇上白日里累了一日，这会子已经沉沉睡去。

　　大雪已经停了，一轮弦月慢慢爬上天空，月光照着大雪，沉寂的宫殿，天地皎白，仿若琉璃世界。

　　雪光与月光从外头照进来，皇贵妃侧头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半晌才悠悠叹息一声。

　　她这些日子常常想起幼年在闺中的时候，那会子长辈们做官的做官，打理家业的打理家业，他们兄弟姐妹在族学里一道读书，兄长们淘气，从外头买杂书进来看，表面上还贴着《论语》《孟子》的书皮，她那会子还记得有一回偷偷从堂兄那头翻了一本来看，是唐人的杂诗，旁的句子都记不清了，唯独里头有一句“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她当时一瞧，便记在心里。

　　如今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细细咂摸，方才得其中滋味。

　　这一路走来，枕边人与她一道走了十六个年头。

　　她还记得初嫁入宫来为妃的时候，其实那不是她第一次见皇上，早在几年前，他还没有亲政，穿着一袭青衣，仿若书生一般，带着梁九功来拜见父亲，母亲那会子只说是表兄，那会子两个哥哥都回老家科举去了，见他来了，忙不迭打发人去衙门里请爹爹。

　　老太太身子骨不大好，瞧着这些日子竟是露出下世的光景来，

　　那会子她才是金钗之年，已渐渐知些事了，家里太太暗地里跟老爷说起，她这个年纪正是相看的时候，这会子瞧见他过来，恍惚里一见，倒是觉得分外面善，后来想想，他还小的时候竟是也见过的，两人还一道见过，只是好几年没碰上，这会子忙里见了一面，竟是不敢认了。

　　等到后来老太太过世，守孝三年出来，他再来府上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她知晓爹娘是不愿她进宫的，可是瞧着眼前人诚挚的眼睛，她只觉得心头一软，点头同意了。

　　后来她迟迟没有孩子，心里头隐约有些猜测，对枕边人半冷了心肠，直到太皇太后谢世，庄妃自戕，她才渐渐明白当年的真相，与皇上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同心。

　　如此多年，长岐出生的时候是她这一生觉得最幸福的时候，与夫君同心，儿女绕膝，这世间女子所求的都教她握在手里。

　　可如今，她却想起白日里两人简短的争论，在男人的心里，太子重于旁的皇子，梁九功查了许久，没有查出来，并非他与龙禁尉真的查不到，不过事涉太子身边，不敢再往下查罢了。

　　可偏在这事儿上，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若是太子清白也就罢了，若是太子掺和其中，她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对方好看！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身边沉睡着的男人会选择那一头，她不敢去打赌——他是她的丈夫，可他更是这千里江山的主人！太子是众望所归的储君，而无论是殷臻还是殷佐，皇上不缺这两个儿子！这后宫也不缺女人。

　　“颖娘。”皇上忽然惊恐得大汗，眼角的泪水仿若细密的串珠一连串一连串的掉下里。

　　“妾在呢。”皇贵妃披衣起身，伸手握住他在半空中慌乱的挥舞着的手。

　　“颖娘，朕在梦里梦见你说笑着吩咐人盖屋子，无论朕怎么喊你，你都不曾理会朕……”皇上从梦中惊醒，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

　　“您都说了是梦的。”皇贵妃仿佛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梦都是反的，妾在您身边了，夜深了，快睡吧，明日您还要批折子呢。”

　　皇上伸手抱住她的一只手，这才沉沉睡去。

　　皇贵妃垂头借着月色瞧着他，一滴眼泪静静的顺着白玉似的面颊往下淌，最终没入衣襟不见踪影。

　　“不论怎样，你放手去查，朕在后头给你撑着。”次日一早皇上起身，带着皇贵妃给他做的手筒子喜滋滋的去紫宸宫，今日是腊八，他还要在前朝与重臣们过节，“梁九功，你协助皇贵妃，仔细伺候着你们主子娘娘。”

　　“喏。”梁九功躬身行礼，忙不迭的应诺道。

　　“当归，你亲自去建章宫请太子妃，就说要到年节下了，我寻她问问今年守岁的安排。”送走了皇上，皇贵妃坐在花厅里，一面不紧不慢的喝粥，一面听梁九功细说先头彻查有些不曾与皇上说的细节。

　　今日是腊八，宫里从老太太的寿安宫便有腊八粥赐下，皇贵妃这头主要是负责给皇室宗亲府里送粥，今年多了两家，一是吴家，一是林家。

　　“娘娘，今日恐太子妃那头该有命妇来请安的。”梁九功迟疑了片刻，出声道。

　　“便是有命妇来，按照往年惯例应是在下午，本宫已经是给她留了足够的面子。”皇贵妃将大半碗粥往桌子上一撂，冷笑道。

　　这些年她圣宠在身，可谓六宫掌权之人，只是性子原因，一向显得温和无害，以至于宫人都许久未见她发怒过，这会子她语气稍微强硬，宫里侍候的人便跪了一地。

　　“奴这便去。”当归应声带着宫人走了。

　　“石家门风严谨，子嗣众多，手足友爱，太子妃娘娘幼承庭训，当是良善之人。”梁九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你的顾忌本宫知道，可本宫更是要让满后宫的人都睁开眼睛瞧瞧，本宫还没死了，连红曲都往本宫的孩子身上泼脏水了，若是本宫当真死了，这几个孩子还不知道教人欺负成什么模样！”皇贵妃语气森然，“没有证据之前，本宫并不怀疑太子妃，可她约束不好手下人，便是愚蠢，她入宫数年，贺皇后早逝，她上头没有婆婆，本宫位同副后，也是她与太子的长辈，没有教她，是本宫失职。”

　　“娘娘，夫妻一体，恐东宫那头不好看。”梁九功犹豫再三，他跟在皇上身边长大，最是明白这位天子心中所想，没有什么能与江山太平、国祚稳定相比。

　　“你只想着太子妃身边的人与这事儿有牵连，东宫不好看，可有些事情，一旦捂着，便再也说不明白。”皇贵妃低头有一勺没一勺的搅着碗里的粥，轻声道，“自幼臻哥儿与佐哥儿便与太子相处得当，皇上是指望着他们做太子的臂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在兄弟之间插了一根刺，若是本宫不派人查清楚，这根刺便从此埋下，往后化脓生疮，再无转圜之地——你在宫里呆的时间比我久，应当比我更清楚，人心是经不起怀疑的，譬如一件衣裳破了一个洞，往后想要修复，便是千难万难，终究留下痕迹。”

　　“娘娘思虑周期，非奴能明白。”梁九功沉默半晌，心悦诚服得感叹道。

　　“不是我思虑周期，而是我瞧着这些孩子长大，我知晓他们的秉性，皆是磊落之人，而这事儿牵连着的太过隐私，像是后宅里的手段。”皇贵妃轻轻一笑，咳嗽了几声，摇了摇头道，“倒是我寻思着，木偶方面的线索断了，倒不如在都中暗中寻访这些个道婆僧人的，他们是做一行当的，合该有些咱们外行瞧不出的东西。”

　　“奴这便吩咐人去，还请娘娘稍候。”梁九功一怔，仿若醍醐灌顶，登时忙不迭的迈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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