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为了迎娶女神而奋斗

　　“今儿怎么这样巧？竟是都撞上了。”贤妃领着两个孩子才踏入殿内，才脱了斗篷，转身一瞧，宜妃领着宫人也急匆匆得过来了。

　　皇贵妃挽着高髻，带着一个灰鼠卧兔儿，着家常的衣裳坐在主位上，那是一件玄青色缂丝三蓝百蝶纹的灰鼠皮对襟长袄，下着雪灰色缂丝绣球纹的长裙，袖口与领口都镶着一圈貂绒，这是去岁的旧衣裳了，她今日穿着，坐着的时候尚且不觉得，等站起来一转身便显得腰身空荡荡的，在她旁边还放着绣绷子，宜妃走近一瞧看花样子应是给秦王、晋王做得帕子。

　　自知晓寿数有限，皇贵妃便趁着每日有精神的时候绣点儿帕子、荷包，或是做几件衣裳，能多做一些便多做一些，这会儿见她们进门来，忙将针戳在绣绷子上放在一旁，又招呼宫人上茶。

　　宜妃与贤妃行了礼一左一右靠着椅子坐下来，室内温暖如春，宫人们没有焚香，桌案上金黄色的腊梅花送来缕缕幽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兄长们有事儿，两个孩子便吵嚷着替他们来看看娘娘。”九皇子与十皇子站定了给皇贵妃请安，贤妃微微一笑补充道，“这梅花可是姐姐殿外那一树老梅？去岁我用这梅花酿酒，今年初雪的时候将将启瓮，味道甚好，去岁我是第一回做，便只酿了一瓮，今年倒是可以多采些，姐姐可千万别觉得我烦。”

　　“这几日落雪，外头花儿开的正好，你若是喜欢等雪停了，大可派宫人去摘——今儿外头还在飘雪呢，难为你们有心替你们哥哥跑一回，即是今日都到这儿了，午间便留下来用膳，今日备下了暖锅子，且尝尝我宫里小厨房的手艺。”皇贵妃面上含着笑，眉眼温柔，她伸手扶起两个孩子，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手心，见是暖和的，这才转头吩咐当归道，“去书房与祥哥儿说一声，他两个哥哥来了，他今日的课业可做完了？不论做完没有，先来见哥哥，若是有剩下的，晚间再补上。”

　　“十三殿下素来勤谨，这会子必是将今日要做的课业做完了。”当归盈盈一笑，宫人们替主子斟了茶，“奴这便去请殿下来。”

　　“姑姑不用去寻十三弟了，我们等一会子自去寻他。”九皇子摆摆手，自己搬了个绣墩子在皇贵妃跟前坐下了，细细打量她脸色，半晌一叠声的问道，“听宫人说娘娘病了许久，太医那头怎么说？平素里都吃些什么药？这么久了可有效果？”

　　“难为你这个小人家想的这样妥帖。”皇贵妃见他问的郑重，也不敷衍，认真地回答，“太医说了是积年的症候，只能静心养着，急不得、怒不得、忙不得；平素里都是吃些提气补血滋养身子的药，如今万事都好，我又静心养着，自然有效的。”

　　“娘娘是六哥哥的娘，我与六哥哥是兄弟，这些日子六哥哥不在宫里，娘娘若是有什么吩咐的，只管派人来寻我。”九皇子听她这样一说，心头的担忧顿时放下，小孩儿咧嘴一笑，拍着胸口保证道，“我平素都在文华殿那头，若是文华殿里寻不着我，大可去我住处寻我。”

　　“若是九哥不在，娘娘来寻我也是。”十皇子拿了一块绿豆糕限吃了，又不紧不慢喝了茶，这才笑着开口，他生来惫懒，这些年越发如此，心思越是灵巧，人也越发寡言，大抵是因为身边跟着九皇子这个小话唠。

　　“我还打量着你今个儿在外头读书，没成想竟是来见佟姐姐！平日里都是我打发宫人去瞧你，叫你来看我，竟是三请四催的，如今渐渐大了，只说与为娘的男女有别。”宜妃听得九皇子这样一说，凤目微睁，忍不住半含酸得打趣道。

　　当年五皇子从内宫搬出去的时候他尚且还未有这样深的感触，可九皇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当年小孩儿搬出内宫，她暗地里哭了好几场，可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身边每个吵吵闹闹的存在，纵是如此，今日听孩子这样一说不由觉得欣慰，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他已经渐渐长大了。

　　“阿娘上头有五哥，下头有我，我们都在您身边，四哥公干去了，六哥也不在宫里，我可不是要替兄弟分担分担？阿娘你是大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不讲道理？”九皇子一本正经得说道，“且您不是在替六姐姐准备嫁妆么？儿子又帮不上忙，自是不去与您添乱了。”

　　他一面说，十皇子在旁边听得点头，这模样惹的贤妃一阵失笑。

　　“你呀！”宜妃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他额头戳了戳，到底没说什么，正如九皇子所言，她这些日子可不就是为了六公主的嫁妆忙碌么，她没有养过姑娘，可六公主是在她宫里养大的，那丫头自小便有本事，与九皇子也十分要好，在她心里瞧着可不就跟亲生的姑娘一样么。

　　“你们哥两不是要去寻你们十三弟么？这几日我瞧着你们也没好好读书，到不如与你们十三弟一道先写几篇大字，或者温习几篇文章，正好我这会子有空，先盯着你们读一会子书。”贤妃瞧出来她们有事要说，浅笑着起身，领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去寻十三皇子，宜妃这才将自己前头备下的六公主的嫁妆单子递给皇贵妃看。

　　皇贵妃在病中，前几日又出了六皇子魇咒皇贵妃、秦王与长岐公主的流言，她原本并不打算上门来，只是六公主的婚事与三公主大有区别，她将嫁到罗刹国为皇后，此一去万里之远，山高水长，恐一生都不能回归故土，这嫁妆若按照寻常公主下嫁的置办未免就不够妥当。

　　寻常公主出嫁，嫁妆分为家具、布料、田地、铺子等，且这家具多是要到男方家去量了屋子再建造，可罗刹那边儿隔得这样远，总不能直接换木料吧！宜妃一想着便觉得头疼。

　　还有一千护卫、五百随行的宫人，这些人才是教宜妃觉得头疼的。

　　宫里头人多，可都有自己的位置，冒然寻出五百人来却也不是容易之事。

　　外头的护卫和公主的属官皇上说他那头他会选好人，但是随行的宫人，除开公主府的属官和外头用的小吏，扳着手指头算算还有三四百人呢。

　　她左思右想，这一去身边并无长辈，六丫头能倚靠的也就是身边人，带着的宫人到底怎么挑选，她心头委实没个章程，只能来寻皇贵妃——说到底她活了大半辈子，这上上下下也没管过这么多人呀。

　　“六丫头的婚事并非寻常公主下嫁，两国联姻，对方疆域与我毗邻，就如秦晋一样的大国，她从今年的课程也由内阁选拔的翰林院先生轮流来讲，甚至有时候是阁老亲自授课。”皇贵妃将手中的绣绷子放在一边，接过宜妃手中的嫁妆单子，看了半晌，开口道。

　　“这样的师傅，便是连太子当年都没受过。”宜妃一怔。

　　“罗刹与我大周不同，那里皇后是能参政议政的，她身边的女官若只是寻常打理衣食住行显然是不够用的——你这份嫁妆单子用来嫁女儿是十足用心了，可放在六丫头身上还不够，譬如这一处你在江南给她置办的田地，她那个时候已经在罗刹都城，哪里有功夫这样跨越万水千山来收租子。”皇贵妃轻声解释道，“皇上对咱们家六姑娘是有大期许的。”

　　“那娘娘的意思？”宜妃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心悦诚服。她往日里还自忖自个儿能干，暗地里跟皇贵妃较劲许多年，如今到底低下头来，她到底眼光不如皇贵妃长远。

　　“我寻思着六丫头是个有想法的，宫人这头你且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若是她心中有打算，咱们根据她的打算再添人。”皇贵妃说道这里，顿了顿，握着帕子背过身略微咳嗽了一阵，“只一条，她身边的宫人无论性子是活泼也好还是沉稳也罢，要忠心、机敏、听话，那等有野心的，瞎撺掇主子的万万不能一。当年太皇太后过身后，身边跟着的还有许多旧仆，这些人有一些当时给了各个公主皇子，但仍旧有一些自愿给老太太守灵的，你派人去问问，他们可愿意出山，空出功夫来替小六教教身边人，左右到她出嫁还有一年两年的功夫，大可慢慢挑人。”

　　“我瞧着姐姐身边的当归就不错，若是她来教导想必也是够的。”宜妃点点头笑道。

　　“太皇太后身边积年的老人是跟着她血里火力挣命出来的，跟旁人还是不大一样。”皇贵妃摇了摇头道，“至于田地，大可换成压箱底的金子，罗刹那头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贸然入手到底不方便，转头建个商队，往来两边边境，那边的皮子、药草都好，卖到长安便是价值千金，还能替她打探消息，倒不如在长安替她置办几个铺子。至于庄子，不若等她到了罗刹再买，就在罗刹国度附近，只是带走的人里要有积年的老农才行。”

　　听皇贵妃娓娓道来，宜妃不由点了点头。

　　“当年文成公主入藏，带着许多百工匠人，这一块儿牵连到前朝，恐要与皇上细说一二，由前朝大臣们来拟定。”说了一会子话，皇贵妃不免觉得有几分疲倦，她往后头坐了坐，靠着椅背，轻声与宜妃说道。

　　“姐姐这样一说，我才开窍呢。”宜妃听她细说，低头想了一阵子，倒也慢慢琢磨出些味道来。

　　两人说完了话，皇贵妃抬头瞧了瞧左边摆在墙角的铜镀金福禄寿三星座钟，眼瞧着已经过了午时，便招人进来，去请贤妃并三个孩子，一行人在东面花厅里吃铜锅子。

　　因是领着三个孩子，倒也不拘束位置，皇贵妃原也请了敏贵人。

　　她近来刚诊出身子，将将一个月，这些年皇上对她平平淡淡，瞧在她本分的情状上偶尔还是会留宿，这会子有了身孕，连她自己都惊讶，只是她这会子胎像不大好，太医嘱咐了在宫里静养，便派身边人过来告罪一声。

　　“吃锅子可要烫些米酒来吃才是。”九皇子一面吃一面抬头朝着皇贵妃撒娇。

　　“你才多大，吃什么米酒？”宜妃听他这样一说也顾不得给自家儿子面子，伸手拧了拧他的耳朵，“我瞧着你是皮子痒了。”

　　“去岁除夕，爹爹都允许我们吃呢。”十皇子出声给自家哥哥撑场子。

　　“说起来去岁你们贤妃娘娘倒是送了我一瓮米酒，那个量浅，倒是可以给你们尝尝。”皇贵妃近来吃药，饮食多有忌口的地方，她便略微吃了几筷子素菜，大半功夫都是替几个孩子布菜，“当归，去取出来，烫热了给三个孩子倒一点儿尝尝。”

　　“我还寻思着姐姐已经吃完了，改明儿再送些过来。”贤妃听她这样一说不由笑了。

　　“娘，吃这个。”十三皇子替她夹了一筷子枣泥馅儿的山药糕，十三皇子近来在换牙，越发显得寡言，“儿问过太医，这是好克化的，儿尝着味道甚好。”

　　众人热热闹闹吃了锅子，皇贵妃越发觉得疲惫，贤妃与宜妃都瞧出来，她们一前一后领着两个孩子正要走，外头便传来一阵吵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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