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为了迎娶女神而奋斗

　　夜里寒凉，殷佐从望乡台走下来，聚集在城楼下的军民畏惧的往后退开一步，恭敬得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殿下……方才是真的请到阴兵了么？”魏平站在他旁边，替小少年披上一件斗篷。

　　“嘘——”殷佐伸手放在唇上暗示他安静，在众人的簇拥下翻身上马。

　　等回到下榻的住处已经接近丑时，院子里却灯火辉煌。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梁九功一见他回来便哭丧着脸，殷佐从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便认识梁九功，这么多年，当年清瘦的小太监变成如今略微发福的中年人，他还是第一回见他这样愁容不展的样子。

　　“梁伴伴，怎么了？”殷佐在他跟前驻足，抬眼瞧着他。

　　“皇、皇上，皇上他不好了。”梁九功好歹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在门口的是以后尚且绷得住，到了屋子里，对着殷佐“噗通”一声跪下来，登时泪流满面。

　　“什么叫爹爹不好了？”殷佐一怔。

　　“您走后不久，王太医过来给皇上换药，皇上便觉得全身乏力，先头只以为是白日里躺的多了，身子疲乏，可过了大半个时辰，皇上便抽搐起来，如今王太医正给皇上施针呢。”梁九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论如何，你先别着急，左右还有王太医在——我先去瞧瞧。”殷佐皱着眉头，冷静得说道。

　　若是放在十日之前他指不定就会觉得手足无措，可经过先头皇贵妃的事情，再遇见这一次，他竟是能果断的撑起来。

　　东暖阁里，皇上平趴在榻上，十钱个龙禁尉一前一后按住他的四肢，王元素坐在他旁边替他施针。

　　周围点满了儿臂粗的白蜡烛，照的室内恍若白昼，王元素聚精会神的下针，从头上的风池穴、风府穴延伸到脊背上的大椎穴和长强穴，从十钱手的后溪穴、再到腿脚上的承山穴、阳陵泉穴、昆仑穴、太冲穴、申脉穴……凉爽的夏夜里，他额头上的汗水仿若滚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良久落完最后一针，他才有功夫从怀中掏出帕子，缓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有劳太医了，不知爹爹如何了？”殷佐亲自替他斟了一杯热茶。

　　他对针灸只是粗通，见过前人所绘制的针灸图纸，但具体到人身上却只能瞧出个大概来。

　　“皇上这是风毒入里，需平肝熄风、解毒镇经。”王元素原本还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竟是由殷佐亲自替他斟茶，可说道自己专业的地方，登时将方才的想法丢到一边，“臣准备用木萸散替皇上治疗。”

　　“我先头读书，见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里曾记载过这方子，以木瓜、吴茱萸二位药为基。”殷佐听他一说，想了想道。

　　“殿下博学。”王元素点点头，“皇上四肢痉挛，正是肝失所养，肝木横强经急的表现。臣拟用川木瓜七钱、吴茱萸四钱、防风四钱、全蝎二钱、蜈蚣三条、僵蚕一钱、蝉衣五钱、朱砂四分、白芷三钱、菖蒲二钱、川穹三钱、桂枝三钱，取汁炖热，用温酒送服。”

　　“桂枝大热，爹爹到底是教火炮砸向城墙溅起的流石、铁屑引起，不若减桂枝与川穹，换成钩藤五钱、珍珠末三钱。”殷佐想了想轻声道，他原是将医术通读一遍的，虽然不会给人诊脉，但确定病症以后开药方总是会的。

　　“是了，钩藤性凉，珍珠末亦是寒性，倒也适宜。”王元素想了想，接受了殷佐的建议，很快在纸上落笔开了方子交给魏平，魏平这头忙连夜到渭城的中药铺子里采买药材，交由王元素一一查验之后煎成汤药。

　　“夜色深沉，王太医还是先去歇一会儿吧，这头有我守着呢。”殷佐守着王元素给皇上拔了针，又将温热的汤药给皇上灌下去，有些疲惫的守在床前，这才缓缓开口。

　　“殿下白日里就守着大半天了，如今渭城上下全依赖着殿下，殿下千万要保重啊。”王元素性子纯善，前头跟殷佐讨论了药方，这会子便将他视作自己人。

　　“殿下，王太医说的是。”魏平从外头进来，月光随着他的步子瞧瞧照进屋子来，他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关切。

　　“既然如此，就在旁边给我铺一张小床吧。倒是王太医，爹爹这里瞧着已经平缓下来，王太医还是先在厢房里休息吧，明日白日里指不定还要劳烦你看顾几分。”殷佐见他们执意到底不在坚持，转头问魏平，“倒是戚将军那头，不知道如何了？”

　　“奴已经遣人去看过，戚将军到底年轻，并无大碍。”魏平低声回禀。

　　一时渭城府尹府上调过来的丫鬟端着盥洗的用具鱼贯而入，殷佐胡乱取了帕子擦了脸，一时众人铺好床铺出门去。

　　“那臣便告退了。”王元素沉默片刻朝着殷佐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去。

　　“天色不早了，殿下可要先睡一会儿？”魏平替他整理了被子，“渭城条件简陋，这床也是临时铺的，倒是委屈殿下了。”

　　“哪里有什么委屈的，比之外头的将士，我已经算是养尊处优了。”殷佐微微笑了笑，“倒是前头放出去的鸽子，可都收回来了？”

　　“奴方才联系养鸽子的申九，已经悉数回来了，他与辰五一道躲在林子里瞧着，亲眼见北漠人都吓呆了，一个个的屁滚尿流的逃回去了。”魏平说道这里不由笑出声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瞧着殷佐，也就这会子才让人瞧出来他如今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呢。

　　却原来殷佐只说派鸽子去，魏平想着只怕鸽子不能及时飞到误了事情，跟同行的辰五和申九一商议，两个少年郎亦是人高人胆大，索性便骑着一匹马，瞧瞧抄小路迅速到达殷佐说的地方。

　　还未到实处便发现果然不出殷佐所料，对方选定的正是新出炉的晋王殿下等着的地方。

　　两个少年一商议，索性便藏在石洞间等着，眼瞧着北漠人商议着要开炮了，这才指挥着鸽子飞上云霄将准备好的竹筒从半空中丢入河水里。

　　月夜之下，山峦的倒影遮盖了飞起的鸽子，金水河喧嚣的水声盖过了竹筒落入水中的声音，那白磷从空中迅速坠落登时燃烧起来，水面上升起一片幽深的蓝绿色火焰，于北漠人而言，他们常年居住在草原，并不经常看见鬼火，再加上水流咆哮，仿若睁开了桎梏的蛟龙，他们那里还挡得住，登时扭头拖着火炮便跑。

　　两人确认北漠人都逃回北漠大营，这才悄悄带着鸽子回了渭城。

　　“只希望今夜一行能镇住科尔多，他当真请巫者卜筮。”殷佐叹息一声，“倒是派遣去找四哥的人，可有回音了？”

　　“沿着您说的方向寻找，最初的确是有马蹄的印迹，可是再往后，七月里正是草原的雨季，他们走了半个月了地上的蔓草重新又长了起来，哪里还判断的出痕迹来，不过奴已经嘱咐了手下在周围守着，想来殿下他们若是要回来，也能碰的上。”魏平轻声道。

　　“罢了，天色不早了，我先睡一会儿，这几日你跟梁九功就辛苦一些，每日分两班守着，爹爹如今是这个样子，你嘱咐龙禁尉将院子看起来，不要教消息走漏了。”殷佐到底疲倦，他迅速的脱了外袍躺下来，拉着被子将自己盖住，“今夜祭祀不论如何，到底算是暂时将渭城把握住了，若是爹爹病重的消息散了出去，民心不稳，那渭城便是真正的不得安宁了。”

　　“殿下放心，一切有奴与梁伴伴呢。”魏平见他准备睡了，替他放下素娟制成的帐子，又将粗麻制成的灯罩拉下来罩住蜡烛，烛光一下暗淡下来，他这才转身带上门退了出去。

　　等魏平走了，殷佐拉起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用牙齿咬住帕子，这才小声的抽噎起来。

　　白日里，北漠想要断水攻城，夜里爹爹邪风入体至今昏迷，依赖、仰仗的兄长下落不明……饶是殷佐反复告诉自己，作为帝国的皇子，如今唯二封王的亲王殿下，他应该坚信爹爹回醒来、兄长会回来，北漠一定会被他们打出去，可是于小少年而言，身处困境、孤立无援还是活了这么多个年头第一回。

　　可是，面对着武将们质疑的目光、身边人信任的眼神、还有身后万千百姓，他不仅不能够表现出惊慌失措还要摆出一副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的样子。

　　肩上的担子仿若有千斤重，在人前，小少年只能绷着，也只有夜深人静缩在被子里的时候他才能放肆的哭一哭。

　　方才王元素给皇上治疗的时候，他守在旁边，心眼儿都要跳出来——若是爹爹因此撒手人寰，哥哥不知下落，渭城危急，京城里头娘亲还怀着宝宝，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也就是这时，殷佐忽然想起黛玉，若是她这会儿在自己的身边，是不是就像先前跟自己一道绘制地图一样，和自己一道想法子度过眼前的难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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