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风知我心

作者:四季如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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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阮若灵一整天都坐在书桌前研究钟彧的各种笔记,尤其是读书笔记,她看上去似乎挺感兴趣的,钟彧也就没打扰她,玩了一会儿游戏,最终没抵挡住睡意趴在桌子上补起了眠。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睡着的时候阮若灵应该是起身给他盖了条毯子,但是她此刻却还在书桌前岿然不动,保持着他入睡之前的样子。

      “你饿不饿?”钟彧在电脑桌上睡得有点不舒服,他支起身子,毯子从背后滑落,他有些睡眼惺忪地抓了抓头发,看着阮若灵撑着下巴看书的安静模样。

      阮若灵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他:“你饿了?”

      钟彧眯着眼睛点点头,上午吃的那点炒蛋早已消化完了,男孩子正值青春期发育阶段,胃口自然是要比她大一些。

      但是家里早已没有了食材,冰箱里空空如也,钟彧问了她才知道原来早上那几个鸡蛋也是她跑去隔壁刘奶奶家借的。

      自从在阮若灵家里搭伙吃饭之后,钟彧就没有什么储存食物的习惯了,家里连包泡面都找不到。

      两人只能出去找了家小餐馆随意对付了一顿迟到的午餐,一直等到放学时间,两人才穿上校服外套,缓步走回了洗头店。

      小镇银装素裹,有些古旧的房屋积了雪,屋瓦黑一道白一道,看上去更像是水墨画里的江南水乡了。

      落了叶的树枝干被积雪压弯,最终不敌地心引力抖落了些许下来,两人经过树下时不慎被雪淋了满头。

      钟彧替阮若灵轻轻掸去长发上的落雪,神色柔和,目光缱绻,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长睫轻颤,轻声道了句“谢谢”。

      回到洗头店,顾宁秋忙了一天,正在收拾打扫,见他们回来也并未怀疑什么,她早已吃过了,就招呼着他们进里屋吃饭。

      其实这样的场景近几月来已经成了习惯,今天也似乎一如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两人明显要比平时沉默许多。

      以往只要顾宁秋不在旁边,钟彧总能各种逗趣,引得阮若灵或气或笑,她有时言辞犀利,常常能扳回局势处于上风,压了钟彧好几头。

      但是今天钟彧一改往日的活泼幼稚,主动替阮若灵盛饭夹菜,吃饭的时候异常沉默。

      吃完饭之后阮若灵刚要起身收拾碗筷,就被钟彧按回了座位上,他仔细地拾掇了餐桌,把碗筷端到厨房里里清洗。

      平时他想帮着做些事,阮若灵总嫌弃他毛手毛脚,不给他献殷勤的机会,今天却没有多加阻拦,而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大冬天的肯定不能在院子里洗碗了,但是就算在厨房里也只能用冷水洗,没一会儿钟彧的手就被冻得通红。

      “冷吗?”阮若灵站在一旁,看他洗碗的动静这么大,生怕他又把碗摔了。

      “不冷。”其实钟彧已经冷得牙齿打颤,声音发抖,但还是死鸭子嘴硬没承认。

      阮若灵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洗完了碗,递给他毛巾擦手。

      钟彧想接过来自己擦,阮若灵却没松手,仔细地给他擦净了冰凉的水珠,把毛巾随意搭在水池上,仍旧轻轻捏着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而她的手温热,交叠在一起,寒意渐渐被驱散。

      他俩都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修剪得干净整齐,钟彧几乎每个指甲盖上都有白色小月牙,昭示着年轻而旺盛的生命力。

      钟彧有点疑惑地看着阮若灵,她正低头仔细研究着他有些冻僵的手指,正奇怪着手指有什么好看的,却见她突然捧着他蜷曲的双手贴近嘴边,轻轻呵气。

      热气瞬间凝结成了水雾,手心顿时传来一阵暖意,他低头看着她的发旋,酸楚在眼底翻涌。

      她是那样好的一个女孩,玉洁冰清,不染纤尘,可是为什么偏偏要让她遇见那些人那些事,为何偏偏是她遭遇那些不公,遭受那些迫害。

      人世间大抵是没有什么尽善尽美之事的,不求万事称意,只求能够平淡度日,没有那些虚与委蛇,没有太多险诈人心。

      晚间差不多到了该回家的时候,钟彧还是颇为担心地想多留一会儿陪陪阮若灵。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阮若灵伏在餐桌前,摊开了一本练习册,钟彧在她旁边看着她,其实也没写几道题,她只是想找点事情来做做罢了。

      钟彧却问她:“明天去上学吗?”

      阮若灵点点头,笔尖一停,写完了一道数学题。

      “那我明天早上过来接你。”一向是阮若灵去他家楼下等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来接她上学。

      “嗯。”阮若灵轻声应答,突然又补充道,“记得开闹钟。”

      以前阮若灵就是他的闹钟,所以他一并把手机里一连串间隔不久的闹钟全关了,看来阮若灵对他的生活习惯早就了如指掌。

      钟彧点点头,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我回去了。”

      阮若灵没起身送他,只是目送他走出了里屋,她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她怕如果去送他了,会更加不愿意让他走。

      钟彧离开之后,不安和忐忑重又铺天盖般朝她袭来。

      她放下笔,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她开始怀念起钟彧那双比她宽厚许多的手。

      他在身边的时候还茫然不自知,等她又独自一人了,才惊觉原来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影子。

      阮若灵起身走到店里,问正在拖地的顾宁秋:“妈,家里有多余的毛线吗?”

      顾宁秋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有是有一些,怎么了?”

      阮若灵上前接过顾宁秋手上的拖把帮她拖地:“想织一副手套。”

      “给阿彧的吗?”顾宁秋敲了敲有些酸痛的腰背,随口问道。

      “嗯。”阮若灵应答得很快,并没有打算掩藏自己的小心思,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老师果然没有过问他们逃课的事情,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余南星帮他们请了假,像余南星这样的好学生,不管她编了什么蹩脚的理由借口老师都深信不疑。

      早自习上课前,余南星有些担心地走过来问阮若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阮若灵却摇摇头:“没事,只是睡过头了而已。”

      睡过头是真,但是睡过头的原因余南星就无从知晓了,她心里还是有些奇怪阮若灵一向起得很早,怎么还会有睡过头的一天。

      但是余南星并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她见阮若灵也并不想多提此事,也就没有再多问,后来课间和吃午饭的时候,也只和她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学习琐事。

      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迎来了新的一年,期间没有再发生什么令人糟心的事,仿佛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做了一场梦,随着时间的流逝,梦渐渐被淡忘,伤疤慢慢被抚平。

      阮若灵似乎恢复得很快,虽然偶尔会盯着某处愣怔出神,思绪飘得很远,有时余南星同她搭话,她也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望向对方,显然并没有听清她所说的话。

      “你没事吧?”自那天以后,余南星还是有些担心阮若灵的状态。

      阮若灵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余南星看着她有些失神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多问。

      而跟钟彧在一起的时候,她似乎还是像以前那样同他相处,只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以捉弄钟彧为乐趣,更多的时候喜欢看着他发呆。

      钟彧经常会讲一些冷笑话来逗乐她,她有时候会嫌弃地说一句一点都不好笑,但更多时候给足了钟彧面子,即使他说的笑话简直比天寒地冻的南方冬天还要冷。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也改变了一些生活习惯,钟彧学会了早起,还学会了更多地去照顾阮若灵,有时候阮若灵微微皱眉,或者轻声叹气,他都会神经紧张地上前嘘寒问暖,愈发对阮若灵言听计从。

      换做是以前的钟彧,其实是比较任性妄为的,虽然为了阮若灵已经妥协了许多,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以自己的舒适度为优先,而且男孩本就不如女孩心思细腻,考虑周到。

      阮若灵也察觉了钟彧的变化,并未多言,只是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就在他们都快淡忘了许安的存在的时候,街坊邻里的一些闲言碎语却猝不及防地传入了耳中。

      但是那些好事者谈论的并不是他们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那件事,而是关于许安被学校辞退的事情。

      那天他们放了学回洗头店吃饭,就听见一个正在理发的大婶在同顾宁秋聊天,话语之中就提及了许安。

      其实平时理发店里人多嘴杂,难免有些坊间流言,他们有时候也会听到几句,但是阮若灵向来对此漠不关心,而钟彧是因为那些上了年纪的客人口音实在太重,嗓门又尖利非常,他们说的事情实在是晦涩难懂,所以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只是今天一撩开门帘,就听见了那个他们一直讳莫如深的名字。

      大婶一脸八卦样,有些不安分地想转过头去对顾宁秋说话:“宁秋啊,你有没有听说那个小许老师的事情啊?”

      顾宁秋也不是什么八卦之人,平时一直蜗居在店里,要是客人不念叨那些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而且最近阮若灵已经很久没提起许安和许晓瞳了,便摇了摇头道:“许老师怎么了?”

      大妈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神叨叨的:“听说啊,他精神有些不正常,很多人都说他疯了,被一些家长投诉了,然后就被学校炒鱿鱼咯。”

      顾宁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刚想开口问仔细些,余光就瞥见了阮若灵和钟彧呆站在门口,便抬头道:“你们回来了呀,进去吃饭吧。”

      阮若灵却仍旧站在那纹丝不动,她周身冰凉,指尖微颤,良久才开口问那个大婶:“许老师怎么了?”

      大婶见她这么问,显然也来了劲,开始添油加醋地叙述:“就听说啊,他在学校里一会儿要死要活,哭哭啼啼的,一会儿又疯疯癫癫,想一出是一出,学生都被他搞怕了,有家长投诉举报,学校就让他去医院检查,结果啊,检查出来得了个什么,什么郁症。”

      大婶显然没接触过那些词汇,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那病到底叫什么名字,钟彧站在阮若灵身后蹙紧了眉头,问了一句:“抑郁症?”

      “对,对,抑郁症,我也不晓得那是个什么病,反正啊大家都说他疯了,脑子有问题,你说他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先是死了老婆,好不容易找了份安生工作,又整出了个神经病。啧啧啧,就是那个晓瞳啊真是怪可怜的,死了妈疯了爸,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哦?”大婶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最后又忍不住啧啧感叹,表以同情。

      阮若灵脸色苍白,捏紧了衣角,死死咬住了下唇,钟彧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心里却唏嘘不已,施暴者比受害者先一步失了神志,也不知道这叫个什么事情。

      顾宁秋有些疑惑地看了阮若灵一眼:“若灵,你最近没跟许老师联系吗?”她以为阮若灵应该早已知晓了许安的情况。

      阮若灵轻轻摇了摇头,她心底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就在她险些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只手攀附上了她的肩膀。

      钟彧的手很温暖,她就像是汲取了他所给予的力量,才没让那些情绪将自己压垮。

      等两人进了里屋,阮若灵才转过头来,神情哀痛,呼吸不稳,钟彧只听见她颤着嗓音问他:“晓瞳怎么办?”

      自从那天之后,阮若灵其实一直很担心许晓瞳的情况,很想过去看看她,但是又怕会碰见许安,见许晓瞳一直也没来找她,她以为是许安安抚好了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她以后估计都不能再去照顾她了。

      结果现在许安出了这种事,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许晓瞳该怎么办?不管许安多么罪有应得,自食恶果,晓瞳始终是无辜的。

      他瞬间被她的目光刺痛,却一阵哑然,一点都答不上来她这个问题。

      两人对视着沉默半晌,阮若灵却突然皱着眉头开口问道:“阿彧,能用手机查查他到底是什么病吗?”

      其实阮若灵也只是偶然在某本书上读到过这种类似的心理疾病,但是听那个大婶的描述,许安绝对不会只是抑郁症那么简单。

      得了抑郁症只会精神郁郁,一心求死,哪有什么精力把班级里搞得鸡犬不宁的。

      钟彧比她更不了解这些事情,学校里的心理卫生健康课本来就很少,老师也只关心学习,从不关注什么心理的问题,这方面教育的缺失,就连他原本所在的S市也不能幸免。

      但是听她这么说,他还是拿出了手机,但是面对着搜索框又无从下手,他对抑郁症都一知半解,更别提他只是勉强分辨出了那个大婶的话。

      阮若灵却很快说了几个关键词,钟彧飞快地打字搜索。

      最终所有的关键词都指向了一种病症——双相情感障碍,又称躁郁症,俗称天才病。

      阮若灵就着钟彧的手看完了手机上的几行小字,黑暗缓缓在眼前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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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里的周五改为周四了,不然第二天没法上学emmm。
    双相情感障碍,又称躁郁症,心境障碍的一种,最主要的表现是情绪在抑郁和躁狂之间周期性波动。当在躁狂期时,常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有很多事要做,情绪激越,活力十足。但是过了躁狂期后,就陷入抑郁,情绪低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对未来绝望。(来自知乎)
    很多有名人都曾患有这种疾病,梵高、海明威、丘吉尔、玛丽莲梦露,还有许多诗人、作家。
    因为躁狂期间很容易灵感迸发,创作出很多作品,所以也被称为天才病。
    但是也并不是所有罹患躁郁症的人都是天才,也有很多普通人。
    下一篇文《他脑子有病》的男主就是患了这种病的天才之一,文案已开,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
    也会讲到阮阮和阿彧长大以后的事情。
    作者正在下一盘大棋(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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