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风知我心

作者:四季如夏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三十章(修)


      遮天蔽月,风雪夜归,白雪纷纷落了归家少年人满头满身,裹挟了一身寒气,连指尖都冻得冰冷通红。

      钟彧终于体会到了眼泪风干在脸上是什么感觉,刚到家把阮若灵从背后放下来,他就赶紧用有些冻僵了的手抹了抹脸,生怕留下什么痕迹。

      “你……要洗澡吗?”钟彧摸索着按亮了客厅的灯,回头有些犹豫地问道,

      阮若灵低垂着头,微不可闻地轻声应答:“嗯。”

      再次踏入钟彧的房间,心境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先前淋雨而归,天气微寒,但其实内心是畅快的,放下了一切沉重的包袱和顾虑,坦然面对那些曾经将她压垮的过去。

      可是如今寒意却从心底缓缓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重新对生活对将来燃起的希冀又再度冷却。

      钟彧心里万分担心阮若灵的状态,但是又不能跟着她进浴室,她把门合上的一刹那,他就像脱力了一般跌坐在床沿,身心俱疲,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却只落下了一半。

      他盯着墙上的挂钟发呆,四周寂静地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和秒针走动的声音,以及浴室隐约传来的水声。

      满身的雪早已融化,轻薄的衣衫微湿,他呆坐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房间里有些阴冷,于是打开了空调,将温度调得有些偏高。

      分针走过半圈,窗外大雪纷飞,夜已渐深,却还不见阮若灵出来,钟彧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浴室门,有些按捺不住想去敲门问问她有没有事。

      结果刚走到门口,抬起手来刚敲响第一声,门就应声而开。

      阮若灵穿着上次穿过的那件卫衣,漉湿的长发垂落肩头,略显宽大的衣领露出了细长的脖颈,上头有一道突兀的红痕,醒目得刺眼。

      她眼眶有些红肿,神情却平静无波,淡然自若,看见钟彧站在门口也没有太过惊讶。

      钟彧有些担心地低头望着她,想开口询问,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任何的安慰和言语此刻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轻声说道:“去吹下头发吧。”

      阮若灵点点头,绕过他走向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吹风机,调到最大档,风筒的巨响瞬间充斥了安静的卧室。

      钟彧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她的头发还在滴水,落在地板上水渍很快被空调的热风吹干,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确定了她此刻情绪还算稳定,他才略微安下心来,翻找出一身衣服,重新进了浴室,想简单地洗个澡冲掉一身湿冷。

      阮若灵刚才洗了很久,浴室里仍旧水雾缭绕,钟彧倏地想起了那个下雨天,但是他此刻却丝毫没有了那些纷乱杂念。

      捧着一颗心赤条条地来,为她喜,为她忧,为她怒。

      从一开始的好奇和保护欲,到后来真正走进了她的内心,她的孤独,她的隐忍,她的勇敢,他都一一见证着。

      他不久之前第一次认真地许下了一个质朴而平淡的生日愿望,如今却没有兑现诺言。

      他深感自责,却又无能为力,面对残酷的现实,力量尚且弱小的少年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阮若灵已经吹干了头发,正坐在床沿发呆,一如刚才的他。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家留宿,这场惊变带来的恐慌和后怕让他来不及思考许多,但是现在两人平复了心情,面对面地独处一室,他才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他打开柜子翻找出了一条许久不用的毛毯,南方阴冷潮湿,毯子沾染了些许霉味,他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去客厅睡吧。”

      阮若灵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话,他几乎以为她是默认,抱着毛毯转身朝门口走去,手刚搭上门把手,她却突然开口唤了他一声。

      “阿彧。”

      仿佛轻声低喃,他差点以为是出现了幻听,他转过头去与她眼神相触的那一刹那,整颗心都支离破碎。

      她一直以来的表面镇定和强大坚韧如同假面,一旦出现了裂痕,很快就会分崩瓦解,露出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脆弱。

      无需多言,钟彧随手把毛毯放在电脑椅上,走到她身边安静地坐下。

      他之前让顾宁秋剪过的短发只长长了些许,被毛巾擦得半干,空调将室内吹得极热,很快就能把头发吹干,而且他也不想破坏这份静谧,也就没想去拿吹风机。

      阮若灵却忽然侧过脸来轻声询问:“要吹头发吗?”

      钟彧刚想摇头,却见阮若灵已经打开了吹风筒,噪声在耳边响起,一股热风裹挟着她身上的沐浴乳和洗发水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即使坐下也比阮若灵要高出一些,以这样的姿势其实很难帮他吹头发,他便略微弯腰,躬身向前,又离她近了几分。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心里又是一阵酸涩,甚至心生悔意,觉得刚才揍许安的那几下还是没有用足了力气。

      阮若灵的手掌轻柔,抚过他的额发,少年俊朗的眉眼近在眼前,他不安忧虑也尽收眼底。

      一头清爽短发很快就被吹干,阮若灵关了吹风机想收回手,却被钟彧轻轻抓住了手腕,他的手骨节分明,她的手腕纤细瘦弱,在荧荧灯光映衬之下,竟生出别样美感。

      钟彧凝望着她入画一般的眉目,眼神闪烁,有些许踟蹰不决,终于还是忍不住倾身轻轻环抱住了她。

      少年人心头柔软,词汇艰涩,很多时候便身体力行,拥抱似乎已经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互相慰藉的最好方式。

      一个拥抱缱绻却短暂,钟彧很快就放开了她,阮若灵却轻轻捏住他右手,手背上的划痕并不深,已经不再流血,但她还是问道:“有创可贴吗?”

      钟彧摇了摇头:“没事。”

      只是一个这么小的伤口,她就能注意到,他的心顿时像豁开了一个口子,潺潺暖流涌入。

      他轻声问道:“要睡吗?”

      阮若灵摇了摇头,双手搭在床沿,沉默不语。

      陪着她静坐到天明,或许是一个排解郁结的好办法,好像一旦入梦,那些可怖的场景就会如同梦魇缠身,挥之不去。

      不知怎么的,钟彧想起了一句不知从哪读到的诗,或许是阮若灵给他买的那本优秀作文大全,他似乎还摘抄到了笔记本上。

      那是海子的诗句。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明明她就坐在自己身边,有血有肉,有心有情,他却不可遏制地想念着她,想念照亮了他的迷途的那轮明月。

      只可惜,雪夜无月,甚至不能妄想从乌云密布之后窥见一缕月光。

      到了后半夜,钟彧有了些许倦意,久坐之后脊背有些僵直,他微微往后一仰,想找地方靠一靠,却仰了个空,差点栽倒在床上。

      阮若灵伸手托扶住了他,转头问道:“困了吗?”

      她不问倒还好,一问困意就如潮水般向他袭来,但是见她毫无睡意,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摇了摇头:“我想靠一会儿。”

      他爬上床靠墙盘腿而坐,房间里暖意融融,只穿着轻薄单衣也不觉得冷,他把被子随意堆在了一边,示意阮若灵也过来坐。

      倚墙而坐果然要舒适一些,冷硬的墙壁反而舒缓了一些在空调房里待久了的燥热。

      阮若灵紧贴着他,呼吸浅浅,眼睛有些酸涩发涨,但是脑子还是很清明,钟彧在她身边,她可以放松地安下心来,什么都不去想,但是唯独怕陷入沉睡,她甚至都吝啬于眨眼,唯恐短暂的闭眼就永堕黑暗。

      最终钟彧还是斜斜地靠在墙上睡着了,也许是怕压到她,身体歪向了另一边。

      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睡颜,不似平时那么张扬,反而有几分孩子气,头发刚才被吹风机吹得有些散乱,眉头微蹙,嘴巴微张,鼻息很轻,莫名地可爱,莫名地让人心安。

      也许睡意会传染,她看了他一会儿,莫名地困倦起来,起先还强忍着揉了揉眼睛,没一会儿就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阮若灵入睡的时候已是凌晨,但是长时间早起的习惯,让她并没有像钟彧似的一旦熬夜就一觉睡到中午,不过她醒来的时候也已经将近八点,学校早自习早已开始了。

      坐了一晚脖子难免有些酸痛,钟彧睡得有些东倒西歪,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导致她右肩也一片酸麻。

      她有些费力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钟彧,窗外雪霁初晴,窗口正对着床,阳光轻柔洒落,正好落了些许在他脸上,少年的脸庞干净无瑕,细微的绒毛清晰可见。

      他依旧蹙着眉,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噩梦,还是本身心情就不佳,又或许只是少年心性,万般情绪掩在心头,却上眉头。

      阮若灵轻轻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倒在床上,一触即柔软的床,钟彧就有点释放自我,一把扯过一旁的被子抱在怀里,嘴里哼唧着发出几声梦呓,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样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阮若灵心底一软,他这般孩子气的举动,驱散了她心底最后一点不安和无措。

      她赤脚走向窗口,外面早已白茫茫一片,阳光照耀着满地白银,有些刺眼炫目,她却没有避开那些刺眼光线。

      她的心,被照得亮堂堂一片。

      钟彧是被一阵香味饿醒的,他昨晚坐到后半夜就早已饥肠辘辘,只是一直忍着没说,还好肚子够给他面子,没有叫出声,但是这会儿他已经饿得不行。

      困意最终没有抵挡饿意,他挣扎着醒了过来,发现阮若灵随意披了一件他的外套,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而香味的来源,是摆在床头柜上的一盘煎蛋,看上去鲜嫩可口,还冒着热气。

      钟彧睡眼惺忪地趿拉着拖鞋下床,准备洗漱,路过阮若灵旁边的时候看见她正在看他的课堂笔记,突然惊醒过来:“今天周几?”

      “周四。”阮若灵答道。

      钟彧看了一眼挂钟,已经九点多了,而阮若灵还悠闲自在地坐在这里,说明她也并没有去上学的想法。

      继上次逃了考试之后,他们又光荣地逃了课,虽然以他们现在的成绩,老师并不会太过为难。

      本身就不算什么遵纪守法好学生的钟彧,很快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因为睡过头“被迫”逃课的事实,打了个哈欠洗漱去了。

      拿牙刷的时候他才发现牙刷杯里多了副刚拆封的新牙刷,应该是刚才阮若灵从柜子里找的,他看着杯子里的一对牙刷有些发怔。

      这样的生活小细节让他的心情莫名有些松软起来。

      吃过早饭,他问阮若灵要不要回家,阮若灵却摇了摇头:“等放学再回去吧。”

      钟彧也猜到了她的顾虑,估计她是怕顾宁秋起疑,也就没再说什么,但是又猛然想起自己的自行车还扔在许安家门口,昨天那种情况下,他也没多想就把车扔那了,后来实在太冷也没想要骑回来,而且他那时也实在怕阮若灵支撑不住。

      但是现在想想,还是挺心疼他心爱的山地车的,他见阮若灵似乎心情恢复得还不错,去卫生间换上一身冬装,走出来对阮若灵道:“我出去一趟。”

      阮若灵也没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钟彧踩着满地薄雪,走到许安家门口的时候,也没想到居然会直接和他打了个照面,他被压下去的怒火又忍不住蹿上心头,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许安脸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因为宿醉和脸上的淤青显得精神状态极差,他看到钟彧的时候略微一愣,神情有点苦涩,钟彧心下已经了然他并没有因为喝醉了而忘记昨晚的事情。

      钟彧默不作声地上前扶起仍旧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起身时却发现许安从台阶上下来了,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许安的表情有三分试探,三分悔意,三分愧疚,剩下一分也许是对钟彧的个人情绪,他开口问道:“若灵……她没事吧?”

      钟彧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我昨天……喝多了,可能说了点胡话做了点荒唐事……”许安停顿片刻,打量着钟彧愈发难看的脸色,又重复问了一句,“若灵没事吧?”

      钟彧始终一言不发,神色冷峻,用力捏着自行车把手,几乎要将其捏碎,最终他还是没有回答许安的问题,推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许安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虽然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自食恶果,但还是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起的白雾迷了眼睛,眼前亦是雾蒙蒙一片。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愈发觉得自己是男主亲妈,女主后妈。
    可怎么办。
    修了一个时间BUG!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512794/3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