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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说要算账，但是并不容易。
对于她来说，下个毒简单，可怎么下毒却是难事。
这县老爷住在衙门里头，里外都有衙差守卫，要怎么给他下毒便成了个大问题。
这问题还没想到要如何解决，另一个问题又产生了。
这村里头的人淳朴，大娘们见她们父女两人不懂这白事的规矩，时常来指点几句。多数的时候洛满才都是对着夏氏的牌位发呆，邻居看着心酸同情，知道两人无心煮食，过来时也带些馒头包子。
但如今夏氏头七已过，家里也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咳咳咳……”
在厨房里头烧柴煮水的洛紫萱已被熏黑了半边脸，她拿着扇子用已经累得不行，而炉灶里头的柴火却依然不怎么旺盛。
毕竟是刚置的新居，用剩余的银两购置了一些必需品而已。刚好又遇着雨天，洛满才砍回来的柴枝都是带着湿气的，烧起来也艰难些。
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了，洛满才包揽了家中的粗活，打水砍柴样样都得亲自动手做，洛紫萱自然不好偷懒，拍拍胸口就说将做饭一事给包揽了。好歹她上一世也是个阅览数千食谱的网红小厨娘呀，做饭烧菜怎么会难得到她？
俗语有云君子远庖厨，洛满才秀才郎一个，即便从商也是个大掌柜，完全都不懂烹饪之术他一边听着洛紫萱说话一边笑着点头。
这一日，洛紫萱一大清早便起床了，看着厨房里头剩下的三只鸡蛋，便想着煎两只来当早饭。可是马有失蹄时，自信满满的她忘记了这可不是现代的煤气炉，一个不小心便把蛋给弄焦了。手忙脚乱要把火弄小一点便泼了点水，却忘记了剩下的柴火都是带着湿气的，如今想把火弄大烧点水，又烧不起来。
“萱儿，你弄好了没？”洛满才在外头等了许久，担忧地说道：“隔壁的牛大娘过来了，让她进去给你帮帮忙可好？”
“好。”洛紫萱咬了咬唇，尽管不愿承认，可她这个小厨娘确实是被这炉灶打败了。
牛大娘就住在隔壁，个子高挑，说话也直接，进了厨房看见洛紫萱的模样便笑着用袖子胡乱地给她擦了脸，道：“没事儿，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出生的女儿本来就啥都不会做。”
她利索地将带着湿气地柴枝搬到火炉旁边，抓过洛紫萱手上的扇，说：“前两天你爹答应给我孙子开蒙，日后你家的饭菜就由我来煮，不过我可先说好，我光煮不包买的。”
前两天就答应了？所以说洛满才是早预算到这个情况了么？不过想想也是，在洛满才眼中，原身即便没有被伺候好也是个病患，不懂煮食也是正常。
怪不得那日答应时一直笑着，还以为他是高兴。
洛紫萱拍了拍手，揉了下刚才被擦痛了的脸便出了厨房，不用做事更好，她才不会为这个事情纠结。
“爹，你要给牛大娘的孙子当夫子？”
坐在院子等候着的洛满才点了点头，道：“也就前两日才想起，我改这商籍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当夫子。虽说不上有多大的学问，但在这小地方，我一个秀才郎给这些孩子上课也是够份的。”
他将洛紫萱拉到身旁坐下，笨拙又仔细地将她散落的发摆弄好，有点落寞地说道：“爹这些年没好好照顾你和你娘，如今你娘走了，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若当了夫子，在外头也是受尊敬的，将来也会有束脩，虽然你现在不算是大家闺秀了，但至少也得是小家碧玉。将来爹爹存够了钱就去求谢大夫收你为徒，到时有谢大夫撑腰，你定能嫁个好人家。到时……爹爹也就安心了。”
洛紫萱心头微微一跳，她怎么听着那个到时后面的意思似乎是跟死亡有关？这可不行啊，得给她这个爹找点想法才行。
她眨了眨眼，小声地说道：“爹不打算给娘报仇了？”
洛满才微微一怔，苦笑着说：“当然想，可又能怎么办？即便我心里头已不把他当作大哥，但他如今位居六品，上头还有个四品大官撑腰，我一介白身，何以抗衡。”
“爹爹莫急，俗语有云风水轮流转，将来的事谁说得准？”洛紫萱遥遥一指夏氏牌位那个方向，说：“若你就此放弃，那娘亲必定不肯原谅你的。”
洛满才身子微微一震，沉默不语。
洛紫萱知道此时多说无用，提一下足以，很多事情还是要慢慢想通的。刚好这时牛大娘拿着早饭出来，父女两人沉默地用了个早膳。
一个蛋花汤加上两只焦了的煎蛋，宣布家中食材已经耗尽。
村民本也不富裕，拿不出多少束脩来，就拿劳动力代替，这一户户的来分了打水砍柴之类的活儿，最终是一文钱都没有收到。
这让洛满才有些无奈，怪不得没人肯到这些小县城教书，如今他可算是知道原因了；可答应了的事又不能反悔，只好微笑着将前来拜师的村民和孩子一个个送出门。
直到最后一趟拜师礼结束后，一开门便发现门外站着三个孩子。
“你们三个在这里干嘛？”牛大娘一见人便吆喝道：“可不准在先生家使坏，不然可饶不了你们，快走。”
刚拜师完毕的张大叔一手牵着儿子，一手去揽那三个孩子中最高的一个男孩子，说：“走吧，我家还早饭还剩一个馒头，去我家领了就回去，以后可别再到这边来。”
那男孩身子弯曲躲开了张大叔的手，扑通地跪在地上，对着洛满才说：“先生，求您收我下我弟弟吧，我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他身旁两个孩子也跟着跪了下来，稍大一些的女孩子也紧接着说道：“我会煮饭洗衣，我什么都会，只要先生肯收下我弟弟，我……我给先生当婢妾。”
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儿，洛满才噌的一下就脸红了，说话也打了结：“说什么傻话呢，真是……真是……”
“去，你那破身子哪配给先生当婢妾。”牛大娘人高大力气也大，上前一把揪着那衣领就将女孩儿给提了起来。
“放开我二姐。”小男孩抱着牛大娘的大腿咬了下去。
牛大娘尖叫了一声甩开了女孩儿，抓着腿上的孩子一顿猛打，那手劲儿看着就让人心慌。
两个大孩子见弟弟被打，立刻就动手拉扯。
孩子们的叫声和牛大娘的骂声交杂在一起，吵得不行。
“住手。”洛满才猛地喝了一声，他行商时带着商队多次跟山贼对峙过，气势犹在，几人吓得不敢动作。
可毕竟还是孩子，最小的那个在停顿了之后便哇哇地哭了起来。
洛紫萱在后头看着这一切，对牛大娘顿时没了好感，她走上前问道：“这几个孩子是谁家的？”
“村尾傻子家的。”牛大娘大声说道：“先生可得堤防着了，这三个是偷儿，这村里头都被他们几个偷遍了，要不是看在他们无父无母，早就抓去报官了。”
最大的孩子立刻就反驳道：“是借不是偷，我日后会还的。”
“我呸。”牛大娘声音更大了：“还什么还，没田没地的拿什么还？还想着让你妹妹去攀高枝么，她就一个破瓜，卖谁都不要。”
女孩子听罢，缩着身子嘤嘤哭着。
“你闭嘴。”男孩子咬着牙，说：“再说我妹妹我跟你拼命。”
“你？你这身板儿还伤不到我呢。”
洛紫萱听着实在头痛，尽管这两个稍大的孩子看上去跟现在的她年岁差不多，可她上一世可是活了三十三个年头。加上听见是无父无母的，就想起了一直视孤儿的自己是怎么熬过了的。
她此刻心中带着怒意，声音不大却语气低沉：“牛大娘，还请你先回去吧。”
“姑娘，你可别被他们……”
“我让你回去，你是没听到？”
洛紫萱双目一瞪，牛大娘顿时没了声音，撇了撇嘴便走了。
“你们三个先进来吧。”洛紫萱率先转身走进了院子里头。
三个孩子听话地跟上，洛满才却在原地愣了许久，与外头一直未走的张大叔对视了两眼，才想起还得送人出去。便说道：“张大叔慢走，让孩儿明日过来便成。”
“啊。好的，好的。”张大叔嘴巴说着话，身子却未动。他沉默了片刻，看了看洛满才又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想了想才对洛满才道：“夫子家的姑娘，好气派，好气派。”
洛满才干笑两声，又客套了几句，才回屋里去。
刚才女儿那气势，着实是把他给吓着了，没由来的就把人的心吓得缩了一下。尤记得这孩子在马车上委屈痛哭的模样，如今实在是变了个人似的。
总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对，却又找不着北的洛满才看见了坐在院子里头的几人。
洛紫萱表情严肃，声调平平地说道：“偷了东西的人，怎能这般气焰嚣张？不问自取视为贼也，你说是借就是借了？人家同意了没？”
“我……我当时实在是没法子了”男孩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爹是从军的，从前是荣亲王属下第三部队的士兵，后来腿脚受伤便退了下来。以往，朝廷每月都有抚恤费下来，可自从那个狗官来当县令之后，就说没有抚恤费了。”
他握紧了拳头，道：“我爹在衙门吵了一番未果，认为是那狗官贪了，于是便出发去上告，不料这么一去，就没再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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