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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姑娘，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饮了这碗粥吧。”浮萍姑姑捧着一只破碗，轻轻地给洛紫萱撩起了散落在耳边的头发。
洛紫萱摇了摇头，将银针从病人的身上拔出，然后再次按上了他的手腕。
治疗并不顺利。
这些天来，她试了几个不同的方子，虽有成效，可并不明显。
针法是用了一套又一套，症状减轻了一两日却又反复了。
不仅如此。
前两天有帮忙照料病人的村民也感染上了，但是还不知感染的原因。
到底是怎么给传染到的呢？
她跟李大夫也是天天接触病人，就算是她来的日子短，可李大夫又怎么说？
旧病患没治好，又添了新病患，这给洛紫萱的心里增加了不少压力。
现在粮食也见底了，病也没治好。
刘大人来了几趟，说附近上头的猎物似乎都被打尽了，几队人出去就拿着三四只野鸡回来，百姓开始浮躁不安。
其实何止城里的人浮躁不安？
村里头的民心也不稳，不过洛紫萱也都在这儿陪着熬，所以大家也没法有怨言罢了。
“玄木那边怎么样了？”洛紫萱停下手中的动作，接过破碗饮了一小口粥。
这些天来天天都是这寡淡的白粥水，看见都想要吐，奈何肚子实在是饿，也只能勉强进食一些。
浮萍姑姑看着洛紫萱整个人手瘦了一圈，眼下还带着黑影，心痛极了，说：“当初种红花的人多着了，导致现在各处都出现灾荒疫病。那些粮商黑心得很，囤积着粮食不出售，要等着发财，玄卫队就是有银两也买不到，总不能用抢的。”
可恶！
洛紫萱咬着下唇，刚站起便觉得天旋地转。
幸好浮萍姑姑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人，她担忧地探了洛紫萱的额，见没有发热，这才松了口气。
若这节骨眼上姑娘病倒了可怎生是好？
“无事，大概是饿的。”洛紫萱站稳了身子，勉强又灌进了几口粥水。
她强撑着身体扶着浮萍姑姑的手到外头的凉亭歇息。
石凳还没坐暖，就听见一阵嚷嚷声。
一把年纪的李郎中正气呼呼地追着一个满头散发大叫大喊的女子在路上跑，嘴里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
洛紫萱见状，立刻让附近熬着药的士兵前去帮忙。
几个士兵快步跑去，正要捉住那女子的时候被李郎中大喊声阻止了动作，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从中溜走。
李郎中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洛紫萱赶紧走上去检查他有没有跌伤。
他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说道：“宋姑娘感染上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途径传染的，你们莫要碰她。”
又一个。
洛紫萱心咯噔了一下，转头问浮萍姑姑：“村里头还没感染的剩下多少人了？”
“减去刚才的宋姑娘，就只剩下十一个人了。”
“十一个呀。”洛紫萱小声地说着。
刚来村子的时候，大概有二十个左右，现在算了下，相继染病的已经有九个了。
“染病的人越来也多了。”李郎中也抬头看天，茫然地说道：“老夫还真想不通，我们吃的都一样，住的地儿也一样，现在老夫也不带手套来诊治病人，可怎么其他人都染上了，偏偏老夫就没有染上这病呢？”
是啊，为什么呢？
她也很想知道。
……
又过去了几天，在治疗方面没什么新进展的洛紫萱看见浮萍姑姑拿着几个不知名的野果子进来时就知道村里的粮食已经用尽了。
她咬了一小口，满口都是酸涩味。
“刘大人又过来了，在村口呢。”浮萍姑姑小声说道。
洛紫萱垂下眼帘，道：“估计是城里也没粮了吧。”
见姑娘如此憔悴，浮萍姑姑不由得蹙眉道：“这刘大人也真是的，没粮食也不是姑娘乐意的，这边也是饿着呢，他就不能自己想想办法？”
“也莫要怪他，他若有办法，就不用闭城自困了。”洛紫萱叹气道：“走吧，去见上一见。”
城里确实是没粮了，刘景程见洛紫萱瘦削的脸容，想要问的话说不出口，只得烦躁地来回踱着步。
洛紫萱干脆开口问他：“城里的人可是闹起来了？”
“何止闹，都打起来了。”刘景程双手扒着发，发髻被弄得歪歪扭扭。
粮食快要没的时候，百姓就闹起来了。
原本住在城里的人要把其他人赶出城去，说就是因为这些人进了城，所以才导致粮食见底。亦因为此，他们对刘景程也不再信服了，不论刘景程如何说，他们也不再相信，最后刘景程只得让士兵将人强行压制。
这一举动，引发的不满就更大了。
城外的人也有怨气，明明大家都是岽城的百姓，为何就不能进城了？
现在有钱也没粮，大家都处境都是一样的，且进城以来，什么苦差事都是他们去做的，打猎弄得一身伤，才让大家都能吃上一口肉。
那些城里的什么事都没做，凭什么赶他们出去。
这争执一旦爆发便无法收拾。
一个州府的兵能有多少？顾得东边顾不得西边，到最后士兵也出现了伤亡。
“王爷那边可有消息？”刘景程问。
洛紫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回城里一趟吧。”
“现在乱成这样，姑娘过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浮萍姑姑见刘景程这模样，肯定也没说全，城里的状况必然比他说的更加混乱。
现在玄木不在，姑娘要进城的话并不安全。
刘景程想了想，有些后悔自己来这一趟了，赶紧劝道：“姑娘还是莫要去了，那些人现在都打红了眼，姑娘说话他们都听不进去的。大概天意如此，我们都听天由命吧。”
洛紫萱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城门是她让开的，也是她说会有粮食送过来的，现在导致这样的局面，她也有责任，所以必须去面对。不过是为了粮食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多劝几句总是能行的。
两人拗不过洛紫萱的坚持，只能由着她。
刘景程调来了一队士兵将洛紫萱围了起来，另外一队跟在后头预防意外。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进城里，很快就引起了百姓的注意。
“那个骗子回来了。”
“大家快来呀，可不能让她给跑了。”
“不是说王爷会给我们送粮食吗？粮食呢？”
“你根本不是荣亲王府的府医，你就只是来骗我们的粮食的。”
“骗子……”
百姓将洛紫萱围堵在城门口的位置，纷纷破口大骂，若不是现在粮食难求，怕是鸡蛋菜叶都要扔过去了。
“大家听我说几句。”洛紫萱大声喊着。
刘景程和浮萍姑姑也帮忙大喊。
可是尽管她们喊得声嘶力竭，可那声音瞬间就淹没在四周的责骂声中不见回响。
“还我们粮食。”
“还我们粮食。”
“还我们……”
不知谁先喊的这一句，其他人陆陆续续就跟着喊了起来，并且开始推搡外围的士兵。
“姑娘，咱们还是先撤吧。”刘景程见情况不对，立刻指挥着士兵慢慢往城外退去。
可是这一举动更加激怒了在场的百姓，他们以为洛紫萱要逃走，情绪更加激动。
而此时，那些因为洛紫萱而能够进城的人们看见这样的情况情绪也激动了起来，见着喊话的人就动起了手。
城门附近一片混乱，城门外也是围了人，士兵们进也不成退也不是，只得用身体挡着，将洛紫萱围在中间。
放眼过去，身旁的士兵边上是想要突破防线挤进来抓她的人，再往外就是一片混战，人们三三两两地厮打起来，菜刀木棍乱飞。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浮萍姑姑变了脸色，一手搂着洛紫萱，一手举在她头上想要挡去从外面抛进来的各样利器。
士兵被推得厉害，也开始反击起来，将眼前的暴徒一拳击倒。
暴徒们一个个激动得眼睛通红，摔在地上的就从士兵的脚下挤进去。
双拳难敌四手，面对如此多的暴徒，士兵们顾得眼前顾不得脚下，很快就让人钻了空子。
洛紫萱突然觉得脚裸吃痛，低头一看便见一直大手正死死地捏着了她的脚，吓得她使劲踢脚。
此时的她也是慌乱的，后悔了。
浮萍姑姑取出防身的匕首，蹲下身子毫不迟疑地插了下去。
“撤，快撤。”刘景程大喊着，挥起大刀挤出包围圈，看着这些已没有理性的人们，他眼睛一闭一睁，挥出了大刀。
洛紫萱心跳得极快，不论是前世今生她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她艰难地跟着士兵们后退，努力甩开那些伸进来拉扯她的手，对浮萍说道：“姑姑，他们目标是我，你等下趁混乱赶紧逃跑。”
“不，奴婢不会走的。”浮萍姑姑挥动匕首的手不曾停下，血花飞溅，她微喘着气说道：“姑娘你瞧仔细些，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你，他们连自己人都打。”
洛紫萱听罢，认真地着那些暴徒。
眼看着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那充满血丝的双目充满了恨意。
按理说，即便城里城外的人为了粮食发生了争执，面对官兵的时候也会产生怯意，不应该会造成如此大的暴动才是。
混乱之中，她似乎还看见有女子和孩童。
“不对劲。”洛紫萱想起了那疯了一般四处奔跑的宋姑娘，嘴唇微微颤抖，道：“天呐，该不会是这里的人都感染上疫病了吧？”
“别想了，逃出去再说。”浮萍姑姑说话断断续续的，显然已是没了力气。
刘景程身为父母官，虽动了刀子，但意在震慑，不会往要害处下手；但是暴徒可不是这样想的，动起手来毫不客气，把刘景程打得头破血流。
士兵没有命令，不敢动用武器，身上全都挂了彩。
不知是哪个首先挺不住倒下了，包围圈顿时出现了一个缺口。
洛紫萱只觉后脑勺一紧，痛得发麻的头皮让她知道，自己的头发被扯住了。
她下意识就伸手按住自己的头发转头看去。
这一看，却是看到浮萍姑姑满脸鲜血的脸。
不知何时，浮萍姑姑的额上破了一个口子，鲜血一直在流，她嘴唇苍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姑姑。”洛紫萱唤了一声，眼泪涌了下来。
都是她的错，要是她刚才听浮萍姑姑的劝，姑姑就不会受伤。
她顾不得被拉扯的头发，伸出手抱着浮萍姑姑的头捂着她的伤口，使劲反抱着她。
洛紫萱在心中暗下了决定，即使逃不出去，她也要以身体护着浮萍姑姑，到最后，或许浮萍姑姑会有一丝生机。
“杀！杀！杀！”
“铛！铛！铛！”
“杀！杀！杀！”
“……”
整齐的叫喊声，震耳欲聋的铜锣声，接连响起。
洛紫萱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刘景程大喊：“王爷，是王爷！”
她微微抬着头看去，只见面前的人群如同积木般一个个接连倒下，眼前的人换成了身穿玄字军服的士兵站。
士兵们训练有素地一拥而上，一掌一个将刚才还在厮打的人们全数打倒。
很快，整齐的踏步上一响一停，厮打喊杀的声音消失不见。
那个半眯着眼冷着脸，身上散发着寒意的江子然此刻一身盔甲，正骑在一匹黑色的汗血宝马之上，遥遥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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