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舌战（娱乐圈）

　　实际情况要更糟糕。

　　医生拿着镊子夹取一颗碘伏棉球对小猫的耳朵做清创处理，一遍一遍向外围擦拭，直至清理干净创口上细小的沙粒和血污。
　　“天啊……”闵丽丽咬着嘴唇面露不忍。

　　只见小猫的右耳已经脱落大半，之前折耳一般耷拉在脑袋上是黏腻的血水凝结起来造成的假象，此时此刻就只剩下一小部分边缘的皮肉粘连在上面，还不结实，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给拽下来似的。
　　医生观察创处十分整齐，便断言道：“被人用剪刀剪的。”

　　闵美美皱眉：“实在太没人性，这么冷的天，要是刚刚我们没发现没及时送过来救治，这么小的猫哪能捱过今天晚上。”
　　就巴掌大的小猫趴在铺着白布的台面上，蔫巴巴的，但好歹还睁着眼睛，从嗓子眼儿里发出孱弱的呜咽，让人觉得非常揪心。

　　“会好的。”一直没开口的莫唤笙轻轻点触它的猫爪，像是鼓励猫，也像是安抚自己。
　　她的眼睛倒映着小家伙可怜巴巴的模样，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伤怀。

　　顾予安收回落在莫唤笙身上的目光，在心底默默叹息，回头与医生交涉医治小猫的事宜。
　　医生说，他只能尽力，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全凭这只小东西的造化。

　　深夜。

　　这种时候宠物店肯定早就关门歇业，想着这个宠物医院兼营常见的宠物用品，闵美美和闵丽丽就抱着小猫能挺过去的满心期盼去购置一些必需品，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闲置的鞋盒，废物利用当做猫窝。
　　闵丽丽抱着鞋盒正愁没个褥子什么的垫在里头，她姐拎着一袋子的猫奶粉、猫砂之类的东西从远处跑过来，变魔术一样拿出一块珊瑚绒的毯子。

　　“诶？”闵丽丽蹲在地上布置猫窝，瞅着这条珊瑚绒的料子还挺眼熟。
　　闵美美从没养过猫，正在上网查阅养猫——尤其是养小奶猫要准备什么，她划拉着屏幕又低头检查袋子里的东西齐不齐全：“顾老师的，你不是抱去洗衣店洗过好几次吗，这都认不出？”

　　闵丽丽：“不是。”
　　她的掌心贴在绒料上面，又暖又软，真舒服。

　　“我是没想到，因为感觉她不太喜欢猫……”闵丽丽回忆着，“之前拍《与天弈》的时候鱼之灯不是有个宠物柒霜吗，互动还挺多，剧组找来一只性格温和的黑猫让她试着喂喂，培养感情。”
　　闵丽丽托着腮帮子哀叹：“她养个锤子她养，从头到尾都是我铲的屎我喂的猫，她见着猫跟见瘟神一样，拍戏时候的亲密全是演出来的。”

　　顾予安是第一次来宠物医院。
　　不，其实是第二次。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莫小五走的时候。
　　莫小五这只两条腿迈入莫家族谱的狗算是光耀门楣，连莫辞都彻夜守在门外。可惜这点儿荣光都是虚的，没能实实在在地给它续上命。

　　顾予安两次面对死别，第一次是她爸，第二次是莫小五。十三岁的年纪半大不小，对世间万物的感知都处在一个朦朦胧胧的阶段，顾平章的溘然长逝像是一阵风，吹散一层雾，莫小五的自然死亡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落下几束色厉内荏的光，还没冲破云层就魂飞魄散。
　　她的大彻大悟一直要到莫锦时死的时候，不是风不是暖阳，而是一道惊雷，响彻九霄。宛如历劫一般的剥皮剔骨，可惜劈中一个资质平平的人，最终到底没悟出什么禅来，直至如今都只能说是略有感获。

　　或许人生都是孤独的，但又不止于孤独。

　　宠物医院的布局和普通医院差不多。
　　闵美美和闵丽丽赶回去的时候急救室的红灯还亮着，顾予安和莫唤笙在门口的凳子上坐着，都沉默着，这种静谧的气氛处在一个让人刚好感觉舒适的阈值内。

　　“猫窝么？”顾予安盯着闵丽丽怀里的纸盒问道。
　　闵丽丽兴奋道：“对啊！”
　　莫唤笙凑过来瞧。

　　闵美美怕她们觉得简陋，便开口：“宠物店都关门的，明天我和丽丽再去宠物店买个漂亮的。”
　　“不用。”莫顾两个人异口同声。

　　顾予安笑了笑，没解释，也没等莫唤笙解释，从包里拿出用来签名的马克笔，开始在鞋盒的四周涂涂画画。
　　“没有必要去追求这些外在的条件，有则好，无亦可，有人爱它就足够。”莫唤笙说。

　　闵丽丽懵懵懂懂地点头。

　　哗哗哗——
　　“完工！”顾予安合上笔帽。

　　这只鞋盒左右两侧都印着商标，顾予安在空白的另外两侧下笔，短短一会儿功夫，就画出一个缺只耳朵的小猫，和围在小猫旁边的四个Q版小人，闵美美眼尖地发现背面还涂着一条蜷曲的猫尾巴，她不禁微张着嘴：“没想到顾老师还是个隐藏大触啊。”
　　“嘁，我早就知道，而且顾老师还经常画……啊——！”闵丽丽揉着被顾予安掐疼的腰，可怜巴巴地在顾予安和莫唤笙之间瞄来瞄去，不敢吭声。

　　“咳咳——”顾予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涂鸦完成的猫窝拍照，说：“坚强肯定能活下来的。”
　　莫唤笙：“坚强？”

　　“对啊，我给它取的名字。”
　　莫唤笙笑道：“姓什么？”

　　“我取的当然姓顾。”顾予安说，“当然，要姓莫也可以，不过得是你的莫。”
　　“顾——坚——强。”莫唤笙拿过马克笔，在还空着的地方写上这三个字。

　　她小时候跟着莫辞学写字，捡着些老人在沙场上磨砺过的风骨，透在字架上头就是寻常女孩子没有的磅礴锋锐。顾坚强三个字挺大个，犹如要承载着几个人的希望而刻意这样大的。
　　大家都相信，坚强可以挺过去。

　　凌晨时分，四个人搭着一只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小猫走出医院大门。
　　小猫的右耳和前腿被纱布包扎着，还不太习惯身处的这个四四方方小盒子，又或许是之前被人类伤害过，不敢放下戒心，虽然在睡觉，但是隔一会儿就眯开眼睛望望四周。
　　这医生还挺负责，叽里呱啦嘱咐一大堆东西，说小猫的耳朵即便愈合情况良好，但是听力受损的情况无法补救，要沦为一只残疾猫。

　　晚上的风挺大，闵丽丽担心小猫受凉，想抽出一部分褥子给它遮着，刚凑过去小猫就被惊醒，小东西瑟瑟发抖，喵喵地嘤咛。
　　担心被小东西猫爪袭击，闵丽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神示意她姐，抱着猫窝的闵美美一脸“别问我我也没养过猫”的无辜。莫唤笙见状便走过来，从头到尾闵家姐妹跟观赏魔术表演一样，一会儿的功夫，这只警觉的小东西就已经在莫唤笙的抚摸下满足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闵丽丽再凑过去的时候，小猫虽然不太热情，但是好歹没有呈现出戒备状态。
　　“莫老师养过猫吗？”上车的时候闵丽丽忍不住问。

　　莫唤笙摇头：“没。”
　　“有个人怕猫，不能养。”

　　坐在驾驶座的顾予安咳了一下，莫唤笙低头查阅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品说明书，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她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
　　“哦——”闵丽丽八卦地拖长音调，眼睛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

　　冷不防顾予安砸过来一团纸：“哦你个头，车门没关好。你摔下去不要紧，不要摔着坚强。”
　　“我摔下去怎么不要紧，我可是坚强的小干妈，坚强这么小的年纪没妈要被人欺负的。”闵丽丽关好门，嘴里不停叨叨叨。

　　顾予安是真恨闵丽丽这百年不遇的抖机灵，说什么不好非要说什么没妈啊，她没接茬，默不作声地驱车回酒店。
　　红绿灯路口的时候，莫唤笙在闭目养神。

　　没妈，以前莫忧跟她抢贺斐的时候最喜欢这么说，你这个没爸没妈的凭什么……很多次很多次，莫忧都想问问自己，凭什么？收养她的福利院不是政府筹办的，是一个民间组织，常常经费短缺，院长告诉她有一年都快没法办下去，送走好多小孩子。
　　如果她没被莫家收养，现在是什么样的人生，她不敢想。

　　人真的是奇怪的生物，既不想面对满目疮痍的过往，又好奇被人涂抹的真相。
　　自从大学毕业以来，莫唤笙每年都会去福利院一趟，一面是报恩，一面是想知道有没有她亲爸亲妈的消息。
　　她想法不复杂，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嗡——
　　莫唤笙回过神来，是一条微信消息。

　　OooO：
　　分享歌曲《宝贝》

　　莫唤笙没点开来，她知道她这表妹从小到大都这样，长着张嘴跟摆设似的，能和人日常沟通都算不错，高级一点的譬如安慰之类，大概要等她更新一下语言系统吧。
　　但是这样就挺好。
　　刚刚好。

　　莫唤笙笑着给她回消息：难听。

　　OooO：喂，你这人怎么这样
　　404notfound：你能不能好好开车？
　　OooO：哦

　　顾予安生闷气的样子，东西砸特别响，闵美美还探出头来瞧。
　　莫唤笙暗暗发笑。

　　好久好久，久到顾予安心里数着一秒、两秒、三秒……数到十秒的时候单位变成一个世纪，终于等到一声叮——
　　黑暗中屏幕上的字十分醒目，顾予安用余光瞟过去——

　　404notfound：
　　分享歌曲《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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