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舌战（娱乐圈）

　　顾予安早上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

　　她从枕边摸出手机给莫唤笙发微信：你昨天亲我诶……
　　这六个小点本来是想表达她真的还不能理解这个吻的含义，非常无奈。但是发过去的时候她又觉得无奈什么无奈，这根本就是撒娇！她想撤回消息挽救自己高冷人设的时候，对面已经回复——

　　404notfound：是，我现在在门口。

　　顾予安满脑门问号，门口？哪的门口？下一秒她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丫子飞快地蹿至玄关开门，莫唤笙果然站在外面。
　　这位每天早上风雨无阻的晨跑达人上身一件白色防风运动夹克下身一条红白条纹运动裤，化着淡妆，极淡极淡的妆容让眼睑上面的泪痣突显出来，简直是收割眼球的凶器。莫唤笙嫌自己不够妖孽，竟然还眨眨眼睛面带笑容：“早上好。”

　　“不好，我不跑步，再见。”
　　顾予安合上一半的门被莫唤笙推开，她走进来，合上门：“我又没让你跑步。”

　　莫唤笙今天的衣服料子光滑，这种衣料给人的感觉挺冷的，还不沾体温，不是她一贯温暖的衣着风格。上次在万龙港的时候，顾予安又呕又吐还发烧，回过头发现从小依赖的人就站在几步之外散发光热，想被她抱在怀里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现在回想起来，顾予安完全不知道她当时拧巴什么，从小到大，她想抱莫唤笙或者想被莫唤笙抱，需要开口吗？

　　“噗——干嘛。”莫唤笙身上敏感点还挺多，顾予安的掌心隔着衣料覆在她腰间摸来摸去的时候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躲一边退，直至贴在墙上，只好讨饶：“痒。”
　　莫唤笙知道她这个妹妹表达爱意的方式一直都非常奇怪，贺斐说她是不通人性的小兽，忒抬举她，兽好歹通兽性。

　　她从小就不是猫猫狗狗之类容易养熟的生物。

　　在莫家过的第一个新年，叶念给顾予安封最大的红包，她喜欢这个外孙女，但事实上这个外孙女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讨长辈喜欢的性格，沉默寡言的，还是个妈宝，就是脸蛋漂亮而已。
　　但是这个而已足够顾予安渐渐取代莫家几个宝贝在叶念心中的地位，小心眼的莫凡挂在嘴边叨叨十几年，被连清瑶逼着相亲的时候都会引用顾予安的例子，说：“咱莫家就是祖传的靠视网膜思考，连奶奶都不例外，相什么亲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我瞧不上人家人家同样瞧不上我。”

　　叶念非常关心顾予安，头几年身体还不错的时候经常和赵阿姨一起去附小接她放学，路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老人家都给买，初中拿着零分卷回家的时候还拦着莫辞不让揍她，宠的简直没边儿。顾予安只是默默接受着这些关心，没什么表示，直至有一年夏天，叶念生病在医院休养。
　　莫唤笙当时在准备高考，收到家里的电话立马从学校赶来医院，一边和班主任陈婧保证她真的不是翘课去参加试镜，一边直奔叶念的病房。

　　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对话从开着一道的门缝传出来——
　　“今天放学早，我就来医院陪陪您。”
　　“哦，是小忧吗？”叶念哎哎笑着。

　　顾予安杵在床边，个子小小的，校服宽大，很好认。

　　莫唤笙脚步微顿便想推门进去。叶念去年的时候就已经不太认人，莫凡认作莫虑，莫唤笙认作莫忧，有一次在公园和一群老太太舞剑，回来的时候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还是民警给送回来的。
　　是老年人常犯的阿茨海默病。

　　老人家生这种病其实非常需要家人的陪伴，但是子女都忙于工作，小的几个又不太懂这些，只知道老人家现在糊里糊涂的，和她聊天一会儿南一会儿北的都觉得没意思，在家里的时候就常常只有莫辞和赵阿姨会和她说说话。
　　莫唤笙去年还有空去老宅，今年就又是高考又是拍戏的忙的脚不沾地，这次还是她妈见老人家大病小病累在一起复发，不是寻常的病况，便联系她让她过来陪陪奶奶。

　　患这种病的老人家说话颠三倒四是常态，老人家开心就好，没什么纠正的必要，她哪怕说太阳从西边出来都可以。小孩子是不太懂这些的，莫唤笙刚准备进去扮演莫忧的角色，顾予安：“是，姥姥，我是小忧。”
　　她搬张凳子坐在床边，两只脚踩在凳子的两条杠上，双手撑着凳面身体一上一下地晃动。

　　这被莫辞盖章情商低的孩子出人意料地表现出长她几岁的表哥表姐都没有的体贴，虽然破绽百出，一会儿姥姥一会儿奶奶的，但是叶念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眼睛笑出层层叠叠的褶子，布满皱纹的手抬起来抚摸着顾予安的脑袋：“乖孙，我的乖孙嗳，安安。”
　　又像是能认出外孙女。

　　莫唤笙当时目睹这个画面，眼睛微微湿润起来。

　　莫唤笙就是这样慢慢察觉出来，她这个表妹长大的过程完全不按常理，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地领会七情六欲，还常常给人惊喜。譬如说，莫唤笙本来觉得就这榆木脑袋没个十年八年都甭想打通关于爱情的任督二脉，哪知要她开窍不过就是一个贺斐的事。
　　想想都好笑。

　　这样无奈又纵容的笑容出现在莫唤笙脸上，顾予安不由想起被她按在墙壁上的这个女人还是她表姐，从七岁至十五岁的人生，宠溺是她，欢愉是她，陪伴是她……这些种种都可以说是亲情。没想过的是二十几岁的今天，顾予安发现亲情之外的喜欢还是她。
　　兴奋感和禁忌感在她心头共同滋长，她的人生本来就没什么规行矩步可言，理智很快被欲望取代。莫唤笙的衣服拉链被她拉开，里面是一件加绒的运动T恤，顾予安感受着掌心贴合的腹部愈渐急促的起伏。

　　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莫唤笙微微仰着头，顾予安散下来几缕乱糟糟的头发落在她脸上，她没拨开，笑着：“你就不问问我大早上来干嘛？”
　　“不让我跑步干嘛都可以。”

　　莫唤笙：“懒不死你。”
　　顾予安鼻间直哼哼，下一秒，莫唤笙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亲了她一口：“我来跟我女朋友要一个早安吻。”

　　莫唤笙这样说的时候眼睫是微微低垂的，嘴角带着些许温存的笑意，眼神格外专注。顾予安从小就没法忍受她姐这种眼神，太深情。本来觉得这说不定是她的专属，还沾沾自喜，哪知道有一次见莫唤笙蹲下来给莫小五呼噜毛——一阵无语，敢情她对狗都是一样的含情脉脉。
　　不过莫凡一个飞盘掠空而过，莫小五这只傻狗就放弃和莫唤笙对视的机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叼盘子。

　　顾予安大概还不如狗，莫小五没这个和妖精四目交接的道行还会跑，她只是不太自然地撇开脸：“你不要这样盯着我，这大早上的……”
　　莫唤笙于是闭上眼睛。

　　顾予安：“……”
　　“好，不盯着。”莫唤笙闭着眼睛，上下眼睫错落地交叠在一起，泪痣在其中影影绰绰。她笑着说好，还拖尾音，哄小孩儿似的。萦绕在脖颈的芦丹氏香水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醇厚又成熟，让人感觉十分安稳。

　　这种安稳让顾予安遽然加快的心跳缓缓平静下来，在过往的回忆与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念想里，莫唤笙一直都是令她安心的存在。
　　从昨天到今天一切的发生都太过匆匆，她俩加起来好歹年过半百的年纪，在这种关乎人生前途的事情上都没显露出什么该有的稳重，两腔默契的热血不顾一切地兜头泼洒下来都不知道是冲动还是孤勇在作祟。

　　顾予安全然没有做好准备，要拿什么去面对注定迷障丛生荆棘遍布的未来。
　　但是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她回味着莫唤笙落在脸颊的吻，露出笑容，在沉默中突然开口：“我昨天其实没怎么睡。”
　　“嗯。”莫唤笙睁开眼来，轻轻抚过她皱着的眉头。她就说个嗯，静静地等着顾予安往下说，姿态温软又包容。

　　“我想的很多，特别多，有用的没用的一大堆，挤在我脑子里乱糟糟的。”顾予安说，“你喜欢我什么，我又喜欢你什么。要一直地下恋吗？能让谁知道不能让谁知道？如果被曝光出来，我们还能拍戏吗？我对演员这个工作是没什么执念，但是你呢？”
　　“还有，我其实根本就不想面对但是又不可能绕开的——”顾予安说到这儿挺无奈，“你说你要是出个柜，莫辞这老头还不打断你的腿。”

　　莫唤笙笑：“哟，还押韵。这不会。”
　　顾予安挑挑眉头：“嗯？”

　　莫唤笙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着说：“我一条你一条，合计着不如给老头凑对好使的拐棍。”
　　她姐不正经，顾予安也贫：“你两条吧，我反骨，不好使。”

　　两人噗嗤一笑。沉默一会儿，莫唤笙抚过顾予安落在耳边的头发：“想这么多头发都没给你愁白，不要胡思乱想。”
　　她轻声道：“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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