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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私会
灵宝看着牢房中的天窗,忽而繁星点点,忽而薄雾浓云,就这样一天天的等着她的死期。
却不知墙的外面,皇城根下,京都七十二坊中,有关于她的传言恁的已是飞了漫天。
酒馆里。
李公子说,“大家都听说了没?”
王公子,“当然听说了。”
店小二,“各位公子又有什么消息了?”
许公子,“不若是那度遥又出了新诗,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幸拜读。”
说罢遗憾的咂咂嘴。
李公子,“我原说的不是这桩事。”
众人都竖长了耳朵,李公子卖关子道。
“我也只是听说,诸位仁兄可不能传出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咱们那新帝即位月余,是每日都忙于政务,上位不久,颁布的几项法令,不是轻徭薄赋,就是报桥修路,端的是一位好皇帝。”
“说有日,皇帝夜宿于一貌美嫔妃宫中,半夜突然至房顶蹿出一九尺大汉,手持利刃就朝吾皇的喉咙刺去。”
“李兄又吹牛,什么人能身高九尺?”
“我也是道听途说嘛。”
“吾皇翻身下榻,绕于柱走,左右听见动静破门而入将那贼人拿个正着!”
“怪就怪在,那人竟不是旁人,乃先皇陵嘉帝的遗孤,灵宝公主。”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李公子又接道。
“的近身侍卫啊!”
“李兄真是卖关子的好手。”
许公子呛道。
“然后呢?”
“然后,此侍卫和公主就被下了大狱。”
李公子说完满足的喝了一口酒,自鸣得意的看着众人,谁叫他的父亲在朝中谋一小职呢。
“侍卫行刺,何故要抓了公主?”
“蠢笨至极,那奴仆行罪,必然是有主子指使!”
李公子看向问话之人,竟是一七八岁的孩童,不免更不屑了。
“真是大笑话,大荒唐。”
只见那小孩举止却是不俗,论起理来头头是道。
“一来,何以奴仆行刺,就非得是有人指使?难道奴仆就没有自己的主意?”
有人似是点头应和。
“二来,若公主行刺是真,当今圣上乃是她的叔父,除非是恨之入骨,究其原因先皇之死实在蹊......”
李公子扔掉手里的花生米,赶忙捂住小孩儿的嘴。
“祖宗哎,赶紧闭嘴吧。”
剩下的人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嘴里念叨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纵使童言无忌,这话也是传出去了。
古来圣贤说过流言止于智者,却没说说流言始于何处。
关于灵宝公主的事迹不出一天就成了七十二坊的时兴谈资,好像有一只手无形中操控着众人去关注另一个方向,是高翰云避之不及的方向。
所以灵宝和福禄被重新提审也就不意外了。
被带上大理寺衙门的灵宝,回味着刚才福禄的话。
“福禄有罪,不值得公主信任。”
一声响亮的惊堂木将灵宝拉回现实,她看着端坐的大理寺卿,还有两旁听审的皇帝和梁浅,刘宰,荀荣。
“大胆逆贼,你行刺圣上,有无人指使?”
福禄用力的摇着头,任凭嘴里的血和着口水掉到地上。
灵宝今天没有跪着,因为高翰云说,公主金枝玉叶,免跪。
她走过去将福禄抱在怀里,看着他受惊的眼睛,鼻尖一阵酸楚。
她还记得,那天福禄趴在房顶上掀开一块瓦,对她说。
“公主别怕,福禄在呢。”
“福禄别怕,灵宝在呢。”
今天的堂审,席间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灵宝最终没等来问罪。
直到高翰云满面春风的过来,双手扶着灵宝。
“朕就知道是他们冤枉了灵宝,这帮蠢材。”
刘宰在身后向灵宝作了深深的一揖。
灵宝实在做不出如获大赦的表情,只得动动嘴角。
“皇上英明。”
“哎,朕觉得灵宝叫朕皇叔,还是让朕更为受用些。”
灵宝突然厌世起来,只觉得做人实在恶心至极,她看着这张和高云飞相似的脸,想不通下面长得是一颗什么心肝。
“是,皇叔。”
高翰云和刘宰走了,灵宝看着福禄被拖下去,临走还朝她笑笑。
没有人在意一个侍卫行刺的原因,只需要拉下去斩了就行。
她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听不清任何人的言语,满脑子都是福禄之前说的。
“福禄不值得公主信任。”
她多想相信福禄真的刺杀了高翰云,可她终究明白她的福禄怎会以一己之力干这种蠢事。
“我多希望,这是真的。”
梁浅远远的听见灵宝的呓语,却只是嗤笑一声。
遂也和淮叶离开了衙门。
福禄此去必定没命活着回来,灵宝觉得喉咙苦涩干哑。
照眠一大早听说灵宝回来,喜气洋洋的在王府门口等着,一等就是一个上午,直到人家的烟囱都冒出气儿了,外面才驶进来一撮人。
梁浅将灵宝交给照眠,就和淮叶走了。
灵宝看着照眠瘦脱的脸,心下一阵愧疚。
“对不起,福禄......”
照眠掺着灵宝慢慢走着。
“不怪公主,这是我们做奴才的本分,福禄不怨公主,照眠也不怨。公主能平安回来才是大事。”
灵宝看着照眠强忍泪水的眼睛,内心翻江倒海,是她害了福禄。
梁浅让灵宝住的,是南允开国皇帝在建造这座府邸时,特意为溱安王妃劈的院落,叫做朗清居。原是梁浅的母亲住过的,梁浅的爷爷死于定国之战,开国皇帝封了梁家荫蔽,梁浅的爷爷乃第一代溱安王。他的父亲和母亲奉命进京袭爵,而他则和原溱安王妃他的奶奶守在秦地,那个属于他们家的一方封地,疆土甚大,却与富庶无关。
直到他的父亲也去世,他才进京承袭了爵位。是以,梁浅一生对他的父母没有印象,除了三年一次的朝贡,他才会被允许离开封地,进京见他们一面。
虽然这个媳妇儿是高云飞硬塞过来的,但是该有的礼遇梁浅却一样都没落下。
因为王府大的出奇,所以朗清居也大的出奇,除了照眠,院内原本的下人加上灵宝带来的有四五十人之多,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舍。
照眠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深切的感受到了发生在灵宝身上的变化。
原本她发愁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竟一夕间像个大人一样总是愁眉紧缩,兀自叹息。
这回却轮到她惴惴不安了,这一个月来,王府的情况她也摸了个大概,溱安王不仅豢养歌姬,四处搜刮美人,身旁还有柳蔓菁那样的绝色,而且府中的人都对她敬重有加,似是默认了女主人的权威。
那公主算什么呢?
一时间,主有主的打算,仆有仆的心思,灵宝居住的香减阁中却是整日寂寂无声,倒比她没回来前还寂寥肃杀了。
灵宝想,当务之急是先想方设法保住她和照眠的性命,不要再让高翰云有机会做成福禄那样的事,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恨只恨,她不是男儿身,做不了父皇的依仗,偏偏还无知蠢极。
如此几天之后,照眠终于憋不住。
“公主,你与王爷如何了?”
灵宝不解的看她。
“如何如何了?”
照眠抿紧嘴唇,红着脸说。
“哎呀,就是你们成婚以来只同过一次房,这可怎么办才好?”
灵宝又想起那日的洞房花烛夜,成婚前宫里的嬷嬷百般调教,给她讲男女之事,洞房时要做的事,听到她羞愤难堪,然而那夜却什么都没发生。
她甚至整夜和衣而眠,与那人一样。
灵宝看着照眠着急的神色,觉得她实在多虑。
“我觉得这般,甚好。”
蘅梧院中,梁浅为柳蔓菁特意栽了一颗参天的梧桐木,荫蔽连天,鸟叫嬉笑,着实热闹非凡。
“王爷,你该去公主那里了。”
柳蔓菁眼波流转的对梁浅说。
许久之后,假寐的梁浅睁开眼睛唤了淮叶。
便见他拿着一套衣服恭敬的等在门外。
柳蔓菁伺候梁浅换了衣服,自己则仍是轻纱蔽体,淮叶由始至终都未曾抬头。
淮叶跟着梁浅出了蘅梧院,此时已经夜幕沉沉,在经过一处假山时二人却晃身消失。
再看时,两人已经进入了一间密室,其间光影昏黄暧昧,烛火摇曳。
当中早已立着一个黑影,仔细看去,正是骠骑大将军荀荣,那个横刀立马的英俊男子。
淮叶见状影到暗处,只留他们二人。
“何事?”
“无事,只是想念兄长。”
荀荣挠挠头,露出与平日里严肃的面孔不相符的羞涩模样。
梁浅欣慰的笑了笑,竟不像往日里的任何一种表情,既不轻浮,也不威严,似是发自内心的受用。
荀荣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梁浅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了然的笑笑。
“说吧,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他这几日好像一直在找一个人,我近不得前。”
梁浅点点头,随即转身看向他。
“不是此事。”
荀荣涨红了脸,才慢悠悠的说。
“他、他要给我赐婚。”
“你的年纪,确实到了成亲的时候。”
“可是......”
“可是你不喜欢成加郡主。”
荀荣惊讶的瞪着梁浅,只觉得他简直是神机妙算。
“他不相信你,所以势必要将你化为亲随,成加郡主是皇后的内侄,又刚好到了适婚年龄,用来拉拢你再好不过。”
梁浅不温不火的说道。
荀荣不再吭声,自知为了大计,这门亲事非得应下。
只是随后低低的抱怨了声。
“偏公主都生的恁般刁蛮。”
遂告别梁浅往另一边走去,那里连着京中某条小巷的暗门。
而梁浅和淮叶出去时,已经在书房中了。
淮叶看着主子心不在焉的假装看了一会儿书,看破却不说破,直到月上柳梢头时,才破门而出,前往朗清居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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