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下基层

　　面对迟玉的疑问，白无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相告了：“唉，不瞒你说，前任冥王出事，连带着地府几个官员都被天君撸了下来，团队变化太大，新任冥王上任不久，还在熟悉冥府的治理，新团队新部门有些没对接上……也是有的。”

　　“哦……是我没想到。”迟玉这么说，可她直觉这事没这么简单。

　　白无常也猜出来了：“如果那些准备投胎的魂魄仍滞留于冥界，就只是有谁玩忽职守，如果那些魂魄不在地府，事情可就大了！要么，咱们一起去见冥王，再将负责阴阳簿的同事请来，问个清楚明白。”

　　“不急，万一我猜错了，岂不是连累你？”迟玉解了钟离的闭听诀，将他唤来：“被偷的死婴名单你这里有吗？”

　　“在这儿，”钟离迅速从口袋中掏出一份名册：“这是汇总的几地警方调查的信息。”

　　迟玉接过后，快速浏览了一遍，指着一个名字道：“这个孩子，父母给她起了名，预产期是4月20日，18日医院待产期间出的事。照你的意思，生死簿上应该已经显示出她一生判定的命运。如果她在生死簿那一页上的判定是正常出生的话，那么就是这女妖打破了她原本的命数，害死了她。”

　　“也就是说，阴阳簿上，该韩千羽这一造化的魂魄，应该还在冥界，否则，就是魂魄丢了。”白无常记住了这个名字：“阴阳簿我无权过问，生死簿我这就下去察察。”

　　迟玉嘱咐道：“若真有问题，你也别声张，悄悄告知冥王姐姐，让她心里有数。冥界的魂魄究竟是滞留还是被带去了什么地方，请冥王姐姐暗中调查。”

　　白无常与迟玉商议定了，带着那份名册，转眼烧成了一缕灰，散于空中。

　　在等待白无常回信的时间里，天边泛起鱼肚白。

　　迟玉用定身锁将女妖扣在原地，简单与大家解释了女妖杀婴的嫌疑，安排好大家轮流值守，其他诸仙或去休息或忙自己的事。

　　骁斩听了，第一个主动申请留在原地，将功补过：“这次小神不仅大意，连累诸位地仙，更是连整件事的方向都弄错了。如今天地太平，小神习惯用善意去揣度一只妖怪，实在是见识太浅！”

　　看在他老娘玳瑁仙姑几次三番来请星君提携的份上，迟玉没说过分的话：“你上任不久，经历的事太少。这次既然吃了亏，就要长记性。我允许下属犯错，但同样的错不能犯第二次，你必须让我看到长进。”

　　骁斩忙不迭称是。

　　这小伙子是个知对错识荣辱的，而且仙根极高，迟玉也不想总是叨叨。

　　交代完这里的事，迟玉突然喊上陈砚邱：“跟我去个地方。”

　　说着便跳上金毛狮背，那狮子立即腾云而起。捉妖人还没反应过来，骁斩赶紧冲他喊：“你有福气了，还不快跟上！”

　　一句话，将陈砚邱喊得醒转过来，立即纵身一跃，扑进云里，抱着金毛狮的一条腿，一起走了。

　　这边，只留下山神与骁斩在原地，左右无事，少不得说起闲话：“经此一遭，镇境神似乎对救星俯首帖耳了？”

　　骁斩呵呵一笑：“我做错了事，自然要认。星君是上司，恭敬一些也是该的。”

　　山神缕着胡须，不以为然：“历来值守凡间都是个不讨好的苦差事，通常都是不得重用的神仙才下界，说来比我们地仙也高不到哪里去。公子出身尊贵，如今初入仕途，将来不定要比她高到哪里去，何必这样小心。”

　　镇境神瞥了一眼山神笑道：“大叔，你怎么知道救星不得重用？”

　　“我有个老同门位列仙班，在天庭当差。一日叙旧，说起迟玉星君与孟章神君捉拿前任冥王的事，迟玉星君大意差点让冥王逃脱，还好孟章神君随机应变就地格杀，否则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来。据闻，孟章神君已被天君和十方诸神视为下一届天君人选，这迟玉星君紧跟着就被派了下界的差事，贬谪之意还不明显吗？”

　　骁斩觉得好笑：“你这同学叫什么，在天庭何处领职？”

　　“呵呵，他说是文书处。”

　　“这样啊，”骁斩猜想那多半是天庭小仙在老同学面前传递八卦，炫耀自己接近中枢，于是笑道：“山神这样猜是不错。不过，你难道忘了咱们天君上任之前，可曾在凡间值守了300年啊！”

　　一句话，将山神说得一愣。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他还不知道是石头还是沙子呢，哪里知道这段缘故。

　　骁斩继续道：“天庭虽然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归处，可凡间才是三界六道、鱼龙混杂所在，情势最是复杂，也最能历练神仙。因此，史上所有天君，继位之前可都在星君这个位置干过。你难道不知？从来下基层才是高升的铺路石！哪位上神，没有干过苦差事？”

　　被镇境神这样一说，山神惶恐：“难道星君将来是要继任天君的？公子为何不早说，瞧我这十几年来，真真怠慢她了！”

　　骁斩瞧他着急的模样，笑道：“依我看，还是孟章神君的胜算更大些，天君对他向来倚重，而迟玉星君是北宸帝君门下，总有些隔阂。不过，天君事务繁忙，不可能一肩挑下所有担子。咱们如今，不还有位紫薇真君辅佐天君这么多年吗？天庭的椅子不止一把……”

　　“我瞧迟玉星君心气极高，未必肯位居孟章神君之下吧。”

　　“一山不容二虎，天君爱才，估计正琢磨着怎么能让这两位上神将来能和和气气，一起为天庭效劳呢！”骁斩感叹道。

　　山神大眼睛咕噜一转，猥琐地笑道：“其实，此事说来也简单。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倘若二位上神缔结姻缘，成了天君天后，哪还有什么你我之说呢？”

　　“唉……哪有那么简单！”骁斩皱皱眉头，对这老套粗俗的说辞有些不屑，又操起心来：“你是不知道，如今天庭的光棍有多少！升仙之后，无欲无求，一心修炼，情爱之事都成了绊脚石。不管男女神仙，都没心思关心个人问题。我母亲在天上，不知道给诸位上神做过多少媒，十个里头能成半个就不错了……”

　　日头就在两位的闲聊中，逐渐升起。此时，气温已经开始升高，尤其是在这座被称为火炉的城市。

　　火锅店的服务员上完菜，忍不住多瞥了一眼左边的顾客，一个抱着橘猫的姑娘，即便是在这以出美人闻名的好山好水，她也是格外扎眼的好看。

　　而对面坐着一个卷发的中年人，形容消瘦，带着阿炳同款墨镜，她疑心这是个盲人。

　　两人大早上跑来吃火锅，胃可真是刚。

　　走出包厢，服务员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包厢里没有一点声音。这两人真奇怪，吃火锅不说话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当星君说出“收徒”二字的时候，陈砚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自己有师父，但教的都是一些民间流传的堪舆、驱邪之术，这些本领在对付昨夜那女妖之时，几乎毫无实际战斗力可言。

　　他之所以能以凡人之身，与千年女妖缠斗许久，偶然救了一群地仙，全赖于30年前，给长辈们扫墓时，偶然撞见的这个女人。

　　此后每年清明，他去扫墓，她都会到那里。每一年，她都会问问他这一年学了些什么本领，再教他一些新本领。唯一的条件是，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她的存在，也不许过问她的事。

　　30年，陈砚邱不知不觉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捉妖人。

　　关于这位一年给他上一次课的老师，陈砚邱有过无数猜想，而昨晚，他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份——位列仙班，天庭封神。

　　能得到她的指点，已经是烧高香了，没想到上神真的要收自己做徒弟？

　　其实，迟玉的想法很简单：陈砚邱知根知底，为人处世信得过，而且已经具备了一定法力，她教他法术，他替她在凡间奔走出面，亦可以增进修为。

　　这样的好事，陈砚邱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他却老实交代：“我志在为凡间肃清妖邪，并不指望成仙。天庭高远，非我所愿。”

　　听他这番常人难以理解的想法，迟玉丝毫不意外，就跟没听到一样开始满眼放光地涮鸭肠，全然没有再多说一句的意思。

　　陈砚邱些许尴尬，幸好迟玉接了通电话，打破了这尴尬。

　　“在重庆呢，哦，你做什么不需要告诉我。我这态度算好的了，你何必来自讨苦吃，找个知心识意的，天天开心不好吗？随你吧。”

　　接完电话，星君开始唉声叹气。陈砚邱一直以为神仙都是摒除了七情六欲，无悲无喜，就像她从前教他的时候一样。

　　学的坏不骂，学的好不夸。

　　没想到她也会像个凡间姑娘一样，不自觉多问了一句：“有凡人惦记上星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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