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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此时已来不及救援,卫清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蹄重重地落在恩公身上。
粗糙的草纸书册扬起又落下。
雪色的白衣上顿时多了马蹄的黑印,沈月踉跄着扑倒在地,却仍是紧紧护着怀中的那个小孩。
骑在马上的人勒紧缰绳,马嘶声中透着痛楚,前蹄扑腾着人立而起,那人回头瞥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却仍是打马而去,扔下一锭银子后歉声道:“十万火急,还请见谅。”
早有一个绿衣少女上前搀扶,卫清风见沈月撑着身子露出个笑,上前一步弯腰捡起地上的银锭,指间用力,朝着马上飞奔而去的身影弹射过去。
马上的人反手接住,却被那力道带得身子一晃,回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停下。
“公子,您还好吧?”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卫清风扭头看去,正见那绿衣少女伸手去搀恩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沈月没有回答,卫清风蹙眉,疾步上前将他扶起,被沈月护在怀中的孩子抱着他的双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仰头望着他们,没有丝毫惧意。
“恩公,可还能忍住?”卫清风低声问。
沈月唇角微微上挑,仍是在笑,原本便浅的唇色已然有些发白,额上汗珠细密,他将身子靠在卫清风身上,深呼吸几口,才稳住气息,气若游丝道:“可以。”
卫清风半扶半抱着他,冲那位绿衣少女道:“敢问这位姑娘,这附近可有医馆?”
“无需……医馆,”沈月声音有些飘忽,额上冷汗已然顺着脸颊淌下,“寻处旅店。”
卫清风这才想起,恩公自己便是大夫,但现下这种情况,不去看看总不安心,他劝道:“还是去瞧瞧吧。”
沈月正要说什么,那绿衣少女道:“我……奴家便住在这附近,二位不如寒舍歇息一下,寒舍中便有大夫。”
卫清风略一犹豫,那少女又道:“况且这位公子救的乃是我……奴家的侄儿,请二位公子莫要拒绝,让奴家尽一分绵薄之力。”
沈月微微颔首。
卫清风只得道:“好吧,那便劳烦姑娘了,还请姑娘带路。”
绿衣女子将那小娃娃硬从沈月的腿上扒拉下来抱在怀中,看着卫清风将沈月扶上马背,面色微红,低头快步走在前面。
围观的人群散去,书肆的老板捋着胡须望着几人的背影,目光深沉。
“这位姑娘,请问怎么称呼?”卫清风一面牵着马,一面问匆匆而行的少女。
那少女放缓脚步,清脆的嗓音柔和下来:“我……奴家姓李,名双儿,公子唤奴家双儿便好。”
“原来是李姑娘,”卫清风继续道:“贵府可是杏林之家?”
那少女似乎笑了笑:“二位公子是初来本地的吧。”
“姑娘当真聪明。”卫清风赞许道。
“我……奴家也不瞒二位公子,奴家家中是开设镖局的,因经常在外行走押镖,难免有些跌打损伤,故而家中聘有家医。”李双儿回首嫣然一笑,清丽的面庞如同盛开的杜鹃,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沈月的眼睛似乎亮了亮。
拐出这条小巷,道路豁然开朗,两侧均是高墙深苑,又走了不多时,便见两只石狮伫立在一座雄伟高门之前,李双儿回头道:“这便是寒舍,二位公子稍后片刻。”
说完抱着那小娃娃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台阶,在门口站着的两位仆役见了,也没有见礼,反而笑嘻嘻地跟李双儿打招呼,李双儿与他们说了几句什么,其中一人看了卫清风与沈月一眼,便转身往门内而去,另一位跟着李双儿上前来,抱拳道:“见过二位公子。”
说完便接过卫清风手中的缰绳。
卫清风颔首,将沈月扶下马来,却感觉到沈月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不由得伸手揽住他的腰,低声问:“恩公,我背你吧?”
沈月似乎愣了一下,眼底现出一丝笑:“我还撑得住。”
说完勉强站直身子。
感觉到温暖的身体离开自己,卫清风暗恨自己多嘴,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扶住卫清风的手臂,灌入一丝真气。
可那丝真气灌过去,却像是泥牛入海,没有丝毫效力,他诧异间,敞开的大门内已有数道身影匆匆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美貌妇人,约莫四十出头,笑容慈和,举止文雅间却不乏一股豪爽之态,李双儿迎上前去,将手中的小娃娃交给妇人身侧那位面容清秀的少妇,低声唤了一句:“娘,嫂嫂。”
那位美貌妇人含笑点头,目光却望向李双儿身后的卫清风和沈月。
在目光触及到沈月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呆怔了一下。
卫清风与沈月微微颔首示意,李双儿见母亲似乎有些出神,不由得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娘?”
那妇人回过神来,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失态:“这位公子风采卓然,使老身不由得想起了一位故人,让两位见笑了。”
沈月笑了笑:“夫人过誉了。”
李双儿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娘,恩公受了伤,别站在这里了,快让恩公他们进去呀!”
李夫人含笑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笑道:“瞧瞧我,差点忘记了,二位快请。”
·
沈月侧躺在床上,几位女眷不便进入,正好让他落得清净,卫清风简单应付两句便关了门,回头正瞧见沈月解下腰间的青玉葫芦,仰头浅饮。
“恩公,还是让大夫瞧瞧吧。”卫清风有些担忧。
沈月将葫芦系回腰见,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歇息片刻便好了。”
卫清风却执着道:“那让我看看。”
沈月还欲拒绝,抬眼却触碰到他固执的眼神,只得叹了口气:“我的包袱里有活血化瘀的药,比那些寻常大夫的效果可好的多,你且帮我涂一涂罢!”
卫清风依言取了药来,沈月宽了衣带,雪色的衣衫落下,露出瘦削光洁的脊背,莹白细腻的肌肤堪比少女。
不知为何,卫清风的心跳突然有些剧烈,他面色微红,在沈月背后坐下,望着他左肩红肿的那块肌肤,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
这种异样的心疼,让他忽略了为何他的伤势会如此之轻这一奇怪的现象。
莫说是一个普通人,便是有真气护体的练武之人,被那么重重一踏,也断然不会只有些红肿而已。
柔润的药膏散发着清淡的药草香气,卫清风心猿意马地帮他涂好了药,视线忍不住上移,却发现他的肩头,有一处艳红的花纹,似盛开的花朵,又似展翅的蝴蝶,在雪白的肌肤上透着丝丝妖艳。
等卫清风回过神来时,手指已抚上了那抹艳红,沈月微微侧头,上扬的唇角透着丝笑意:“那是我的胎记。”
说完拉起衣衫,遮去满室春光。
衣衫滑过卫清风的手指,他却没有收回手,喃喃道:“……很美。”
沈月轻笑:“美么?我却不喜欢,总觉得像是女子的妆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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