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枯荣

　　徐咏衡其实很怕这样的麻烦，患者每次出乎意料地配合，总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虽然程寻歌告诉他，只当做每周会面的朋友最近的聊天，可惜还是让高材生觉得不舒服。
　　“国庆前最后一次来了吧，希望也是你最后一次来了。”徐咏衡摞起手边厚厚一沓资料，跟程寻歌打招呼。
　　“也许吧，”程寻歌用手肘抵着办公桌，手心朝内顶着下巴，手指轻轻按着脸颊一侧，“我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你要和他们透露我是你的病人？”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在有意识的人看来，显得勾人又妖娆。
　　“你在我这里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比如现在的样子，”徐咏衡将文件夹往前推，示意他签字，“我能感觉到，你对每一个医生都很信任，可惜没人能治好你。这也许就是你本来的模样，偏偏要龟缩在不属于你的壳子里，伪装一个陌生人。”
　　徐医生捏捏眉心：“我这里的患者大多都有亲属朋友陪着来，对他们康复也有帮助。我是在想，或许你真正对一个人敞开心扉后，你的心理状态会好很多，所以吧，我建议你...”
　　“你或许是让我找个伴侣？”程寻歌已经签完字，冷不防凑近徐医生，“你觉得自己怎么样？”
　　徐咏衡这会儿看出他的眼睛并不是标准型，平时桃花眼里还带点端正的姿态，现在荡然无存，只剩下莫名的幽深。他低头盯着“程寻歌”三个字，嘴角挂了点笑意：“我是说，不带肉/体交易的那种，soulmate，你懂吗？”
　　程寻歌的眼睛里少了点光，唇线也变得笔直，将刚刚过分伸出的衬衫收回皮带以下：“我能找到吗？我的朋友们倒是对我的病情很感兴趣，你不妨和他们聊聊。”
　　“下次你可以带他们来，”徐咏衡的钢笔从指间掉在桌上，“你这样的0.5或许对同/性/恋们很适用，不过我还没有出轨的想法。”
　　“啧啧，世纪好男人哦。”
　　“那你觉得小美女知道她的老爸跟她第一眼看见就留有好感的哥哥，曾经发生过一些和她妈妈相似的事情，等她长大了会怎么想？”
　　说这话的时候程寻歌绕过了办公桌，把徐医生摁在办公椅上，突然两三米的距离缩短到两三厘米：“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委屈一下。”沙沙的呼吸吐在男人颈间，是明面上的诱惑意味了。
　　“大明星是想搞出点不愉快的言论吗？我们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了。”徐咏衡根本不带怕的，两根指头轻捻着程寻歌的下颌，“我不介意，愿意以身相许。”
　　程寻歌还没那么大胆，办公室的门没锁，随时有下一位访客，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幅度很小，可这么近的距离，看不出来都难。
　　徐咏衡使点劲，就能把他捞回来。
　　可他没有。
　　程寻歌故作镇定，整理好袖口和腰间的褶皱，落荒而逃，狼狈又丢脸。

　　今天轮到程寻歌接雍笑渊。小学门口真的不好停车，又是和另一所初中的岔路口，一时间鸣笛和交警的哨子指挥叽叽喳喳，搞得程寻歌头痛不已。来得还早了，蹲在车上屁股都坐麻了。
　　说好学校禁止鸣笛呢？遇到不讲理的都是放屁！
　　忽然想到上午不讲理的一幕，脑子更加混沌了。
　　算了算了，明天就看不见他了，离个几百公里还想得起他才怪。程寻歌懊恼地掏了根烟，“嚓”得一下点燃了，离初中放学还有一段时间，小学生们这边像潮涌的某种动物往外冒。
　　程寻歌锁了车，大步一跨，深深吸了一口烟，细细地吐出。谅在最近热搜疯狂，就算是季檀舟故意买的也算是有了一点人气，程寻歌把抽了一口的烟摁在垃圾箱上，从借来的车上随意翻翻，掏出了一打一次性口罩。
　　雍清年想得真是长远啊。
　　雍笑渊举着个“二年二班”的铁牌子出来，有模有样的，差点把程寻歌乐翻在地上打滚。一边的保安止不住打量着这个戴口罩配鸭舌帽的奇怪男人。
　　雍笑渊把铁牌子往横排的木架上一插，气鼓鼓地就来找程寻歌，小脸还绷得紧紧的。程寻歌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个鼻尖，指着刚刚录的视频上的小鸡仔笑个不停。
　　雍笑渊没憋住笑，把书包一把甩给程寻歌，小短腿还踹了一下程寻歌的金贵屁股。
　　“走，宝贝儿上车！”程寻歌一只手拎着雍笑渊的书包，一只手扛起三十公斤重的雍少爷，“攻略带了没？咱出发了啊！”
　　原本站在程寻歌旁边的等孩子的一姑娘转身速拍了一张照片：你看看，这是不是那个上次你安利我的？
　　对面很快就回复了：！！！程寻歌吗！你是偶遇吗！这个背影！认不错的！这孩子谁！是我跟他隐婚生的！看见没！
　　又来一条：你在哪遇见的！！我上微博问问！你今天去接弟弟！应该带我去的！！！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就算是小魔王！也打不倒我想偶遇的心！！！
　　已经快开上高速的程寻歌浑然不觉，几十公里外的季檀舟正手忙脚乱地处理着他和雍清年儿子的奇妙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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