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

　　春光正好百花艳，又是一年清明到。
　　往年里清明常伴着烟雨绵绵，今年却阳光灿烂得耀眼。
　　小三子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嘟哝着，悄悄回头看着自家新主子，一袭苏白衫子，脾气好到不行的一个公子。
　　说是去上坟，公子却带了自己来了深山，小三子提了提手中的篮子，咽了口口水。
　　篮子里装满了好吃的，有他最喜欢的糖葫芦。
　　红艳艳的色彩，晶莹的糖衣。
　　阳光有些猛，糖葫芦上的糖有点化了，慢慢流淌到香纸上。
　　小三子看了看静静坐在一个土包前的公子，眼珠一转，伸出手一戳，迅速往口中一送一舔——好甜啊！
　　他的动作全叫君蘅看在眼里，他只轻轻一笑，轻抚着那长满了青软小草的隆起。
　　“那孩子很可爱，喜欢吃糖葫芦，也喜欢睡觉——是个聪明的，我已经消了他的奴籍，又找了人收养他了——我教他识字，还有写……真的是挺聪明的一个孩子……”
　　君蘅温柔而沉醉不已的呢喃，在小三子看来真是怪到不行，年纪还小的孩子只关心自己的福利，一次又一次偷偷拿手粘着糖浆吃，还要小心提防小虫蚁爬进篮子里。
　　“我一直都失约，从认识到你离开，一直不断的许诺，却没有一个对你实现过——我君逸扬对得起天下，却负尽你一生……”
　　君蘅在阳光中抬起头来，看着那片湛蓝；“有时候我在想，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没有了你，却成就天下的梦，梦醒来时，就能看见你笑着在等我……只是我现在做这个梦……做得太久了……久到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清风温柔的吹过山间树梢枝头，幼嫩的枝芽在风中缓缓颤动，花香浓郁得叫人连心都觉得甜美起来。
　　君蘅向着小三子招手，赫然吓到的孩子红了脸，两手提着提蓝，一点点扭到君蘅身前，黑黝黝的眼睛里是小心，也有些许期盼。
　　君蘅伸手摸摸他的头，从篮子里拿起那串被小三子一点点吃到少了一半糖衣的糖葫芦，递了给他，看见孩子一脸的欣喜。
　　“这本就是给你的。”君蘅摸着他的头，笑得温柔：“记得来的路么？你先回去吧……”
　　小三子舔着糖葫芦，满心欢喜，点着头，一颠颠向着来时的小路跑去，跑了几步，心中一动，驻身回头，看着衣袂飘飘的公子，道：“公子？”
　　“恩……”
　　“明天再教我写字吧！”
　　君蘅灿然一笑：“你是个……好孩子……”
　　小三子看着他，低头又舔了舔糖葫芦，再看看君蘅：“公子，我先走了！您记得莫要太晚。”
　　君蘅笑着点头：“是……莫要……太晚……”
　　满足的孩子一点点跑远，君蘅渐渐模糊了眼。
　　阳光灿烂了好几日，确是天干物躁。
　　君蘅一样样将东西拿出，摆在坟前：“你看，这是你喜欢的脆皮烧鸭——一整只，我不和你争，你可以全吃了他，还有翡翠包，玲珑圆子……”
　　小小的酒坛被打开，浓郁芬芳的酒香蔓延开来，君蘅仰头喝了一半，将另外一半尽数撒在身周坟前。
　　香纸燃烧时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宁神安气，混合着酒香，带了丝解脱。
　　“我说过只和你共饮……迟了这些年……你别恼……”

　　天佑九年清明，前相君逸扬山间踏青，遇荒火，卒，上感其德，谥号文安公，令书香礼拜，以记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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