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牵尘

　　“连被子都不盖，唉……”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抱着枕头左右警惕地张望。
　　无人。
　　奇怪……是谁在说话？
　　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我拿起珍藏多年的智能手机，一眼就看到了□□上红色的气泡。
　　“早~”
　　很有少女气息，可爱得紧呢。
　　而且是我家的。
　　我想我一生都没有像昨晚那么开心。
　　是谁胡说八道，说人生中错过，就是错过了？
　　你认为的错过，才是错过，如果你有心，努力过不得，那不叫错过，那叫无缘。
　　今天我鼻子怎地也翘上天了。
　　总的来说，我知道我和念是有缘的，很高兴。
　　我偷着乐地也如念般回复了她：“早~”
　　“可算起来了，还以为你酒量真就那么点，会睡到中午呢。”
　　昨夜的话……貌似在所谓大学同学的面前宣布了念成为我女朋友的事实，大家都祝福我们，连一向讨厌她的大块头也为我感到高兴，一不小心就喝多了酒，好在我酒品没那么差，也不怕酒后吐什么真言，只怕吐的真言红了念的耳根。
　　思绪落回后，屏幕上紧随而至的是当年黄狗凝视的表情包。
　　啊，说到表情包，我们那时是自己用一点，然后互相截对方的，把对方的头像也一起截进去，满满地塞别人一嘴狗粮。
　　如今有那空闲该是也能做，但如今不比从前。时过境迁，我们都经历了太多，自然是想要这段感
　　情长久而稳定，也就不像当初那般束缚住自己和对方的翅膀来达到陪伴的目的。
　　那样是飞不起来的。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只见一个气泡冒出：“徐~你爱我吗~”
　　一大早就这么腻啊。
　　我用9键飞快地打出一行字，然后发送。
　　“当然爱啊。”
　　“那，你会一直爱我吗？”
　　“当然会，我对你，从第一次恋爱起就没有断过。”
　　“emmm……我说如果，如果是那种非要分开不可的事呢？”
　　“傻念儿，说什么傻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如果你我爸妈坚决不同意，我们大不了学古人私奔；就算天雷劈下来，我也愿意和你死在一起。”
　　良久的寂静。
　　“嗯呢，那样最好。”
　　看来是我的判断能力出了问题，还以为念会说“别说傻话”。
　　“快点起来洗漱好，我在下面等你啊，今天你可要陪我到处逛！”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当然要陪当然要陪。什么……你到楼下了？”
　　从床上跳起来，我一把推开窗户，低头望去，一袭白衣的姑娘冲我展颜一笑。许久不见她的全貌，我都快忘了她的脸庞是个什么模样了。如今一看，还是那般叫我迷醉。
　　再抬头望望，天气确然回暖，空中还有艳阳高照。
　　我想这次我是用上我一生中最高的效率，外加一心多用的技巧，才能在三分钟内搞定洗漱外加边穿衣边下楼，最后一身休闲装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少女莲步轻移，一身白衣晃得我失神……只是这套衣服……貌似只是颜色改了一遍？
　　我故意挑了挑眉，笑道：“昨日不是还说喜欢黑色，今天怎么就穿了一身白了？”
　　闻言，她亦轻笑道：“我昨天说的，好像是光很斑驳吧？但白和光没有必然的联系啊，不讲物理，光洒落在这片大地上，只是照亮一切，叫一切发出自己的光芒，所以才会斑驳而错杂。白和黑一样，都是那么纯粹的物什。它们的区别就在于，如果你往我的黑衣服上泼脏水……”
　　“我不会那么做。”我插嘴道。
　　“假设。”
　　“假设也不行。”
　　“别人往我衣服上泼脏水……”
　　“那更不可能。有我在。”我两眼一瞪。
　　“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果汁……”她都起嘴，白了我一眼。
　　我摆出标志性的邪笑：“哎呀，你可真蠢，蠢念儿。”
　　“……我的黑衣服看不出什么变化，而你如果往我这白衣服上泼脏水。”
　　“哦~你想说，黑色包容一切，而白色圣洁不可玷污？”
　　“不，我想说……那样你就死定了。”她勾起嘴角。
　　在轻松的氛围中与彼此拌着嘴，我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愉快过了。
　　我知道我最后说得八九不离十。她也正如那黑色，纯粹地包容我以前的过错与愧疚，又如那白色，纯粹得让我生出拼死保护她的念头，绝不能让什么东西玷污了她的圣洁。
　　“早饭吃了吗？”轻柔的嗓音打断我的思绪。
　　“……嗯，吃了。”
　　“哦~三分钟可以刷牙洗脸换衣服吃好早饭，您可真是三分钟小王子啊~”
　　“尽瞎说……要是被你说中了怎么办？”
　　“那我可就跑了，不要你了。”
　　“你敢！”
　　笑着，她举了举手中还略带温度的早点。
　　……
　　一天在太阳东升西落中过去，回想今天，当真是做了许多甜蜜的事儿，把第一次我们彼此见面的遗憾，都好好地给弥补上了。一起逛商场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一起下饭馆开的小票，一起看恐怖电影互相紧握的手，抑或夕阳中我在她额上的吻，都是爱的印记。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短暂。
　　沿着染上一片金黄的小路，我漫步送她回家。远远望着那游乐场中林林总总数十类娱乐设施，我调笑道：“话说我们还没一起去过游乐园，玩玩海盗船之类，但基本上都太稚气了点。还是摩天轮好些，”我看向缓缓旋转的摩天轮，“我们能一起到那么高的地方看风景，想不想体验一下鲲鹏下视之感？”
　　说罢，我盯着摩天轮的眼神有些模糊，异样的错觉油然而生，仿佛随着轮子的缓缓转动，整个空间都在扭曲。
　　“不要！”
　　念的惊呼声把我拉回了现实，再回头看她时，她面色苍白，脸上布满着惊惧与惶恐，握住我的手腕一把把我拽了过去。
　　好大的力气。
　　她抚胸喘着气，惊魂未定地挽着我的手，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然后掰着手指，半晌才道：“你，你看着我，别看别的地方。”
　　“好。”我柔声道。
　　组织了一下语言，她终于平静地道：“徐，我不喜欢摩天轮。”
　　“为什么？”我有些讶异。
　　她的目光在地面上四处扫动：“因为……因为螺旋代表转动……就像时间之轮……变迁世间的一切……我不喜欢变迁……不喜欢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我。”
　　我心中瞬间泛起阵阵怜惜，慨叹念早早被我拉进情爱的路途中，难免年少受伤。她如今，可能又想起那些过往了吧。
　　“好，好，我们不坐摩天轮。”我顺着她的长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用我所能做到的最平和的语气道。
　　她竟啜泣了起来。
　　“徐……你答应我，以后看到螺旋的东西，不要看着超过三秒钟，好吗？”
　　我有些不解，而后释然。
　　当年她与我们见面也是如此，她紧张哭泣，最后要我闭眼等她离开。
　　如今应当是一样的，女孩子嘛，顺着她的心意便好。
　　“好，我答应你。”我的声音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又有些强颜欢笑：“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跑一小段吧。”
　　“嗯。”我自然地握紧她的手。
　　我不知道的是，在暮色中消失的我们的背影后，那个游乐场，如褶皱般重叠出两个并立的摩天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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