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下

　　最近经常想起姑苏的事情，一草一木，一河一畔，河里面的江柳和朦胧的倩影，都往往出现了我的梦里面，那个如同幻影般的人影，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但是梦境不同，相同的是，梦里面都是一个浮光掠影的背影，昨天做了一个梦，居然可以看见那人的鼻梁，醒来《海上繁花》剧本已经到最后篇章，眼前居然浮现出来陆城下的身影。让我几乎有一种感觉他便是梦里面的人——宁一书。
　　醒来在办公室，《海上繁华》的剧本已经到了尾声，打开手机逛了下微博，宋乔发了条微博。
　　宋上乔木：这是回国的第三个年头，阳光很好。
　　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二〇一二到二〇二二这十年里面，宁一书感觉自己的有段记忆消失不见，但是时间久了，人都有种惰性，宁一书也不例外，倒还愿意相信自己的记忆完好，如果说有没有一段记忆是宁一书真正缺失了的呢？
　　是有的。
　　宁一书性格有一点偏执，不过只是有一点，也没有到强迫症最严重的时期，只是循着根过去，记忆里面的主角是宁一书而已，其他的什么，其实都无关紧要。既然是可有可无的记忆，那么少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写完《海上繁花》的最后一幕戏，宁一书终于轻松了。不知道是内心还是有什么愿望已经实现了的轻松。
　　已经是下午下班时间了，宋乔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宁一书索性坐着看陆城下送来的这些古诗词，触摸到《纳兰词》冰凉的封壳，又想到那个带有一点微凉的手心。
　　熟悉的薄荷味的微凉感觉，从记忆里面投射出来点点柔光，宁一书忽然想起一个画面，阳光和煦的午后，姑苏城微雨和阳光同时启航，金柳插满了姑苏河畔，那人从花海里面走了出来，拿起一只满天星，开口道：“一书，喜欢吗？”满是期盼的眼神，隔着很远都可以感觉到女子灵动的目光在残阳的如火里面透出雨季的微凉，将这微凉放在那人的眼中，居然透出了那人午后的和煦阳光。
　　这样一个画面，宁一书未曾在梦里面见过，只是这样的眼神在无数个梦里面仿佛似曾相识。最后变成陆城下的样子。
　　手指在冰凉的封面上触摸，轻扶扉页，翻到了纳兰性德的《木兰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卢氏和纳兰的薄幸往事。
　　宁一书喃喃开口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陆城下扶住书架，看着宁一书好笑地回答：“是何事秋风悲画扇吗？”
　　宁一书抬头望向陆城下，那人逆光站着的样子很好看，唇角带笑，微微挑眉，在他臂弯里面的宁一书悄悄下，羞红了脸颊，心下颤抖，宁一书自愈胆子不小，这时候却只能细声回答：“是。”宁一书的眉目在听着他念叨这首诗的时候稍稍脸红了。
　　宁一静，13岁的时候身高便拔得很高，在同龄人里面就显得格外特别，每次书包里面总能塞下很多的情书，可是一切只持续到宁一静15岁。
　　那个叫做宁一静的男孩子只活到15岁，他死的时候，没有任何挣扎，平静流血了很久，救护车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那时候宁一书十岁。只看见肇事者兰博基尼扬长而去的身影，那个背影留给了宁一书一道高傲的身躯，而那时候的宁一书不知道对方丢二十万意味着什么，只是那个从前永远高傲的宁先生的背脊终于弯了。
　　一个用二十万买来的卑微。
　　而宁一书已经不记得宁一静的样子了，但是宁一书还记得那个人最喜欢的一首诗便是《木兰词》，而他说：小书，你要遇见一个男生，就和他在一起读这首诗，因为这首诗很美。”这是宁一静对宁一书说过的最迟的话。
　　阳光中的男生更像是记忆里面的人，可惜还是才遇见没有多久的。
　　宁一书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她愿意相信这个人。
　　陆城下试探性地开口道：“宁小姐，我喜欢你。”
　　宁一书那瞬间望向了陆城下的眼神有光，恍惚中看向陆城下的时候羞红了脸，装作没有听见，又继续道：“陆总，我走了。”
　　宁一书背起背包，将手上的书籍推往书架，往外面走去。
　　后面的陆城下，仓皇着点燃了手里面的雪茄，咳嗽着，难掩面上的失落。
　　宁一书，你要多久，才会知道，我在原地等你，很久了。
　　这厢宁一书离开了让她感到不受控制的地方，将左手放在右手上，半晌感觉不适应，于是将手换了位置，宁一书不经自己发现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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