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审神者委员会任命通知

　　次日傍晚。

　　一期一振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躺在鹤丸国永怀里，眯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像只小猫一样往鹤丸国永怀里蹭了蹭，伸了个懒腰。

　　“醒醒。”鹤丸国永心中一软，揉了揉一期一振的脸，“都睡一天了。”

　　一期一振扶着鹤丸国永的肩膀，慢悠悠坐了起来：“睡几个小时，醒几个小时，就跟没睡一样。”

　　鹤丸国永道：“让你多睡几个小时，你又非得起来。”

　　一期一振摇头：“这个地方太冷了，睡久了会难受。”

　　鹤丸国永瞪眼：“我怎么觉得这两天你特别金贵。”

　　一期一振闻言失笑，摇头道：“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坑蒙拐骗享乐任务多年，一时摆脱不了贵族的出行条件。”

　　鹤丸国永：“……你现在是不是能感受出来屁股下坐到了几颗小石子？”

　　“那不行，那是天生贵族才有的技能。”一期一振扬了扬眉，正经道，“更何况，我身下不是坐的你么。”

　　鹤丸国永：“……”

　　“睡了一觉，你倒是乐观了不少。”鹤丸国永拍了拍一期一振的后背，“起来做任务了，尊贵的屁股。”

　　一期一振：“……”

　　按照以往的任务经验，历史修正根据严重程度，通常需要一到两天左右的时间，昨夜属于修正期，抵御时间溯行军，守护任务地，可以避免修正被破坏。不出意外，今夜历史修正完成，迟来的刺杀将会重新上演。

　　白日里没有再出现时间溯行军，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熬了一夜，准备轮流休息保存体力。好在两人任务多年，也习惯了熬夜蹲守，最高记录连续蹲上过三天，区区一晚不足挂齿。

　　和昨日相比，两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第一晚修正安然无事，只要再度过第二晚，危机就能解除了。

　　天色渐暗，鹤丸国永跳下屋顶，准备去东南方向巡逻，一期一振则继续坐在屋顶上刷平板。

　　根据历史的记载，坂本龙马是在近江屋二楼，与陆援队长中冈慎太郎商谈之时被暗杀。刺杀者只有两人，谎称是坂本龙马的朋友，进屋之后杀上了二楼，快速完成了一场刺杀。

　　由于历史被破坏，坂本龙马和中冈慎太郎会面之时，刺杀者没有出现，两人安然无事结束了会面，并对历史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历史修正无法回到过去，只能通过后续的发展来挽回，一般会尽可能效仿原本的历史事件，这也就意味着，今晚的近江屋，坂本龙马和中冈慎太郎将会再一次商谈，而刺杀者也将如期而至。

　　鹤丸国永巡逻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屋顶上：“我刚看到有人进酱油店了。”

　　“我也看到了。”一期一振还在翻看着平板，“是中冈慎太郎。”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鹤丸国永松了口气，瘫坐在屋顶上伸了个懒腰，手肘拱了拱一期一振，“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一期一振抬头问道：“你刚刚遇到时间溯行军了吗？

　　鹤丸国永一愣，历史事件在今晚发生，照理说时间溯行军的活跃程度，应该比昨晚更高。可昨夜两人一直从傍晚杀到凌晨，今晚历史主角都已登场，反派却迟迟没有现身。

　　除非历史已经被破坏。

　　“不可能吧，昨天还好好的。”鹤丸国永蹙眉，“我再下去看看。”

　　“平板也没有探测到气息，有些反常。”一期一振抱着平板起身，“你别走远，我去外围再探测一下。”

　　鹤丸国永点头：“行。”

　　一期一振和鹤丸国永击了一下掌：“最晚半个小时后在这里汇合。”

　　两人翻身跳下屋顶，没有耽搁分秒，快速没入了黑暗之中。

　　相比于鹤丸国永的困惑不解，一期一振显得淡定许多。

　　是时候验证猜测了。

　　一期一振隐入蜿蜒的巷子中，一路绕行，快步走到了一座熟悉的院子外。

　　院子的另一头，两个黑衣人正在低头与人交谈，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从一期一振的角度看去，看到的是黑衣人的背影，另一个与之交谈的人刚好被挡在了里面。

　　一期一振静静地等在巷子的拐角处，等了约莫有十分钟，两个黑衣人戴上斗笠匆匆离去，那与之交谈的人也暴露在了巷口。

　　正是那和蔼可亲又暴躁护短的老婆婆。

　　一期一振轻轻闭上了眼。

　　老婆婆疏远孙子一家，看不起次子，对她而言，小儿子是她的全部，小儿子的死带走了她的整个世界，一切的幸福美满都归于零，任何温暖都填补不了失去小儿子的空缺，她的眼中只剩下对不公世道的憎恶。

　　为何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唯独小儿子就该死。

　　芍药腼腆善良，白术憨厚热心，他们是没落道场中的平凡弟子，不曾想过伤害其他人，他们能打听到的消息，老婆婆同样能打听到。

　　第一次的历史变动，是老婆婆遇上了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温柔贴心，与老婆婆的小儿子有着几分相似，只不过是简单的陪伴，却让老婆婆想起了过去。如果小儿子还在，一定也如这孩子一般温柔、懂事、疼媳妇；如果小儿子还在，他定然不希望老婆婆被仇恨蒙蔽双眼。

　　内心的动摇变动了历史。

　　第二次的历史变动，依旧是老婆婆遇上了一期一振。

　　白术作为老婆婆的孙子，惨遭嫌弃，甚至被当做不公的对比。为何当初被杀的是聪慧过人的小儿子，而不是这个一看就很愣的孙子。

　　日复一日的心痛激化了矛盾，若那日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没有造访，老婆婆和白术必然会有一场争吵，至此恶化心结。

　　只可惜，一切都在善意中化为乌有。

　　历史的修正注定了失败，连时间溯行军都早早地料到了这一点。

　　一期一振怀里的平板震了一下，他回过神，正准备取出来查看，巷子那头的老婆婆看到了他，挥了挥手慢慢走了过来。

　　“婆婆。”一期一振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主动迎了上去，“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站着。”

　　老婆婆笑着握住了一期一振的手，惊道：“你这手可比我冰多了！”

　　“我和哥哥准备出去吃点夜食。”一期一振道，“他东西落房间了，我在这里等他。”

　　“这才几步路，一起跟进去不就好了。”老婆婆捂着一期一振的手搓了搓，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我听奈奈说，你们是来寻亲的。”

　　一期一振应道：“嗯。”

　　“她说你们家亲戚是坂本身边的人。”老婆婆见一期一振手心的体温迟迟不回升，低头往里哈了哈气，笑着说道，“婆婆也会帮你们打听的，以后寻到了家人，也要来婆婆家坐啊。”

　　一期一振半晌没有回应，他缓缓将手抽了回来，到中途又觉得有所不妥，反过来拉着老婆婆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婆婆早些回家休息，我回去看看我哥哥。”

　　“哎，好。”老婆婆含着笑意，目送着一期一振转角离开了巷子。

　　一期一振绕着巷子走了一圈，径直路过道场，拐进了那破旧的布坊中，他背靠着墙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快到了，这般荒唐的结果，该如何开口告诉鹤丸国永。

　　按照历史的破坏程度，这回或许真的是非碎刀不可了，目前全本丸就碎过两把刀，每把的故事都能流芳百世。如果鹤丸国永知道了，想来还会争上一把这难得的名额。

　　想到这里，一期一振忍不住失笑，他能想象到鹤丸国永听到真相后的表情，也许会有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就能恢复泰然。一期一振也能猜到鹤丸国永接下来的举动，会一边安慰着说没事，一边用尽全力保护一期一振不受伤害。

　　一期一振有一种冲动，想要飞奔到鹤丸国永的身边，告诉他任务失败了，必须碎刀才能挽回，既然谁都不愿失去谁，不如生死与共，一起面对，待到重生之日，再一次相识相知。

　　可惜一期一振做不到。

　　一期一振自嘲地笑了笑，拢了拢羽织，在寒风中抱紧了自己，准备回集合点找鹤丸国永。刚走出布坊，他突然想起之前平板似乎震动过，于是顺手从怀中取出查看，发现面板边缘有个红点正在不断地闪烁。

　　这个位置的红点从未亮起过，一期一振带队操作平板多年，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迅速打开页面，查看了一下任务详情页的提示，微微一愣。

　　这是出现检非违使的提醒。

　　大概在六七年以前，一期一振曾经遇上过一次检非违使，那次的队长不是他，而是烛台切光忠。任务发生意外后，队长并没有把检非违使的事情告诉给队员，而是企图独立承担，幸而提前被发现，这才避免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原来平板上有预警检非违使的功能。

　　原来每一位队长都有隐瞒检非违使的心。

　　一期一振不禁又想起了烛台切光忠，同为队长专业户，过去的烛台切光忠遇到过多次检非违使，每一次的解决方式都十分果断，做好了揽下一切的打算，最后连牺牲都做得毫不犹豫。

　　三年前的一期一振在听说烛台切光忠碎刀真相时，也一度无法理解他的做法。当时在场四人，虽然历史受到了极大的破坏，但每人捅上自己一刀，也未必修正不过来，为何要如此不留余地。

　　而如今，一期一振似乎有些理解了烛台切光忠的做法。

　　一期一振收起了平板，抬头望了望天。

　　今夜天色很暗，浮云蔽月，是个厮杀的好天气。

　　一期一振放下犹豫，转身走出了布坊。

　　鹤丸国永已经回到了屋顶，见一期一振回来，他皱眉道：“我刚刚在后巷解决了两个时间溯行军，动向有些反常，像是来巡逻的。”

　　“来了就好。”一期一振拍拍胸口，“这次时间溯行军的行动有点慢。”

　　“时间溯行军总有自己的想法。”鹤丸国永看起来也松了口气，“去年不也有一回，就女帝任务那次，把药研吓得差点自戳胸口。”

　　“嗯，记得，孝谦天皇。”一期一振笑了笑，“那次是把时间搞错了，时间溯行军的出现规律还是有迹可循的。”

　　“这次哪里有规律了？”鹤丸国永耸了耸肩，指了指近江屋的方向，“我在酱油屋附近转了转，还没有刺杀者的踪迹，屋子里面的人在一楼吃饭。”

　　“现在屋子里人多，刺杀者应该要等饭后动手。”一期一振顿了顿，说道，“晚上的集合点定在哪里？”

　　“集合点？”鹤丸国永有些莫名，回头看向一期一振，“就这儿，或者布坊，离任务点都近。”

　　“就是离任务点太近了才不行。”一期一振道，“坂本龙马被暗杀后，这附近估计都会被人围起来，少惹麻烦，早点离开。”

　　“也是。”鹤丸国永点头道，“这个历史点我不熟，说个我能找着的地方。”

　　一期一振想了想，说道：“花与城。”

　　鹤丸国永：“……这可真是个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地方。”

　　一期一振：“里面有你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百合姐。”

　　“不是说了回本丸就告诉你前因后果么，还没完了。”鹤丸国永瞪了一期一振一眼，问道，“花与城任务和现在不在一个时代吧，这里还有花与城吗？”

　　“我算过，花与城的时代正好比现在早了五十年。”一期一振道，“五十年过去了，不知道百合姐还在不在。”

　　鹤丸国永：“……”

　　“花与城就花与城吧。”鹤丸国永无力道，“那地方当真是过了五十年都忘不了。”

　　一期一振笑了笑，说道：“不如你现在就跟我讲讲百合姐。”

　　“现在？”鹤丸国永思考了一番，摇头道，“不行，这事儿说来话长，而且得三日月在旁边作证才能说得下去，不然你准得砍我。”

　　一期一振：“……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想砍你。”

　　鹤丸国永边笑边退后了两步：“之前还一脸不在乎，怎么现在又在意起来了。”

　　一期一振没回答，而是突然问道：“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鹤丸国永反问：“什么日子？”

　　一期一振故作失望：“你果然不记得了。”

　　鹤丸国永抿唇，从两人来本丸的日子想到两人第一次互殴、第一次任务、第一次告白、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盖被子纯睡觉、第一次为爱鼓掌……鹤丸国永的脑子记不清这么多日子。

　　鹤丸国永蹙眉沉思片刻，确定自己完全记不起来后，镇定自若道：“嗯，想来今天一定是个值得怀念的重要纪念日，重要到你为了过二人世界还特意抢了这个任务。”

　　“没抢，我一开始就选了这个任务。”一期一振含着笑意，“不过今天的确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你不记得的话，回本丸去翻书吧。”

　　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记不住太多琐碎的日期，只对第一次见到一期一振的日子刻骨铭心。而一期一振怀旧，喜欢把各种第一次记录下来做纪念日。

　　一期一振知道鹤丸国永健忘，每逢纪念日就提前告诉鹤丸国永，然后两人就开始商量如何过节，简单些就是鼓个掌，繁琐些就是赏花赏月品酒谈心鼓个掌。

　　习惯了一期一振充满仪式感的爱好后，鹤丸国永对每个纪念日都十分期待，长时间没有纪念日，他还会反过来提醒一期一振别漏看。

　　当然，若是在任务途中遇上纪念日，两人也会想方设法过节。

　　鹤丸国永翻身而起，咬牙切齿道：“今晚就把任务了结了回本丸过节。”

　　一期一振有些好笑地看着鹤丸国永，歪了歪头，说道：“若是回不去，就去花与城。”

　　鹤丸国永回头看了过去。

　　一期一振抛出一个飞吻：“记得来花与城找我。”

　　鹤丸国永一直以来都习惯听从一期一振的任务安排，虽然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这两日任务不顺，心中难免焦虑，闲聊安人心神，他也没有太在意。

　　花与城的确是个好地方。

　　片刻后，鹤丸国永继续巡逻，一期一振坐在屋顶上发呆，直到怀中的平板又轻轻震动了一下。

　　不断闪烁的红点变成了常亮。

　　一期一振站起身，远远地朝着鹤丸国永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任务点附近出现了大量的时间溯行军，鹤丸国永正游走于街巷中厮杀，他挥舞刀剑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对准要害一刀毙命，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一期一振嘴角带着笑意，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他没有加入战局，而是转身跃下了屋顶。

　　检非违使已经出现了。

　　检非违使只有在历史受到严重破坏之时才会出现，他们不会直接出手破坏历史，他们的目标是负责解决保护历史的刀剑。

　　解决刀剑，彻底破坏历史，是时间溯行军的最终目的。

　　并非每一场遭遇检非违使的任务都会碎刀，相比于三日月宗近、过去的烛台切光忠、和泉守兼定他们日常带队面对一级任务，一期一振和鹤丸国永狗粮光环太闪耀，经常无人组队，只能成双入对去做三级任务。

　　任务的危险程度根据等级高度递增，一期一振从未面临过这般险境。

　　这几日来，一期一振的情绪时起时落，焦虑不安，他做过很多猜测，分析过很多可能，也预料过很多结果。原本以为在面对绝境之时，他会慌张、会恐惧、会不舍。而此时此刻，当一切摆在眼前，他却无比平静。

　　终是迎来了结局。

　　一期一振引着检非违使，一路朝着花与城的方向赶去，他会在山水花林之间，静静地等候鹤丸国永。无论结果如何，下次再见面时，他的心意都不会变。

　　鹤丸，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个年头。

　　可惜没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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