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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一）
本丸，锻刀室。
黎明的晨光透过单薄的纸窗，照进了昏暗的锻刀室，屋子里很安静，针落有声，只有冰冷的铁床下，煅烧的材料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
一期一振的锻刀时间为三小时二十分钟，时间一到就需要更换一次材料，安倍晴明和药研藤四郎设置了闹钟带在身上，轮换着来锻刀室换材料，顺便给鹤丸国永送吃的。
鹤丸国永已在锻刀室中呆了整整半个月。
此时屋中只有鹤丸国永一人，他背靠铁床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眯着眼，像是睡着了。片刻后，鹤丸国永的手指动了动，脖子僵硬地转了半圈，看向了铁床下方的计时器。
再有十分钟，就要更换材料了。
半夜里安倍晴明来过两次，这次应该是换药研藤四郎来，两人一直按一人两次的规律换班，鹤丸国永早已习惯，甚至会按照见到两人的次数来计算时间。
又五分钟过去，鹤丸国永抬起了头。
安倍晴明的住所距离锻刀室比较近，每次都会踩着点来。而药研藤四郎一般都会提前十到十五分钟过来，然后在一期一振的身边陪上一会儿。
才坚持半个月就学会迟到了。
鹤丸国永扶着铁床，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面色苍白，神情漠然，浑浑噩噩呆坐了半个月，他的身体已经十分僵硬，肩膀上时常会有酸胀感，令人提不起劲。他动作迟缓地走到了材料堆跟前，弯腰想捡些材料，可当他数到一半的时候，大脑忽然变得空白，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呆滞地望着地上的材料，一瞬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鹤丸国永涣散的思绪被猛然一网兜罩了回来，他的怀里乱七八糟捧了些材料，动作迟钝无力，极为缓慢地转过了身。
一期一振正坐在铁床上，有些茫然地望着四周。
“……”鹤丸国永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他手上的材料噼里啪啦掉落到了地上，他艰难地迈出一步，身体却像被定住一样，无法继续往前。
一期一振也看到了鹤丸国永，他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翻身跳下了铁床，对鹤丸国永微微颔首，露出了和煦的笑意，开口道：“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
鹤丸国永脸上的表情太过复杂，颓废黯然与失落中，又夹杂着喜悦与希望、悲喜交加，分不清究竟是悲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从未见过如此纠结表情的一期一振一时间无言以对，连接下去的台词都没能说完整。
两人在锻刀室中对视良久，鹤丸国永用干涩的嗓子轻轻唤道：“一期。”
“嗯？”一期一振从铁床边走了过来，凑近鹤丸国永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鹤丸国永？我见过你。”
鹤丸国永没出声，一期一振有些惊喜，继续道：“我们曾在一个博物馆中，我叫一期一振，你记得我吗？”
鹤丸国永缓缓伸出右手，拇指在一期一振的脸庞上轻轻抚过，低声道：“记得。”
一期一振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在意，他笑着伸手握住了鹤丸国永的手：“很高兴见到你，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唰——”一声响，锻刀室的门被人拉开了。
药研藤四郎单手撑门，喘着粗气：“抱歉我……”话到一半，他看到了屋内的一期一振，顿时愣在了原地。
一期一振回过头，惊喜道：“药研？”他松开了鹤丸国永的手，转身快步走到了门口，“真的是你！”
药研藤四郎猛地扑到了一期一振的怀里，闷声道：“一期哥。”
鹤丸国永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上面还残存着一期一振的体温，依旧是那么柔软与温暖。
一期一振回来了。
消息在十分钟内传遍了本丸，黎明时分睡觉的练刀的，全员在最短时间内聚集，在短暂地抹泪感动后，纷纷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接下来，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一期一振跟着药研藤四郎回了粟田口大家族所在的院子，过去的一期一振一直住在鹤丸国永的院子里，很少回自己的房间，里面的东西也不多，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新房间一样。
“一期哥！”粟田口弟弟们一个轮着一个，扑倒在了一期一振的身上，稀里哗啦哭成了一片。
一期一振张开怀抱，把弟弟们抱在一起，抱不下的就往上叠，十来个人这么一挤，把一期一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叠罗汉一样往上压。
在锻刀室里已经扑了个够的药研藤四郎皱眉道：“都下来。”
一期一振也有些哭笑不得：“快别哭了，我以后会陪在大家身边的。”
乱藤四郎挤在一期一振的大腿上，作为演技派的代表人，他十分得体地撒娇道：“一期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等了你二十年。”
药研藤四郎冷静道：“你来本丸才十五年。”
“那也有十五年了！”乱藤四郎瞪了药研藤四郎一眼，“算你老！”
药研藤四郎：“……”
粟田口的弟弟们虽然心中悲喜，难以自控，但还是牢牢记住了嘱咐，不能说漏一期一振碎刀的事，要当做是在本丸中第一次见到亲爱的哥哥。
反正没什么区别，哭就是了。
一期一振安抚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把哭闹的弟弟们全部逗笑。一家人围坐在走廊上聊起了天，一期一振挨个摸了摸弟弟们的脑袋，把他们搂在怀里好好抱了抱，连正经站在最后边的鸣狐也没放过。
温暖的时光流逝飞快，刀剑们也陆陆续续过来打招呼，一期一振笑着回应，和大家叙了叙旧，不一会儿，狐之助也跑了进来。
“一期！！”狐之助迈着小腿，蹭蹭蹭跑到了一期一振的肩头，凄凉道：“你终于回……来了。”
满院子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在了狐之助身上。
狐之助干笑了一声，补救道：“我想死你了。”
一期一振把狐之助抱进怀里，问道：“好可爱的小狐狸，嗯……你是？”
狐之助：“……”
不补救倒还好，一补救捅出一个大洞。
“这是狐之助，晴明大人的辅佐。”药研藤四郎面无表情地盯着狐之助，眼中满满都是警告，“也负责本丸的日常起居和工作安排，主要任务是跑腿。”
“怎么可以介绍得这么没有档次！”狐之助不满道，“我是本丸的总管。”
一期一振颔首：“总管大人好。”
狐之助满足了。
一期一振问道：“总管大人认识我？”
狐之助：“……”
“在锻刀安排上，一期哥十多年前就该来本丸了，可惜一直没有锻出来。”药研藤四郎解释道，“总管大人期待你很久了。”
狐之助连连点头：“是啊，没能把你锻出来，是我十年的痛。”
一期一振点点头，问道：“我是不是该去拜见一下审神者大人？”
“哎，不用。”狐之助摆摆手道，“晴明大人最近有要事，忙得吃饭睡觉都顾不上，这半个月来除了给你换材料，连书房都没出过。”
一期一振想了想，问道：“我是半个月前开始锻造的吗？”
狐之助：“…………”
这下不仅是药研藤四郎，粟田口全员都想把狐之助轰出去。
“以前也锻造过好多次。”乱藤四郎抱着一期一振的胳膊，嘟嘴道，“锻刀材料贵，没办法一直锻刀。”
“原来如此。”一期一振叹道，“看来我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怎么会！”乱藤四郎道，“一期哥能来，我们都超开心！”
大伙儿纷纷附和，狐之助深感此地不宜久留，匆匆开口，完成了跑腿传话的任务：“晴明大人说，他这几日忙，不用特意去找他拜会，让你好好休息两天。明天晚上主厅开一场欢迎宴会，到时候再见。”
一期一振点头应下：“好，替我向晴明大人问好。”
狐之助离开后，时间也接近正午，药研藤四郎拖着弟弟们去厨房搬吃的，准备中午和一期一振一起在院子里吃个饭。刚一走出院门，他就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鹤丸国永。
“你们先过去。”药研藤四郎拍了拍乱藤四郎的肩膀。
乱藤四郎抬头看了鹤丸国永一眼，点点头，领着一帮人先行离开。
鹤丸国永背靠着柱子，低头凝视着地板，这状态看起来和近半个月来的一模一样，一期一振的回归并没有让鹤丸国永有所改变。
药研藤四郎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一期哥在整理房间，现在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好。”鹤丸国永点了点头，脚下却没有动。
药研藤四郎忍不住又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鹤丸国永低声道：“我见过了。”
药研藤四郎不是多话之人，话已至此，他没有再多言，甩了甩手转身离开。
鹤丸国永静静地守在一期一振的院门外，没有踏入院中，也没有离开半步。就像他守着一期一振的断刀时一样，用坚实的后背，默默无闻地守候。
此时一期一振正一个人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房间里只有常规的日用品和家具，他随处看了看，熟悉了一下自己的新家。
一期一振走出房间，坐在院子里环顾四周，这里住的都是粟田口的刀，他隔壁屋住的是鸣狐，再边上是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对面的屋子里住的都是短刀，一开房门就能看到，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十分热闹。
听说最早的刀剑二十年前就来了本丸，看来自己确实来的有些晚了。
一期一振在院子里休息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刚刚轮流过来打招呼的刀剑中，并没有最初在锻刀室里见到的鹤丸国永。
一期一振回想了一下，当时见到鹤丸国永时，就觉得他面色憔悴，精神萎靡，难道是生病了？
药研藤四郎方才提起过，锻造刀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换材料，鹤丸国永刚好是昨晚值夜，所以一期一振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
如此说来，两人倒也有缘分。
毕竟鹤丸国永是为了锻造一期一振熬的夜，作为当事人，一期一振放不下心，决定主动过去找一趟。他不知道鹤丸国永住在哪个院子，弟弟们又都离开了，他只得随便选了个方向，先去隔壁院子问一问。
一期一振沿着走廊，漫步走出院子，隔壁院子里也很安静，似乎没有人在。他有些为难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正准备继续往隔壁走，身后突然有人靠近。
“哟！”鹤丸国永伸手拍了一下一期一振的肩膀，“被我吓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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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期：你是我的master吗？
为什么你们都不给我评论，是我写得令人无言以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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