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

　　（二）退而一脸灰

　　唐晶看着这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走进来，颇觉赏心悦目。荣少这样的人自有他的存在感，那是阶级和财富让他与生俱来的，何况荣少颜值不差，学历高，综合评分比贺涵只高不低。
　　反观贺涵，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唐晶。方才荣少的一声唐晶，那语调里透出的意思，同为雄性生命体的贺涵一听便懂。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是很不好。偏偏荣少一脸热情，久别重逢地迎向他，他总不能一拳揍过去，和以前对罗平那样吧。自己如果这么干了，和荣少的交情断了事小，在唐晶面前一定讨不到好，说不定还会间接推了一把他俩走近的速度。这种亏，以贺涵的情商他是断不肯吃的。
　　一直拉着贺涵手的平儿看到唐晶才叫真激动，松开贺涵就扑了过去：“唐晶阿姨！唐晶阿姨我想死你了，你都不来看我们。”
　　唐晶不好推开平儿，摸了摸孩子软毛毛贴着脑袋的头发：“你怎么会来这里呀？”
　　“我来接妈妈。妈妈，唐晶阿姨唉，你们约好的么？”
　　唐晶头都没有回，也没再接话。倒是已经走到面前的荣少问身边的贺涵：“这是你儿子？这么巧，你们都认识？”
　　“话不可以乱讲啊，不是的！”贺涵急于否认的声音响得把荣少吓了一跳。
　　他奇怪地看着贺涵：“那…唐晶阿姨，妈妈？你牵着孩子进来，你不是…？”
　　还是唐晶先微笑着打招呼：“荣少。贺老师。”
　　“叫什么荣少，叫我Andson就好。”荣少安德森松开贺涵，往前跨了一步：“所以你们真的认识，老师？贺涵也能为人师表？还能教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行？唐晶是我还在咨询界时带过的最好的实习生，现在是青出于蓝。”
　　唐晶不置可否，并不否认。荣少恍然：“怪不得，我说呢，你现在不是做水产的么，能教我们唐总什么，倒是把你的老本行忘记了。我今年才回国，对国内咨询界以前的状态不是很了解。不过现在，我只要认唐晶一个人就行了。”
　　荣少的手自然地往唐晶的腰上揽，贺涵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要拦，唐晶状似无意地弯腰随手拿起摊在沙发上的两件裙装，比划在自己身上，转身问：“哪件好？”
　　荣少的手搭了个空，贺涵的手直直伸着，两人都很会替自己解围的顺手指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件：“这件。”
　　唐晶笑笑，拿着这两件进了试衣间。

　　外头，到现在都没人介绍罗子君和吴大娘这两个一开始就在店中的人。既然都认识，唐晶和贺涵无意介绍，荣少这种人精自然不会多嘴去问。以他的眼色，从贺涵那几个动作，这几个人中间的关系基本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只可惜他不多嘴，不代表别人不会凑上来。见唐晶进了试衣间，吴大娘上来打招呼。
　　“荣少。”
　　“你们好。”荣少看向贺涵，想让他来说话，贺涵却拿着个手机坐下在写信息。
　　“这次荣盛和比安提的合作成功，最初的数据收集分析是我们做的。所以也收到了明晚酒会的请柬，还想着在酒会上和荣少见面，希望还有下次合作的可能。没想到今天先有机会见到了。”
　　“是么？这我倒是不清楚，没想到这么巧。那两位也是来挑明天的礼服的吧，既然这样，大家又都认识，两位的礼服挑好了么？就由我买单了，贺涵，给不给我这机会啊？”
　　“不行不行，这个怎么行。”罗子君抢先拒绝，顺带看了眼贺涵。
　　贺涵打完最后一个字，按下发送。抬头看看杵在他面前的三个人，指指自己的鼻子：“为什么要问我？这家店一定是荣少的熟店有折扣了，你想买单，问被买的人就好了。你买她们的，我买唐晶的，大家不用争。”
　　荣少还未说话，试衣间门开，唐晶手里的手机接连进了好几条微信。她就站在门口看，贺涵站起来望着她，没有动，脸上却是紧张的。
　　荣少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这微妙的时间先后和情绪反应，摆明了信息是贺涵发给唐晶的。
　　贺涵的信息告诉唐晶，她的一巴掌打回了他的记忆。他赶回深圳是做检查也是做了断，希望她能给他时间解释。今天这样的见面不代表他和罗子君之间还有什么，他只是送平儿过来而已。

　　沉默是被平儿打破的，小孩子哪搞得懂大人之间的微妙，听大人在说买单，他就跑到唐晶面前，摇着唐晶的手问：“唐晶阿姨，你怎么没有换新衣服出来呢？贺涵叔叔说他给你买单，那位叔叔说他要送妈妈和MISS WU衣服。”
　　“对啊，你挑了哪一件，怎么不穿出来让我们看看。”
　　贺涵不敢动，荣少可不管这些。
　　“你们在说什么？”
　　荣少靠过去，这次他很乖觉地只是俯近了身体，两手都背在自己身后。唐晶转头看着他问话，他这一俯近，两人却看起来贴得很近。
　　“有两个男人在争着要送你衣服，你快挑一个吧。”
　　“争？平儿说你们不是都分配好了么？”
　　“那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这儿可是我的地盘，我不发话，收银小姐不会收不相干的人的卡的。”
　　荣少边说边朝唐晶眨眨眼，唐晶回他一个莞尔。贺涵走过来看到听到的就是这样，三个字不相干，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问：“唐晶，信息你看了，给我一点时间。”
　　唐晶对平儿说：“阿姨没换衣服出来，是因为他们挑的都不好看，要不平儿你这个小绅士给阿姨挑一件去。”
　　“哎哎哎，唐晶，那你太不公平了。刚才那是二选一，这二都不是我选出来的了，怎么能怪我。不行，得我来选。小孩子这么小，哪懂男人眼里的美。”
　　“我不小了！”平儿仰着脑袋抗议：“我都读三年级了！我读二年级的时候就帮贺涵叔叔选过新郎倌的衣服，贺涵叔叔都相信我的眼光，我说哪件就哪件。”
　　“什么？贺涵你结婚了？新…新郎倌的衣服让小孩子随便选，你也太没诚意了。哪个新娘子心这么大，没揍你？哦，我知道了。你是和他妈结的婚吧，便宜儿子给便宜爹选礼服，那还勉强说的过去。”
　　“不是不是，荣少，不是这样的。”罗子君急着上来澄清，拉过还拽着唐晶手的平儿：“唐晶……荣少我们先走了。”
　　荣少心里当然有他的答案，可他就是要说的那样惊天动地，围观众人的表情反应。荣少没去看唐晶，他在等着唐晶说话。
　　唐晶平静地说：“新娘子心眼很小，容不下一点点污垢，所以衣服选了也没穿成。”
　　“太好了，不然我哪来的机会呢。”荣少横跨一步，挡在贺涵这张灰败到可以和石灰比高下的脸面前，炯炯发亮的眼神看着唐晶。
　　“选衣服么？”
　　“从选衣服开始。哦，对了……”他扬声对着要进试衣间换回自己衣服的罗子君说：“那个…你身上这件粉色紧身的，不怎么适合你的年龄和气质。我说了我买单，总不能坏了我的品味。别急着走，我顺带给你选一件。”
　　唐晶挑挑眉，这粉色紧身露肩的款式，倒是和她当初选的伴娘服如出一辙。唐晶知道，今天到目前为止的场面，她不清楚荣少和贺涵到底是怎样一种朋友交情，但以在公事上接触过的荣少，那份精明和洞察一定已经看透了他们几个之间本就无法隐瞒也不值得隐瞒的关系。他诚然是在帮她衬她，可她其实并不十分需要。虽然看着那俩的表情实在是很过瘾。顺带这两个字有点毒了，但以吴大娘默不作声的表态，就知道他们现在得罪不起荣盛。在生存面前，爱情只是附加品。
　　唐晶接过适时走来的店员递来的袋子，向着荣少举了举：“衣服我选了，折扣拿了，卡也刷了。就是在更衣间里发生的事情，我做事一向很快。谢谢你推荐的店，我先走了。”
　　“那明晚的舞伴？”
　　“好。”
　　唐晶答应的爽快，荣少也不阻拦，回身朝贺涵两手一摊。唐晶经过贺涵身边停了停：“既然你说你恢复了记忆，那有些话有些事你就一定记得。我再加一句，衣服好看我同样会自己买，也会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谢谢你的关心，贺涵。”
　　“唐晶。”贺涵抓住她的手臂：“不管有多困难，我都会重新追你的。”
　　“世上确实有破镜重圆这个词，但是我记得有人做过调查，所有破镜重圆后的夫妻或者情侣，最后再度分手的比例高达百分之七十多。何必浪费时间呢？”
　　“我愿意赌一把，也一定会是那剩下的二十多。”
　　“赌就有输赢，她为什么要奉陪一半的输的概率。”
　　荣少突然的插嘴，唐晶指指他，点头道：“他说的对。如果要赌那二十多，我还不如赌和他的崭新开始，那概率大概还高一点，你应该比我更能算。”
　　荣某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贺涵头也不回，高高举手比了个中指。
　　“我说的赌，是对你而言或许是赌，赌你是不是还会爱我。对我来说，我已经认定了你，不会再改了。”
　　唐晶看看店里还在的几个人，尤其是还没有进试衣间的罗子君。抽出手臂，有点嘲讽地哂笑：“认定这话，你也对其他人说过吧。”
　　“不一样。对于一个失忆过，再重新找回记忆的人，譬如两世为人。如果这样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爱着谁，放不下谁，那我真的不配做人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治病，唯有失忆么？”
　　“能治好我的，唯有唐晶。”
　　“不然呢？”
　　“不然，我就病入膏肓，病到致死，病至来生。”
　　唐晶好笑地把肩上的包往上提了提：“这么说，如果你没失忆，就一直行尸走肉，在病中苟活？哎哎哎，你不用忙着点头，这些假设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你想追你就试试，只是现在的我，不是当年崇拜你的小女生了，不是这么好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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