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

　　吴梅，也算是下游调查公司里的一朵奇葩了。苏曼殊就挺不待见她的，不过她也有她的能力，和苏曼殊是各取所需。但是在唐晶的眼里，就冲她曾经把客户资料给过罗子君，让罗子君用唐晶的名义去威胁菲尔，替贺涵出头，她就不是个有专业素养的人。
　　因而唐晶听到是这个人，再加上在深圳名店买礼服时候的那一面，对她就完全持不屑的，嗤之以鼻的态度。
　　“了解的够多的呀，这么隐藏的关系也知道。”
　　贺涵也不瞒什么了，老实地点头：“她们初到深圳的那个项目，我做了点拾遗补缺的攻略给她，提醒她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点。在研究那个项目的时候，习惯性地就对背景周边也做了个小调查。那个人就是这么进入视线的，当时就记住了名字。”
　　贺涵说完后，正视着面前的唐晶。他摸不准唐晶听到这一段后会给他什么反应，如果是从前，他一定是瞒下了。但是如今，这也不算是什么新招式，就是单纯地觉得如果两人之间还需要刻意地去隐瞒，那这兜兜转转的三年的苦，就都真是喂了狗的白吃了。
　　唐晶往前跨了半步，这半步就足够贴到了他的胸前。她把下巴搁在了他肩上，望着地上合在一起的影子，停了挺久的时间，才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你--怎--么--敢？”
　　唐晶的右手以起舞的姿势虚搭在贺涵的掌心里，她这四个字一说，贺涵一凛。原本搭在她腰间的手就像膝跳是因为敲击给出的必然反应一样，先紧了紧，然后从腰移到了她的背上。
　　唐晶没动，贺涵也不敢进一步，就乖乖贴在她耳边回答她：“还记得你在小木屋里说，没有人不想把更好更完美的作品据为己有。我回去认真检讨了下，我想拥有，只是，那个时候的我没有这个自信来拥有，所以找了那么多理由出逃。很可笑，明明最大的伤害是我给的，我还在那口口声声说见不得我的人被落井下石，被人欺负。我所有的不敢都是对你，所有的敢又都是因为你。”
　　“呵！”
　　“因为不敢拥有你，因为在你面前没有了自信，我总得找个地方把自信捡起来吧。一个提纲挈领的攻略，就又做回到了老师的位置上。”
　　“滋味如何？”
　　“味同嚼蜡。”
　　唐晶冷冷一嗤：“那现在，你怎么又敢？”
　　“尽管对着你，还是自信不足，可要是再不站起来，我怕是连对着你的机会都没了。”
　　贺涵握紧了她搭着的手，唐晶往后退了退，两人额头便抵在了一起。贺涵轻声道：“不提以前了，行么？这一年多，我就像停在了那一天。我现在只希望，每一天都能有明天和你。”
　　一年里的那一天。唐晶想到她那天看着路远洲想到的那一段话：此时此刻的你，曾经那天的他。那一天到底是哪一天，大概在两个人心里是不一样的定义。但总是有那样的一天，阳光正好，心情正好，感情正好，你我都正好。
　　唐晶曲起手指攀上了贺涵的掌廓，看着两个人顶着的脚尖也悄声问：“那现在要不要上楼喝杯茶呢，万一，意外比明天来得早呢？”
　　贺涵气晕，用额头狠狠顶了她一下。

　　进了门，唐妈妈就坐在厅里看电视。见唐晶出去了半天终于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人，看是看清了，可想着白天闺女透的底，不满地叹了口气。贺涵可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折弯道，这一年多定时给老人家打电话，说的话比前头十年加起来的还多。这会儿唐晶记忆恢复了大半，他更是鲜格格地想邀功，于是炫耀般高声喊了：“妈。”
　　唐晶是直接往厨房走的，闻言背对着贺涵停了停，立刻就听见唐妈妈回的话：“别，这可不能乱叫，还是先叫阿姨的好。”
　　贺涵被噎得猝不及防，找不着北地站在客厅和厨房中间，只看见唐晶闷声笑弯了腰地往厨房奔。他匆忙间阿姨和妈妈也绕不过舌来了，尴尬地扯了个笑，也往厨房去。
　　“这怎么回事儿啊？”
　　唐晶拿着水壶接水现烧，一边拿杯子在红茶白茶绿茶间点来点去地选择，随口道：“就是意外比较快啊。晚上还是红茶吧，好不好？”
　　唐妈妈在外面又喊了声：“唐晶啊，你问下小路，那天的小笼包在哪儿买的，比我们这儿门口的好吃多了。”
　　贺涵才不关心到底是什么茶呢，丈母娘有倒戈的危险才是当务之急：“什么小笼包？路远洲那混蛋干什么了？”
　　唐晶看了看他，也懒得拿大红袍了，直接翻了个广东凉茶二十四味的茶包扔进了杯子里，撑着料理台面说：“没干什么呀，就是早上送我回家，顺便带了一大堆早餐过来孝敬老太太。吃人嘴短嘛，老太太最喜欢小笼包啊，肉包这些了。”
　　“我明儿送条鱼来。”
　　“今天刚吃过，不稀罕。老太太说了，打渔的没有做医生的体面。”
　　水烧开后，水壶嗒地跳起，唐晶挑挑眉，斟了茶把杯子递过去。贺涵握着杯柄一脸愁容，看着杯子里冒起的白烟，只觉得自己也快被气得七窍生烟了，偏还是老人长辈说的话，让他一筹莫展，气都没处撒。
　　“这样不行，我明天就得去找次罗子君，得好好问问她……”
　　话没说完，贺涵就看见唐晶的手离开了料理台，站直了身子冲他悄悄打眼色。他倏地住了嘴，又不敢立刻回头，只能转着杯子一边用眼神问唐晶又怎么了，一边胡乱找话问：“这个喝了不会晚上睡不着觉吧？”说着就喝了一口，苦得他眉毛都要掉了。
　　身后老太太的声音：“那就放下杯子回家睡觉去，不早了。”
　　唐妈妈果然在后头，也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总之进了厨房就站在贺涵和唐晶中间，顺手拿起把扫帚就开始扫地，还专往贺涵的脚边扫。贺涵嘴里还是苦的，咂巴着说不出话，还得左右脚的跳起来躲。唐晶踮起脚尖的往外逃，边逃边忍不住地笑。
　　“妈，我来扫。”
　　贺涵终于咽下口水，不死心地去抢扫帚。唐妈妈也不拦，直接就把扫帚给了他。这一接吧，也不能立刻放下。贺涵只能开始扫厨房的瓷砖，心里琢磨着明天除了鱼，还该送台扫地机来。他弯着腰扫，头都不敢抬。唐妈妈就站在刚才唐晶靠着料理台的位置问：“你前头一句说什么了？”
　　“啊？说，妈…阿…阿姨。”
　　“再前头一句。”
　　“那个…喝了能不能睡着觉…”您可别问再前头了，眼瞅着就这么点地方，几下之后也没什么好扫的了，贺涵把扫帚归置在边上。
　　“再前头一句。”
　　“阿姨，我回家睡觉了。”他赶紧地想溜，说完又觉得不合适，这称呼一旦改过去了，再要改回来就又难了。于是他又恭恭敬敬地朝老太太鞠了个躬：“妈，我走了。”
　　贺涵真的是说走就走，在门口见着已经把门都给他打开的唐晶，一把搂了人转到大门外面：“我明天去找罗子君问关于吴大娘的事情，还有她们公司遇上了什么事怎么就倒闭了，按理有那人帮着，不会遇上太麻烦的事情。再有，她怎么哪儿不移，就偏偏移民马来呢？全问清楚了，综合起来交给路远洲，让他快点回马来去查。”
　　唐晶被他按在墙上，听着他严肃紧张地一条条说，就也跟着点头。然后眨巴着眼睛跟了句：“我也去。”
　　贺涵大急：“不行，你不能回去，你留在这儿。这儿比马来安全，我还能看着你护着你。”
　　“我是说我明天跟你去见罗子君。”
　　“我就是去问这么几条，不干别的。”
　　“我就是去听听，不管你干不干别的。”
　　贺涵真急了，三月初的晚上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觉得自己今晚点儿有点背，怎么说什么都吃瘪。看来光靠说的不行，那就不说，他直接俯身吻住了唐晶的嘴。这一沾上，又不是简单地封住那么一点点的想法，就本能地想进一步。可唐晶这次一点都没有回应给他，他讪讪地移开了。撑着墙，哑声道：“我就是觉得，三个人再一起碰面，太尴尬。这场面，我不想让你再面对了。”
　　“过不去的尴尬以后就永远都是尴尬。”
　　“以后？”
　　他仿佛抓住了一个重点，灰败了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以后。”唐晶坚定地点头：“明天来接我，晚安。”
　　她踮起脚，在他脸上轻啄了下，留下一脸像中了百万头奖的初恋小男生贺涵，反身就进了屋子。
　　唐妈妈在玄关处看着食指抹着唇的闺女摇头：“大晚上让人喝苦茶，这味道又还到自己嘴里了吧。”

　　第二天的贺涵是拎着早餐出现的，等唐晶睡饱了，洗漱完下楼看见一桌的中式餐点，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昨晚她说的唐妈妈爱吃的小笼包和肉包子，再看看热情地已经在厨房亲手杀鱼的贺涵……唐晶拿了根油条咬在嘴里，靠在厨房门边上乐不可支。
　　唐妈妈从屋里出来，一边给她舀自家现磨的豆浆，一边喊：“过来好好把东西吃了，不是还要出去么？这会儿不看着都不行啊？还有，那个…贺涵啊，这扫地机怎么用的，过来跟我说说。”
　　唐晶惊讶道：“扫地机？你一大早还去商店买这个？人店开门了么？”
　　“昨晚网上下的单，仓库有货，要了个加急，今儿一早就送来了。”贺涵洗了手，走过去在唐晶手里的油条上咬了一口：“我还没吃是真的，一大早收快递买早点杀鱼的，比上班还紧张。妈，我来了。”
　　唐晶手里的油条被他咬去大半根，跟着他后面出来，又没听到老太太对称呼的反驳，坐餐桌边上乖乖喝豆浆，就看着那俩人坐沙发上研究圆滚滚的扫地机……
　　这风水，转得有点快。老太太太墙头草了。

　　“我给罗子君打过电话了，她今天不在家。今天是她妈妈的生祭，她去墓园了。我们，要不改天？”
　　“那就去墓园吧，那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墓碑的背面，才是人活出的一生。总能好好的把话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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