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

　　一步

　　贺涵脱离咨询圈太久了，如果不是唐晶的航班延误，如果不是她在飞机上给他打的这个电话，他只会守在电视机旁等着看她领奖的样子，而根本不会过来代她领这个奖。
　　这个奖对唐晶很重要，是她从飞机失联到接受调查，再重新复出咨询圈一年后对她工作的肯定。原本的安排是，她的飞机按时降落，由主办方派车直接从机场接人到会场的。当中预留了足够多的时间。但是，意外总还是发生了。延误、延误再延误，预定时间里没有等到平安落地电话的贺涵差点又要心率失衡了。总之经过那次失联事件，无必要他坚决不同意唐晶单独坐飞机，感谢科技，好在现在飞机上能打电话了。
　　于是，接到命令的贺涵只能拿出他许久未穿的三件套西服，跑到这个位于远的离谱又大的过分的梅赛德斯文化中心的颁奖场地。周围坐着的大都是他原本认识的人，见到他来自然是招呼不断，握手拥抱，热情都写在脸上，却都融不进贺涵的身心，他始终心不在焉。不停地看表，看电话，怎么还没有消息进来，还没有电话打过来，到底到没到啊，急死个人。
　　拉斐尔拍拍他的肩，说不要急，公司有其他同事陪着唐晶呢。这会儿都没消息，自然是还没落地。知道你在颁奖礼上，也不能一直在飞机上给你打电话不是？
　　贺涵说：“我也没辙，我也很无奈。我就是紧张担心，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指指自己的肋骨位置：“控制不了地想念和担心。到底第几个奖，怎么还没轮到？”
　　“你能不能稍微有点意识到今年是狗年。”
　　“怎么了？你又不是单身狗。”
　　拉斐尔翻了个白眼：“可我现在夫人不在我边上啊。”
　　“我不是也不在。不过她在我这儿。”压在心上的手还没放下，贺涵回答地特有自信。
　　拉斐尔没好气地说：“压轴大奖吧。”
　　“压轴？！”贺涵愣了下，下意识深吸了口气：“她可以的！”
　　“你这什么口气？”拉斐尔身体往后退了半个肩位，指着贺涵：“不要太骄傲了！”
　　“我这分明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老婆这么出色，我与有荣焉。”

　　时间一分分地过，过地分外磨人。贺涵自从知道自己老婆得的是这么个大奖，再不敢露出丝毫怠慢之色。虽然依然时刻注意着手机的动静，但也能较好地投入这场堪称盛宴的活动中。
　　终于到了最后，他在主持人念出唐晶名字的时候站了起来，扣好钮扣，拉了下西服的边角，挺直了胸正要上台，却又莫名其妙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看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的拉斐尔，指指自己，指指台上。他没听错吧，刚说的不是他代领奖，而是，他也同时是获奖者。
　　不容他细想，音乐已经响起。舞台上，从金光闪闪的一扇扇屏风后，一个轻灵的身影正缓缓走向中央。
　　粉色的无袖长裙，背后系着蝴蝶结，胸前一竖排黑色的钮扣是这件裙子上唯一的可以算作是点缀。合身的裁剪，飘逸的曲裾裙摆，把唐晶瘦弱的身子轻柔地裹着，厚一分会刺痛，薄一分会承载不起。贺涵太清楚这样的感觉，这就是自己心里捧着的她的份量。是他生命里无法缺失之重，不能忽视之轻。又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扯揉动他心脏的人。
　　他立在舞台下，已经无暇细想这到底是什么奖项，也没法去证实他已经猜到的，所谓误机只是一个让他来这里的谎言。他满心满眼都是激动，是这个站在舞台上对他盈盈而笑的女人。
　　他的唐晶。

　　拥有和失去，迟到和准时，爱和不爱，在和不在，从远到近，从近到远，无论多少距离，归结起来都只是一步之遥。
　　曾经，这一步，是信任和怀疑，是自信和犹豫横亘在他们中间。今天，台上和台下，这一步，他和她，跨地轻松。因为这一步，已经不仅仅是物理距离上的一步。
　　他跑上去，她张开双手。
　　一步，是一个拥抱。一步，也是让他贴在她耳边轻声的一句：“调皮了。”
　　她拍着他的后背，窝近了，也窝紧了又一步，娇声轻语：“想尽快见到你嘛。”

　　不一样的人总有不一样的获奖感言。唐晶和贺涵，是这个圈子里不一样的凡人，是凡人中愿意让人倾听和注目的与众不同。
　　唐晶大大方方地依偎在贺涵怀里，手上拿着奖环说：“这个领奖方式是我把他骗来的，所以，一会儿他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气话，你们大家包容一下他的小脾气。主要我被他惯坏了，有点恃宠而骄。”
　　台下的掌声里夹杂起了尖叫。
　　唐晶继续着她一贯的处变不惊的态度继续道：“后台躲了太久，我把想说的都有点忘记了。该感谢很多人，知名不具好不好。你们大家都是。但是，我最想谢的，还是这个一直等着我的，我的他。”
　　贺涵接到唐晶抬头望向他的视线，星辰大海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女人此刻眼里细碎的光芒。那是他甘心坠入的盈盈一水间。不需要有多炽热，有多热烈。能让人心之如怡的从来不是大喜，而是恰好。
　　他拢着她的肩膀收紧了手，他说：“我到现在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奖，见到了她，就只看得到她了。总之，如果要说感言，那我也永远都只想感谢一个人，我的唐晶。”
　　唐晶直接往他胸口抵了脑袋，像是害羞地不行。她听到他稳健的心跳，听到他因为发声而震动的胸腔，听到他说：“既然她刚才都给你们打预防针了，我可能会说气话，那我就不得不说了。”
　　唐晶惊愕抬头，贺涵对着台下说：“等到最晚，坐到腿都麻了，零点都过了。既然都这样，总不能再辜负一个节日吧。”他转向唐晶，低头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白色情人节快乐，我最爱的，唐晶。我的太太。礼物在家里，人和心，永远在你边上。”
　　唐晶捂着嘴微微偏了下头，把手里的奖环塞到贺涵手里。随后在众目睽睽中退离他的怀抱，面向他，举起两手，纤细的手指在胸前慢慢地圈画出一个心形。在她的心形尖端就要收口的时候，已经看懂了的贺涵突然伸出一指，直接勾向她比着的两指中央，往自己胸前带。顺着力道，两个人又都往前跨出了一步。
　　双唇的似接非接，似触非触间，贺涵揽着人突然背过了身，带着人就往后台走。全然不顾底下一片叫声。唐晶躲在他怀里止不住地笑。
　　她嗔他：“就你会干这种事。”
　　他带着她在后台过道里跑：“凭什么让他们看戏。”
　　“慢一点，我高跟鞋，跑不动了。”
　　他一弯腰，打横就把人抱了起来。
　　“你不是腿麻了么？”
　　“我现在是饿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奔到自家的车子边，在开门前，贺涵到底还是把人抵在车门上，结结实实地印下了一个绵长的深吻。
　　一步，也是唇与唇的距离，是我要和你也要的恰好。
　　如贫得宝，如暗得灯，如饥得食，如旱得云。
　　如爱得你，如你得我，如贺涵得唐晶。

　　2018年3月14日
　　他说的时候，过了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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