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一颗小心心

　　许我第十一颗心

　　许昕一手插着口袋，边走边转着头，笑盈盈朝杜东来挥手，不期然和身后停了脚步的男人撞了满怀。
　　待她转回头看清人时，嘴角的笑意来不及收敛已然冷掉，心神未定，胳膊被一双微凉有力的手握住，整个人拎到了旁边。

　　滚轮声近在咫尺，许昕恍然回神，推床周边围着医护人员，从身边匆忙擦过，渐渐远去。

　　收回神，许昕转头向林若白，视线无声交汇，许昕：“谢谢。”
　　林若白垂眸凝着她，脸上看不出情绪，也不说话。
　　看样子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许昕打量了他一眼，手术服外面套了件白大褂，头发有几根翘着，似乎是一路疾走过来的。

　　周围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经过时忍不住朝这里看了几眼。许昕问：“还要上手术？”
　　“暂时不用。”他的语气比平常还要冷淡。
　　“那……”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你不吃午饭？”
　　你不吃我可要去吃了。

　　心里这么想着，许昕脚步转了方向，走了。
　　身后的人急了，克制着莫名其妙冲上来的火气：“上哪儿去？”
　　找了她半天，这会儿终于找着了，话还没说上两句，她连一刻也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急着要走，他能不火大？

　　许昕转头，指了指墙上的钟，好脾气地笑笑道：“到点了，吃饭去呀。”
　　林若白看住她几秒，脸色缓和下来，再次垂了眼她，语气好了大半，“一起走。”

　　两人沉默地走了几步，中间隔着至少一个人的空间，杜东来从后面跑上来，补进了中间的位置，“恭喜啊，小白。”
　　林若白没接腔。
　　杜东来笑嘻嘻道：“都传开了，你跟咱新来的许大夫配合默契，创造奇迹啊。”

　　话里调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两个当事人都没说话，杜东来正想说点什么暖暖场子，听林若白突然开口，“看懂了没？”
　　杜东来抬头，眼神困惑迷蒙：嗯？懂什么？

　　话音刚落，听到左手边的许昕说道：“你走之后他们说，看懂也没有用，没有大神的头脑和操作能力全是白搭。”
　　她抬头看向林若白，笑道，“我也一样，看懂了，操作不来。”
　　林若白微微颔首，淡声：“还是得多练。”

　　杜东来感觉跟他俩完全不同频道上，强行插进话去：“小白，下次带我吧，我肯定比许昕动手能力强，最重要的是，我努力啊，好学啊！”

　　林若白说道：“下班过来看录像。”

　　杜东来眼睛一亮，“真的？你这只吝啬的大公鸡终于肯拔毛了。”

　　林若白垂眸，视线越过杜东来的时候顿了顿，“没说你。”
　　“那是……”杜东来顺着林若白的目光看向许昕，后者朝他甜甜笑了笑，“那我先谢过林教授了。”

　　杜东来看到林若白眉宇间展露出来的些微笑意，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都说千万别和情侣出去玩，可这会儿，跟这对不是情侣的前任男女朋友走在一起，杜东来以为状况总会好一点吧，在医院里上有老师下有师兄妹们，你俩好歹收敛一下。
　　没有！并没有！不仅没注意影响，还把他直接忽略了！
　　杜东来身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大家都是单身狗，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这条单身狗？

　　此刻，杜东来忽然有一种画面重叠的错觉。
　　有多久没有见小白这么笑过了。那些发自内心，触及眼底的宠溺笑容，而不是他工作时必备的公式化客套笑容。

　　那时候看得最多的是大三之后和许昕在一起那段时光，心情好到什么程度呢，他向来优秀的让人觉得不像真实存在，可那段时间，是杜东来觉得林若白和这人间距离最近的时刻。

　　在爱情面前，他也会和普通男人一样，束手无措，慌张失神，再也不是那个清心寡欲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的近乎完美优秀的存在。

　　到了食堂，许昕抬头看到今日菜单，感觉都没什么胃口，目光朝四周望了一圈，也不知怎么的，又飘到林若白身上，而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恰好侧过头来。
　　四目相接之际，听到耳边杜东来问：“许昕，你吃什么？”

　　“我吃，”许昕趁机缓缓把目光移开，触到另一面窗口上面挂着的小牌子，“馄饨。”
　　“馄饨？能吃饱？塞牙缝都不够。”杜东来若有所思打量着许昕，“我就说你怎么比以前还要苗条了，天天要上手术的人，吃这玩意儿能好？”

　　许昕笑眯眯的，没把他这话听进心里去，“减肥嘛。”
　　“你还减肥？”杜东来不可思议道，“你都瘦成这样了还减肥？小白，你说说她。”

　　他朝林若白看了一眼，正要说，发现林若白眉心浅皱着，杜东来马上意识到什么，改口道：“这样吧，今天这顿小白你请客，我要吃猪肝面，许昕你呢？”

　　许昕仍旧盯着那边的窗口，不假思索，“馄饨。”
　　“……”杜东来差点没气岔过去，忍着她道，“除了馄饨最想吃什么？”

　　许昕这才慢悠悠地拧过头去，再次触及林若白的目光，眸子沉静，可许昕分明看得出来他刻意隐忍着怒气。
　　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重逢。
　　踏实的，安全的，又熟悉的让人掉眼泪。

　　林若白爱管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仗着自己的班长身份老是喜欢对她管东管西的，也不见他这样管过别人。
　　而她又是贪玩好动不受约束爱自由的性格，那时候很烦被他这么管着，几次三番的揭竿而起都被林若白这小人压制得死死。
　　后来终于上了大学，许昕终于可以松出一口气，可他偏偏又跟她填报了A市，简直欲哭无泪。
　　不过还好的是，分开两所学校，林若白管不着她那么远，她那时候到处躲着林若白，而且到新的环境玩嗨了，更不想受束缚，跟他玩起了猫捉老鼠，打电话不接就好了，发信息也随便敷衍两句，后来终于惹火了他。
　　那晚他拉过要逃开的她，目光沉沉，咬牙切齿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了？”

　　许昕收起回忆，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同时刻意避开了林若白有些灼烫的视线，看向杜东来，还是那把淡淡的无事发生的语气说道：“那就……我跟林教授吃一样的好了。”

　　然后她转头朝林若白笑了笑：“林教授，要不要排到我前面来。”
　　林若白没说话，只不过在她说完以后，抬脚走到她前面，背对着。
　　好像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许昕抬头观察了一下他的侧脸，看半天看不出情绪，正要收回目光，他低头，精准捕捉到她的目光。
　　视线交汇，被抓住现行，许昕心里咯噔一下，条件反射地眨巴眨巴眼睛，慢慢绽开笑容，“你吃什么呀？”

　　她总是这样，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用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永远都笑的可爱甜美大方，这样无辜地看他。
　　那些带给他的伤害，轻轻巧巧地抹了过去，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林若白不知道她怎么笑得出来？这感觉就像是，他们的过去对她来说是一段笑话，他在她眼里，也是一个笑话。
　　这五年来，所有的痛都是他一个人受着，在她这里就云淡风轻轻描淡写。

　　他抿着唇，一脸淡漠，没有理她。

　　许昕悻悻闭嘴。
　　再多的热情也经不住这一盆又一盆冷水兜头兜脑浇下来。

　　她知道，如今林若白是她的上司，就算有个人感情私事的牵绊，也只能暂时抛开不谈，林若白自然不用看她的脸色，因为没有领导需要迁就下属，但不代表她这个下属对领导可以一直端着。
　　因为林若白可以不顾及她的感受，但是她这个下属是必须看领导脸色行事的。
　　再加上她是最怕冷场的一个人，一堆人里面，总需要那么一个开心果，许昕总愿意扮演小丑的角色，惹得大家欢笑。
　　如果没有曾经的那一段，她还能自在一点，但现在，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林若白已经打好了饭，许昕刚要抬脚往前走，便见他转过身，把餐盘交给她。
　　许昕楞了楞，听他说：“你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那你的呢？”
　　“我再打。”
　　“哦。”

　　许昕思维有些滞缓，伸出手接过，脑子也在一瞬间有些发木，脚下步子机械地走着，离开队伍，走着走着，突然醒觉，她低头朝餐盘看了一眼，全都是她爱吃的。
　　眼眶一下子变潮了。
　　她睁大眼睛，防止眼泪流下来，吸了吸鼻子，找了个座位坐下。

　　没多久，一只餐盘出现在眼帘里，对面的人坐下。
　　许昕抬了抬眼皮，很快就垂下头去假装吃饭，不想让他看出异样，顺带扫了一眼他的菜。
　　点的和她差不多。

　　林若白也没说话，两人沉默着相对吃着饭。

　　很快杜东来也打好了饭，在林若白旁边坐下，突如其来了一句：“嗨，还是我们许大夫魅力大。”
　　许昕从餐盘上抬起头，不解望着他。

　　杜东来边吃边说：“咱林教授这一年到头来食堂吃饭的次数五个手指都不到，都在休息室随便解决的，你一来就跑食堂来吃饭了。”

　　虽然杜东来用一种无比调侃的语气说这话，许昕知道那是因为忙，一忙起来心系病患就很容易顾不上自己。
　　她垂下头吃了两口饭，轻轻说道：“再忙也不能不顾身体。”

　　坐在对面的男人动作一顿。

　　“听听，听听，”杜东来故意说，“咱许大夫多关心你啊。”
　　林若白面无表情抬头，冷淡地扫向他，“吃你的饭。”

　　“还不领情，啧啧啧。”杜东来叹口气，似乎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凑过头去用一种打着商量的语气问林若白：“今天那手术，真的不教我？”

　　“不教。”林教授简洁有力道。
　　杜东来呵了一声，“偏心。”

　　见他不理，继续：“我给你讲，你今天这行为就是太明晃晃了，咱许大夫才刚来没两天你就拉人家手把手教，还同一张桌上吃饭，要再这么明显下去，过不了一阵你俩……”

　　话还没说完，被一个声音插进来打断，“师兄，学姐，你们也在这儿啊。”
　　方佑端着满满当当的菜走过来，在旁边停下看了看，桌子是长型的，相对两边可以各坐三到四人，林若白和杜东来坐一边，许昕一个人坐一边。
　　于是方佑想也没想的一屁股坐在许昕旁边，开开心心地说道：“学姐，在咱这儿第一天上手术的感觉怎么样？”

　　刚说完，便听到杜东来捏着喉咙咳嗽了一声，方佑奇怪，问：“杜师兄，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
　　杜东来就没见过方佑这么没有眼力见的小孩，他林师兄脸色都变了还看不出来吗？
　　算了，小孩儿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没办法，况且就林若白这脾气性格来说，就算生气除了身边比较熟悉的人感觉得到，稍微眼力见差一点的还真感受不出来，这也实在怪不得方佑。
　　遂指了指自己旁边：“过来，这儿坐。”

　　虽然方佑觉得杜师兄今天有点怪怪的，但单纯的他没有深想，乖乖拿着餐盘坐去杜东来旁边，刚坐下，便见林若白站起来。

　　“师兄，你吃完了？”方佑抬起头。
　　林若白淡淡嗯了一声。

　　闻言，许昕也跟着看了看，林若白餐盘里的菜和饭还剩很多。
　　他没吃多少，是因为胃口不好吗？

　　正想间，听到头顶一个声音落下。
　　“许大夫。”

　　许昕条件反射仰起脸。

　　四目相对。

　　他表情平静：“吃完饭来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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