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入长安

　　启程去祈福那日，李宫使弓着身子，很是敬重，“娘娘，现在可以启程了吗？”

　　“恩。”柳妃依依不舍地看着在奶娘怀里熟睡的柏飞花，再看看面前狗腿似的李宫使。她只能暗笑这王宫内院，全是些见风使舵的人。也难怪这祈福本就是大事，能同行的妃子，代表着整个后宫，也显示出柏桉的认可。

　　那豪华的轿撵由八个穿着锦缎马褂的宫使抬着，四角都挂着几位重臣家的夫人亲手绣的福袋。举华盖和‘福’字木立的人整齐地站在轿撵后。

　　“大王、娘娘，该装挂谷袋了。”李宫使双手捧过米盆于头顶。

　　柏桉与柳妃相识一眼，而后两人一同从米盆里抓了一把米塞进彼此递过来的绣囊里，“今日代天祈福，望临渊百姓无病无灾，安居乐业。临渊风调雨顺，兴荣昌盛。”

　　他们将绣囊系好，并绑在了对方的手腕上。这是临渊祈福的重要一步，到了祈福天坛处才能将这绣囊取下，挂在天坛一侧的古树上。

　　“时辰到，启辰……”

　　整个祈福的队伍从正王宫门而出，一条长龙，经过城中。柏桉有时虽宠秦妃，虽爱听信孙幽的言辞，但他还是心系百姓。路过途中听到了那些嘈杂的声音，他闭着眼睛仿佛能分辨出哪些是求医问药的声音，哪些是孩童的哭啼声。柏桉不忍掀开轿帷，他害怕自己停住了脚步，耽搁了给百姓祈福的时间。

　　风吹动了轿帷，柳妃透过那空隙往外瞥了一眼，确实触目惊心。那孩子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严重的，还流了脓水。

　　此时的临渊王宫里，秦妃将所有的茶杯、瓷器玩意儿全都扔地上打碎
　　了。“那贱蹄子陪大王去祈福也就罢了，哪知，本宫竟是最后一个知晓此事的人！”秦妃的脸上胀得通红，她咬着嘴唇，目光犀利。

　　“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玉体。”新竹低着头跪在秦妃面前，虽然言辞和灵秀差不了许多，只是眼神里并没有惶恐。

　　秦妃勾起嘴角，她用笑，用恨，用狠来掩饰自己的恐惧与慌张。她玩弄着自己的金色护指说：“要是那贱蹄子不在了，本宫也不至于被她气死。”

　　“娘娘是要杀……”新竹说完后，赶紧捂着了嘴巴。

　　没想到，秦妃站了起来，灵光一动，“这事，本宫怎么没想到呢？不是说近日天象有异，所以降灾于临渊吗？既然有灾，定有灾星，哪怕死在途中了，也只是去了灾。如此，天助本宫，柳贱人，本宫要你有去无回。祈福？本宫看你祈什么福！”

　　“娘娘，万万不可。大王与柳妃同行，如果让大王也陷入不测……”新竹一直劝秦妃三思。

　　秦妃冷眼看着新竹，“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本宫自然不会伤大王。不是说城中有一神秘组织名予生途，在所易居后的小巷子的侧门处。你拿本宫的首饰去，连敲两声再叩三声门，替本宫买了那小蹄子的命，只要买她的命就好。”

　　“娘娘……”新竹神情纠结。

　　“本宫叫你去，你便去。”秦妃说罢就拿了许多首饰递给新竹。“只要你帮本宫好好办事，不会亏待了你。”

　　午后，新竹换了便衣，拿着出宫令牌出去了。她低着头一直往前走，到了侧门处，照着秦妃的话叩了门。不多时，一个黑衣蒙面人，开了门，见到新竹，“少……”

　　“咳咳。”新竹轻咳了几声，“予生途，买人命。买临渊，柳妃之命，这些，卖否？”新竹将那包着首饰的包袱递给那个蒙面人，并对他眨了眨眼睛。

　　蒙面人还未接过包袱，“成……”交还未出口，瞧见了蹙着眉的新竹，便依例接过了包袱，掂了掂，直到听到了包袱里发出的清脆撞击声音，“成交。”

　　新竹点头后，就走了。出了侧门，松了口气。

　　回到王宫，已是傍晚。新竹一跨殿门槛，就被秦妃的声音吓了一跳。“办好了？”新竹蠕动了嘴唇，点点头。秦妃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语气柔和了些，“你胆子真小。”

　　新竹吞了吞口水，能不被吓吗？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秦妃就先冷不丁地来了句。“娘娘教训得是。”

　　“罢了，你去歇息吧。”秦妃见新竹无趣，也就不想跟她再多言。要不是她听话，秦妃早就换侍女了。

　　翌日，轿撵行至雁关，突然从天而降了几个蒙面黑衣人，杀了几个举华盖的宫使，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

　　“保护大王和娘娘。”李宫使一言毕，几十个宫使全都围在了轿撵前。

　　“大王，有刺客。”柳妃胸口起伏。

　　“你好好待着，本王出去看看。”柏桉以为就是些小毛贼，成不了气候，想去伸展下拳脚给柳妃瞧瞧。

　　柏桉刚掀开了轿帷，一个箭羽便射到了轿撵的木杠上。“大王快进去，莫再出来。”

　　李宫使刚说完，就有一蒙面黑衣人借助石头，用力一蹬，便悬空而起，将那轿顶劈了开。

　　好在柏桉先听到了动静，拉着柳妃先逃了出来。“你没事吧？”

　　“妾身没……”柳妃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黑衣人的剑刺到了眼前，差点儿要刺中了的时候，还是侍卫先行给了黑衣人一剑。

　　那血溅到了柳妃的脸上，柳妃吓得浑身发抖。柏桉把柳妃拉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没想到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很是了得，短短时间内杀了十几来个侍卫。而后，全都奔着柳妃来了。

　　李宫使吓得后背都浸湿了，“保护，大王和娘娘！”

　　柏桉觉得奇怪，若是有人想弑君篡位还说得过去，只是怎么十几个黑衣人全都奔着柳妃来了，如此大费周折要杀一个女子，这到底是……

　　“啊……”柳妃被黑衣人拉住了衣袖，硬生生从柏桉怀里扯了出来。

　　那剑尖直指柳妃的胸口，李宫使拿着石头砸重乐黑衣人的后脑，可那剑被黑衣人用力一扔，柳妃无处躲避。柏桉见状三两步将柳妃拥入怀里，一手替柳妃挡住了那一剑。柏桉的手腕瞬间鲜血直流，那祈福的绣囊里的米也沾染了柏桉的血迹，散落在地上。

　　黑衣人见情况不妙，便一个哨子，全都撤退了。

　　“大王……”柳妃看到柏桉的手腕被刺伤了，还是很担心他。

　　柏桉咧嘴笑了笑，“一些皮外伤，无碍。”

　　就地而坐，柳妃帮柏桉包扎了伤口。侍卫和宫使们也稍做了休整。半个时辰后重新启程，柳妃还是不放心，她扶着柏桉，与他并肩行走，“大王真的没事？”

　　“本王好着呢。”柏桉看了看那手腕伤系着的绣囊，已经只剩下一块带血的布了，“只是这绣囊里的米都没了。”

　　柳妃陷入了自责，她知道还未到祈福的天坛，便将那绣囊弄破了，米洒落在一地，是不吉利的。

　　柏桉看出来了柳妃的愧疚，他心里也有些在意，但并没有丝毫怪责柳妃，“好在这里离天坛不远，走些路就到了。”

　　于是，他们二人一路互相扶持带着所剩的侍卫和宫使们走到了天坛。

　　“吉时已到，祈福开始。”李宫使给柏桉递了个红烛台，并把那蜡烛点燃了。

　　柏桉接过蜡烛，借火点燃了四十九个小火墩。柳妃跟着柏桉一起跪在了天坛的蒲团上，诚心为天下百姓祈福。

　　跪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他们才能起身，亲手将那绣囊挂在古树的树枝上。柳妃系绣囊的时候看了柏桉一眼，柏桉递给她一个，没有大碍的眼神，他们两人才把那绣囊都挂于树枝。

　　树上的绣囊虽然很多，但近看，柏桉那个带血的破绣囊最起眼。

　　众礼节下来后，已是正午。“附近有行宫，先去那边落脚。”

　　行宫不大，差不多有富人家的府邸三个大，里面的一些吃穿用度应有尽有。踏过门槛，陈设与王宫里的正殿不相上下。

　　夜里，说了好几遍说不着的柳妃，还是睡着了。柏桉看着熟睡在床榻上的柳妃，轻轻推门出去了。

　　一声叹息后，柏桉就看见了李宫使，李宫使似是在门外等候他。

　　“怎么？李宫使也睡不着？”

　　李宫使拱手行礼，“大王不眠，奴才也睡不着啊。”

　　“你说这些杀手，是谁派来的。”柏桉轻笑了笑。

　　“这些杀手看着应经过训练，容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他们定与王宫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柏桉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本王事后也细想了，他们全都盯着柳妃，他们的目标不是本王。但本王想不通，若是目标是柳妃，为何没有得手，反而走了。”

　　李宫使蹙眉，“大王，你说，他们会不是只是来破坏祈福的？”

　　柏桉的眼神迷离，沉默半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此事甚是严重，你帮本王暗中查探。”若是目标只是要破坏祈福，那么很可能会是宗……柏桉咬紧牙关，他敬重他是老臣，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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