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入长安

　　夜里，枯叶枝繁密的老树下，“小主子……”

　　她听着她的语气便知道这事办砸了，“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吗？”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小主子责罚。”

　　“罢了，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如今事情没办成，最起码不要给别人留下把柄。

　　“回小主子的话，属下发现事情已经偏离了预期效果，便就此停手。事后派人去点了尸首，不会给他们留下把柄的。”那黑衣人身子骨小，就连声音也甚是柔弱。

　　“那就好，若有什么动静，及时向我禀报。”

　　“属下明白。”黑衣人拱手作揖，“小主子，这次虽然事情没成，但已经……”

　　她附耳过去，黑衣人便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嗯，这也算离任务进了一步，你先回去，万事小心。”

　　“是。”

　　翌日午后，秦妃又大发雷霆，“那予生途里怎么都养了群废物，事情没给本宫办成，真是辱了予生途的名声。”

　　“娘娘，再过几日，大王和柳妃就要回王宫了。”新竹跪在秦妃面前。

　　“本宫知道，用不着你提醒。”秦妃没好气地说。半晌，秦妃又想到了什么，用凌厉的目光看着新竹，“这事也就本宫和你知道，如果本宫听到些许风声……”

　　“奴婢明白，奴婢听闻是因为大王替柳妃挡了一剑，所以事情没有成功。”

　　秦妃用拇指和食指揉捏着自己的鼻梁，“哼，她那狐媚子，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其实比谁都有手段，以前是本宫大意了。”

　　“娘娘，你先听奴婢说。这祈福之前，手腕上的谷囊便破了，是极其不吉利的。而且最近城中出了疫情，孙大人不是说天象异常。娘娘不如利用这事……”新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她的心思却十分缜密。

　　秦妃笑着点点头，“这方法甚好，只是光这些还不够。”秦妃深深吸气，眼神瞥向了竹摇篮里熟睡的柏飞瑶，而后又将新竹拉近了些。

　　“娘娘……这……飞瑶公主还小。”

　　“你放心本宫有分寸的，只是些草药，无大碍，你拿着令牌出去买。”

　　新竹犹豫许久，还是应下来了，“是。”没想到秦妃如此心狠，不过心狠也好，万事便容易了。

　　另一边，李宫使端了杯茶递给柏桉和柳妃。“大王、娘娘，再往前走一日便能回宫。”

　　“时间还早，在这儿玩上半日也不迟。”柏桉想带着柳妃四处逛逛，王宫里的生活太压抑了，更何况柳妃温柔贤惠，在柏桉身边，他心情舒畅。

　　“是。”李宫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如今这临渊王宫的后宫是要变天了，真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呀。

　　未时，王宫这边。新竹换了身便衣去，提了个小竹篮子去了宫门口，“侍卫大哥，你看看，这是秦妃娘娘给奴婢的出宫令牌。娘娘听闻宫外的锦绣阁里新进了些绣样，就派奴婢去瞧瞧。”

　　“你这篮子里……”侍卫的眼珠子转悠了几下。

　　“哦”新竹赶紧把自己挽着的篮子上的布掀开给侍卫看，“娘娘怕奴婢把绣样弄脏了、弄掉了，就让奴婢提个竹篮子去。”

　　那竹篮子还是空的，侍卫也就放行了。

　　新竹去了宫外，城内的街道外密密麻麻的人，大都是抱着孩子在医馆外排队买药的。新竹左顾右盼了几下，确定无人跟着，便挤进了医馆。

　　那些配药的郎中低着头，熟练地将面前的药抓到药称上，不问症状，这药不一会儿就全卖出去了。

　　郎中低头就看见新竹将篮子放在了柜台上，“还请在外排队等候，一个一个来。”

　　“我来是……”

　　郎中打断了新竹的话，“我知道你过来买治疫情的药，只是这买药的人都很早过来等候，你也不要为难别人。”

　　“郎中，我来是买金露草的。”

　　“嗯？”郎中这才抬起头，如今城中疫情蔓延，居然还有人来求这金露草的。郎中摇摇头，“你要多少？”

　　新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郎中将金露草全都包给她了，新竹将那金露草塞进竹篮准备走。

　　“姑娘，这银子……”

　　“银子不用找了。”新竹闷声便走了。

　　郎中无奈摇摇头，这金露草无毒无害，也可用作药引子，若将这金露草泡在酿好的酒里面，可使酒味更加醇厚，香浓。也不知这哪家的丫环，郎中将银子收下了，继续包药。

　　而后新竹又顺便去了锦绣阁，随意挑了些绣样放在竹篮上面。这样一来，到了王宫门口，被侍卫盘查起来不至于被发现了。

　　果然，新竹顺利地进了宫里。她犹豫地握着竹篮子，“娘娘，真的要这样吗？飞瑶公主还小，万一……”

　　“新竹，你要记住，在我秦云这里，永远都没有万一。”秦妃一面是在安慰自己，一面也不允许柏飞瑶发生一丁点儿意外。“你先去加点儿酒里面，去熬了吧。”

　　“奴婢这就去。”新竹以为秦妃会有一点不舍与犹豫，可是她并没有。

　　在秦妃小的时候，家里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在王宫里当过宫医的。府上的药材总是由秦妃的祖父和父亲自晒、碾、包、煎的，她无意中将那泡了酒的金露草吃了，随后身上便出了红疹子，她祖父嘱咐她，小孩子是不能食用泡了酒的金露草，虽无毒无害，这红疹子不药而愈，但是这红疹子看着像天花一样，却好几天才能消退。

　　夜里，新竹将那碗用酒熬好了的金露草水端给了秦妃。秦妃把柏飞瑶抱了起来，由于被惊醒了，柏飞瑶哇哇大哭。秦妃心疼是心疼，可也是为了她们母女之后的生活，她不能看着柏桉被柳妃抢走了。若是再之后，柳妃有了齐都这个靠山，那秦妃便没有了翻身之日，更别说像做王后了。

　　“娘娘。”

　　秦妃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半碗水，她把哇哇大哭的柏飞瑶抱在自己怀里，让她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臂弯里。“我来吧，你先出去。”

　　“是。”新竹点点头，就退下了。

　　秦妃咬着下嘴唇，看着柏飞瑶额头上隐隐约约的疤痕，看来是不容易好的。“瑶儿，你也别怪母妃心狠，母妃都是为了我们。”秦妃说着便用自己的手指抚摸着柏飞瑶的额头。柏飞瑶大多数时间都是由奶娘带大的，因此跟秦妃并不亲。秦妃那手指冰冷，她心里也还是很害怕的。冰冷的抚摸，让柏飞瑶哭得更厉害了。

　　秦妃狠下心来，连勺子都没有用，直接将那半碗金露草水喂给了柏飞瑶喝，柏飞瑶一时被这酒味呛得通红了脸，哭都哭不出声来。而后秦妃又亲自弄了温水，给柏飞瑶擦拭了身子，散除酒味。

　　柏飞瑶换了后的襁褓包被被安置在竹摇篮里，她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却，一双水汪的眼睛左右乱看。秦妃靠在床榻上，隔着纱幔看到了柏飞瑶的竹摇篮，她倒没哭了，只是这夜里，她们娘俩都睡不着。

　　翌日，本该回宫的柏桉和柳妃并未回来。秦妃急了，“不是说好了，今日就回宫吗？”

　　“娘娘，许是在路上耽搁了……”新竹看着那竹摇篮里的柏飞瑶，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柏飞瑶的脸上身上的红疹子密密麻麻的，甚是像感染了疫情。

　　秦妃徘徊许久，继而把柏飞瑶抱在自己怀里。一大清早，奶娘照常来接柏飞瑶的时候，就被秦妃拒绝了，秦妃说是这几日想跟柏飞瑶多亲近亲近。

　　“路上耽搁了，我看是去游山玩水了吧。”秦妃冷哼了一声。现在柏飞瑶的脸上的红疹子并不太明显，若是再拖些时日，恐怕不仅不能扳倒柳妃，反而还让自己的女儿遭罪。

　　新竹也不知该说什么，秦妃多番嘱咐她，“你在这儿看好飞瑶，不要让别的侍女靠近了，本宫去大殿里瞧瞧。”

　　“是。”

　　随后，秦妃便去了宣仪殿。宣仪殿里，众大臣都等了许久，没想到没等到柏桉，倒是等来了秦妃。秦妃往常性子不好，大臣都不大喜欢她，但还是毕恭毕敬的。

　　“微臣参见秦妃娘娘，娘娘万安。”

　　秦妃在众臣的目光下走到了大殿前，她站在金椅前，“众大臣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娘娘。”那些大臣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秦妃的来意。

　　秦妃巡视了一圈，“咦，怎的不见了孙大人？”

　　其中一位大臣上前来，拱手行礼，“回娘娘，孙大人刚刚被陈游陈侍卫叫出去了。”

　　陈游是柏桉的贴身侍卫陈令的小师弟，这次随他们一行人一起去祈福了。如今柏桉和柳妃都没回来，倒是陈游先回来了，难不成……秦妃心中一惊，还是怕柏桉出了事。

　　“难不成……”秦妃的话还未说完，孙幽便进来了。

　　一看见秦妃就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秦妃娘娘。”

　　秦妃深吸了一口气，“听说陈游回来了，是不是大王那边有什么事。之前算好的今日回王宫，如今都这个时辰了，怎还没回宫？是不是路上……”

　　“回娘娘话，大王祈福很是顺利，只是路上轿撵行走慢了，耽搁了。”还没等秦妃说话，孙幽看着各位大臣，负手立在一侧，“各位大臣都先回去，莫要再等了，大王和娘娘都很平安，先回去吧。”

　　等到大臣都散去了，秦妃把孙幽叫到了一侧，蹙眉问，“孙大人，这大王真的是轿撵耽搁了吗？”

　　孙幽轻笑了声，“娘娘觉得呢？”

　　秦妃自然不信，这来回的路程算不上很远，若不是中途去游玩绕了远路，昨日就能回来，怎至于现在还未回王宫呢？

　　“娘娘还是宽心较好，大王再怎么样临渊的王宫里也只有一个大王。”孙幽这意思够明白了，后宫妃子虽然不多，但也有数十个，柏桉想宠幸谁，想冷落谁，不都是柏桉说的算的吗？

　　“那大王何时回来？”秦妃不想与孙幽说这些，反倒尴尬的是她秦妃自己。

　　“陈侍卫说是午后回来。”

　　秦妃没有再多言，而是闷声地走了。孙幽这人的态度始终是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站在秦妃还是柳妃这边。

　　在回宫的路上，一个小孩子满脸红疹晕倒在柳妃的轿撵前。柏桉与柳妃都掀起了轿帷，看见那小孩灰土满面脸上还有手上近乎溃烂。

　　“冷……饿……”小孩缩成一团。

　　柳妃将自己的披风脱了下来，给小孩包住了身子。

　　“柳儿，别……”柏桉害怕柳妃也被染上了疫情。

　　“这孩子太可怜了，天寒地冻，衣服都是破烂的。”柳妃叹了口气，在附近的包子铺上买了包子还有枣汁给那小孩子喝。柳妃的目光看向了医馆，“那些有父母亲人的孩子还好，能有得医治，可怜了这些乞儿……”

　　柳妃话没说完，来了五个的乞丐孩子，都跪在柳妃面前，“姐姐心善，也赏我口饭吃吧。”

　　柳妃于心不忍，便用了银子把那包子铺里的包子和枣汁全买了来。“这些孩子否顾不上吃喝，哪里还有钱医病。”柳妃性格多愁善感。

　　临走前，柳妃提议，要给那些染了疫情的乞儿一个居所，并无偿提供药。柏桉被柳妃的善良给打动了，答应了柳妃去请求。

　　直到傍晚，柏桉和柳妃的轿撵才回了王宫。秦妃得知后，第一时间就抱着裹着襁褓的柏飞瑶过去了。

　　柳妃不解，“秦妃娘娘怎么现在过来了。”柳妃几日没见柏飞花，一回来就让荞儿把柏飞花抱了过来，柳妃是又亲又抱，舍不得撒手。

　　“这不，妹妹和大王去祈福了吗？我带着瑶儿过来也蹭蹭福气。”秦妃紧紧地抱着柏飞瑶。“也顺道来看看飞花。”

　　眼看着秦妃的手指就要碰到柏飞花的脸蛋儿了，蕊慧轻咳了一声，秦妃又把手缩了回去。

　　柳妃看出秦妃面上不悦，又不敢多得罪秦妃，“蕊慧，你去泡壶热茶来。”

　　“是。”蕊慧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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