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新梦之民国十八年

　　赏花宴散罢，小辈们都聚到贾母房中喝茶歇息，宝玉喝了酒，精神头儿正足，缠着姐妹们说话玩闹。元春、李纨各自带了孩子回房，三春姊妹都乏了，黛玉独自喝茶想心事，湘云才又被接回家。宝钗虽然无事，可是两人说起话来也不十分尽兴。宝玉兴致缺缺，闷声发呆。

　　可巧散席后，尤氏、秦可卿婆媳二人约了王熙凤去东府里打牌。凤姐算着这茬刚好忙完，不如偷个闲放松。因此来贾母、王夫人跟前辞了，要去东府走一趟。

　　宝玉听了这话，一跃而起，前前后后说要跟去。贾母闹不过他，索性就让凤姐带他一起去了。

　　王熙凤带着宝玉上了家里的轿车，直往宁国府去。她前脚刚走，贾琏就得到消息，正乐得没人在家管束。当即就拉着贾蓉出门叫了人力车，往八大胡同鬼混。

　　“二叔放着家里的汽车不坐，颠来颠去，骨头疼。”贾蓉坐在车上抱怨。

　　贾琏面色阴沉，“家里的车但凡是出门都得报备，回头对你婶子说是开去胡同里的，你有几个脑袋？”

　　贾琏看他没回嘴，还挑着眉，瘪了瘪嘴，一脸幸灾乐祸。

　　“蓉哥你别得意！你婶子不比你媳妇乖巧温顺。你笑话我！哼，看来你不怕她，明儿回去我告诉她，只说你教唆我。”

　　“别！二叔，我好心带你出来消遣，你不能断我后路啊！”贾蓉顿了顿，“婶子要强，这点就比所有人强了。”

　　贾琏听他话中有话，正要询问，又自觉没趣，便不再多言。两人只顾到窑子里寻一晚上的欢娱，平息各自胸中愤懑。

　　“车夫，去胭脂胡同。”

　　贾琏听这名字陌生，“那儿不是二等去处吗？”

　　贾蓉故作神秘，“二叔只管跟我去，保管你满意！”

　　两人在胭脂胡同口下车，胡同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有各式彩灯，照得巷子里一片黏腻的五光十色。管弦丝竹的乐音顺着风往外飘。贾蓉引着贾琏往里走，贾琏嗅嗅，空气里一股子□□的味儿。

　　“唉！蓉儿！好端端你往这儿来了！二等窑子多是卖大烟的。咱们玩风月无妨，家里最忌讳大烟，我父亲的事，老太太那头还没过去呢！”

　　贾蓉拉住他怕他反悔，赶忙解释，“梦华堂是新开的，地段不好，可是跟这些二流货不一样。侄子还能害你不成？”

　　再走几步，就到了尽头的一处小院，门口挑出一只灯笼，上头用毛笔写着“尤”字。门口的木牌上，用小楷写着“梦华堂”。朱门小巧，雕着精致的鸟兽云纹，看上去就高档一等。

　　“你同这里是什么关系？”贾琏一看那“尤”字，便知道贾蓉多半与这人家相熟。

　　不等贾蓉上去敲门，门房早开门探出头来，见是贾蓉，喜笑颜开，扭头冲里面喊道：“东府的小蓉大爷来了！”

　　贾琏只得跟着贾蓉一道进去，院子不大，但拾掇得整洁，东西也样样齐全。两边三间房子，正中有个二层小楼。楼门一开，一小脚妇人忙不迭跑出来，“小蓉大爷来也不知会声。都多少天没来了，回头二姐三姐生气，老妈妈可帮不了你。”

　　“二姨生气我相信……”贾蓉冷笑，“三姨眼里只有她那帮道上朋友，哪里看得上我们！”

　　尤老娘难堪，打哈哈：“三姐拎不清，脾气怪！您不要同她一般见识。回头我让她来陪酒。”

　　一面赔不是，一面让贾蓉和贾琏进小楼。

　　“这位大少爷没见过，是蓉少爷朋友哇？”

　　贾蓉笑道：“他也是亲戚呢！”

　　贾琏躬身拱拱手，“贾琏。”

　　“哦！怪不得有点眼熟！听过的！荣国府里头，贾赦老爷的少爷，一表人才！论辈分，您好像还是蓉少爷的二叔呢吧！那我们也算是亲戚了！”

　　“二姐！蓉少爷带客来了！”

　　贾琏和贾蓉在正厅里坐定，早有佣人上来冲茶上茶点。

　　这厢只听里屋一声娇滴滴的应答，“来了。”

　　不多时，帘子掀开，尤二姐下来了。这不看倒好，就望一眼，贾琏便觉着如那戏词里讲的，“正撞上五百年前的冤孽”。

　　贾琏看得心神荡漾，三魂七魄都恨不得飞到她身上。二姐听母亲说是贾蓉来了，没成想还多了位客，按按鬓角，重新梳好妆下来。她招呼声贾蓉，走到贾琏面前行了个旧式的福礼。贾琏眼睛一扫底下，她果然是个小脚。

　　大户人家从民国初起就不给女孩儿缠小脚了，走出去反而被人笑话。只是平头老百姓家里，缠脚的还是不少。就说贾赦的年轻侍妾里，有一大半是缠了脚的，风气开化也管不住有人好这口。

　　贾琏看她那双三寸金莲发呆，二姐察觉，缩着脚走开。

　　尤老娘不懂她怎么陡然冷淡，“二姐，这是荣府里的贾二少爷。”

　　二姐听后还是淡淡笑笑，没反应。

　　“你们吃茶，我去叫三姐过来！”尤老娘拿自己这个小女儿顶没辙。尤三姐性子暴烈，甭管是谁，一旦翻脸，半点面子都不给。老太太每次气她不知好歹坏了生意，可遇上什么事，总要把三姐这个“主心骨”拉来才放心。

　　尤老娘走后，贾琏端起茶盏闲聊，“蓉儿，介绍介绍你这亲戚吧！”

　　贾蓉翘着二郎腿吃花生核桃，“嗐！是我母亲那头的继母和两个女儿。生活没了着落，投奔我家。所以，接济点钱做做生意，我来光顾罢了。”

　　贾琏眼珠一转，去看尤二姐的脸色，她镇定自若，一点不把这话放心上。

　　贾琏光是隔着三丈远，就能闻见二姐身上的酥骨香气，恨不得捧起那双小脚亲两下。碍于面子，初次来不好过于亲昵。

　　贾琏知道贾蓉是给尤二姐寻恩客，他自己好脱身。他心里也打定了要同二姐好的意思，家中凤姐的淫威他一见到二姐就统统抛在脑后了。眼下要紧的是，如何才能上手。

　　贾琏决定先从言语试探，“二姐的绣鞋精细得很，在哪里做的？”

　　“二爷问这个做什么？”二姐知道他的注意力就在脚上，故意撩开下摆，遮住脚，“家里手做的，不值一提。”

　　“鞋子好看在其次，关键是脚生得美，叫人移不开眼！”

　　贾琏这话一出，二姐脸颊上的绯红几乎要透过胭脂，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劈头盖脸一声呵斥：“哪个逼/嘴烂了的上门嚼蛆！”

　　贾琏哪里受过这种粗话，侧身看去，双扇木门哗啦一开，来了个葱绿旗袍的高个美人，横眉怒目，气势汹汹地就进来了。

　　“三妹，别说了！”二姐吓得阻拦。

　　尤三姐当然不听，冲上去一手扭住贾蓉的耳朵，叉腰对着贾琏发作，“原来是你小兔崽子带来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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