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城

作者: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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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影


      我醒来后阿烈就不让舜辰来我屋里了。
      我们一个生气起来是倔脾气,一个生气起来是暴脾气,从头到尾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凑在一块不能消火只能更上火。
      我的病还没好利索就又受了伤,阿烈就一心一意地照顾我,每天做了饭后又给我煮药,每天进进出出忙的不亦乐乎,出门的任务就交给了舜辰。
      每天,舜辰出门买东西顺便打听城中的动向。
      我知道,我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安阳王发疯似得找我们的藏身之处,搅的城内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玉石是拿到了手,可没人知道怎么用,上次帮了我们的人也不知所踪。
      我除了每天好好养伤,就是不停的回想老爷爷的故事,希望对参透玉石的秘密有帮助,可惜一无所获。
      阿烈说我变得安静另外不少,这是自然,跟我吵架的人没了我还吵什么。
      我低头看看玉石上的紫色灵光,里面流动的灵力是我熟悉的风系,想到这,我就像凌迟般的痛苦。
      我们怎么样也逃不出命运的手掌,它是一张网,再小的东西都漏不出去。
      阿烈时不时地聊两句,生怕我就此沉沦下去,提也提不起来。
      我问他:“你们能和月眸联系上吗?她是不是知道玉石怎么用?”
      阿烈愣了一下:“她为什么知道?”
      我头也没抬:“她不是王城公主吗?”
      阿烈:“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太知道,可是那天我和舜辰吵架说最后是不是要把这玉石交给月眸,你们谁也没反驳。”
      阿烈垂死挣扎:“当时那个情景谁还顾得上这个,你想多了。”
      我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在理:“确实如此。”
      阿烈连连重复:“嗯嗯,你就是想多了。”
      我抬头看他:“可你刚才说‘你怎么知道’。”
      阿烈无语了:“你炸我。”
      我没搭话,阿烈又说:“炸得好。你怎么会怀疑她是?”
      我想,我早就知道了,从她蒙着面来帮我我就知道了,化成灰我都认识,更何况是蒙了个面。
      我想了想,给他解释:“在沐溪镇的时候月眸吹箫,那首曲子,殇经常吹,他听到后很震惊。我当时只是怀疑她是神月门的人,看到殇的反应,甚至怀疑她是蝶羽的妹妹。但是后来她催动舜辰的双星蛊,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知道她是神月门的人,吹了同样的曲子才让殇那样。”
      我叹了口气:“现在想来,她吹的那首曲子是和殇接头的暗号。从我们进王城开始殇对于各种消息都能瞬间解决,想来他的暗线就是月眸。我问过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蝶羽的妹妹在哪,他也没回答我,其实殇一直知道我是谁,所以也知道月眸真正的身份。”
      我说到这,阿烈的脸有点黑,我还记得他说过,即使有暗线也不能启用的理论,这理论有个例外。
      我们都不了解月眸,所以这个例外就是月眸。
      我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他养了我那么多年,看有一眼就知道我怎么想的,也知道她在王城多年,肯定查出一些东西,也知道舜辰的双星蛊,就和月眸上演了一场夺蛊戏。一边把这个真相藏得严严实实,一边把舜辰的双星蛊送给我们。”
      阿烈听完沉默了,我就继续说:“后来我和舜辰夜闯王宫,没费多少事就把月眸带出来了,我当时只顾着害怕,一点也没想到,能在结界里制光的月眸怎么连反抗也没反抗就被我简单的束缚术给带回来了。我想,这也是他们安排好的,但是这只能骗骗我,骗不了舜辰。”
      阿烈的样子很吃惊,我不顾他的反应只想一口气说完:“我和舜辰刚见面的时候他问我到底是谁,其实是想问我是公主还是神月门的人,这一点殇也承认了。所以我觉得他那会也是知道月眸的身份的。”
      阿烈这时打断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吗”
      我想了想:“这次行动前殇告诉你的吧。”
      见他没否认,我就给他解释:“这次行动前殇说只有幻光术能拿下玉石,月眸已经练成了幻光术,却迟迟没有动手,我推测是一个人的法力不足以拿下来,估计是先人的智慧,我们这些人里面我和月眸最危险,一个是追杀的头号人物,另一个是在王城里的卧底,稍有不慎就没了命。”
      “神石解开封印需要四大门一个也不能少,我和月眸都有一半的神月血统,一半的王族血统,所以都可以练习幻光术。先人一定觉得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活着,那其他人也就没事,那么拿下玉石,就可以与安阳王一决生死,也是可以取胜的唯一方法,若是少了一个,那么就没有了最后的机会,剩下的人就该隐姓埋名好好活着。”
      我继续回想:“月眸离开我们就换了地方,换了个有利于修炼的地方,所以月眸假装被抓来,是来送幻光术秘籍的,不然在溟海那两年,殇怎么没有让我练,反而让我联系并不擅长的控水术。”
      说到这里我也就说完了:“后来的事,我想你也知道了,殇告诉你月眸的真实身份,我们也去神月门拿玉石了,我说的对吧?”
      阿烈大概觉得信息量实在太大,又沉默了半天,最后问我:“你想到了这么多,就没问过殇吗?”
      我又难过起来:“我问过,可那时我不知道神月门和王族联姻是两门亲事,只是怀疑我的身份,从没怀疑过月眸的,被殇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阿烈想起了什么,“那时我给你说四大门的详情,你问我是不是当年长公主嫁入神月门。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怀疑了?”
      我点点头,“我当时就该问是长公主下嫁还是神月门入宫。”
      阿烈再次沉默,我们一个理清了所有枝节,就缺了最关键的一条,一个心比天大,从来没怀疑过什么,却偏偏知道最关键的一条。
      就这样阴差阳错,被别人瞒得严严实实,如果当初我再问殇之前仔细想明白,或者先和阿烈合计合计,就不会这么糊涂,也不会这么阴差阳错。
      舜辰走进屋,我知道刚才他也在门口从头到尾听了个清楚。
      我见他进来就问他:“殇那天晚上跟你默认什么了?”
      舜辰没说话,我又有点生气,“现在都没什么藏着的了,你能不能别再瞒着别人,说出来我们好商量。”
      舜辰听完摇摇头,眼神坚定:“那件事跟计划没有关系。”
      见我盯着他没说话,舜辰问:“你不信?”
      我一甩袖子站起来,“没关系,我自己能想明白。”
      我怎么信?
      养了我那么多年的人都没信过我,从头到尾都把我当个小孩,什么也没告诉我。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少主大人,从来都是有事自己扛,我还指望你跟我共诉衷肠吗?
      我不是不信。
      我是不敢信了。

      危险还是在预知中来了。
      在一个血色的黄昏,阿烈拖着浸了血的身子回来,催我们快走,外面到处都是脚步声,我第一个反应是月眸出事了。
      玉石里那么强大的力量,当初封印它时动静一定不小,震动华宇也一点不夸张。
      所以,玉石在神月门的月石墙里,安阳王不会不知道,更不会不知道拿下它需要幻光术。
      所以他早就把幻光术给月眸了,月眸练成后,他也不会没让月眸试着取出来,月眸当然也试过。
      我之前说过,一个人是取不下来的。
      神月门没有其他人了,玉石需要两个人的力量,所以月眸也许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再回王宫了,安阳王那里没有她的周旋很快就找到了我们。
      到今天我才蓦然发现,原来之前东躲西藏从来没出过差错并不是运气,而是真的有谁在左右逢源。
      殇每次去外面找消息,其实都是找月眸,她负责的护卫队日日在城里巡逻,想碰头太简单了。
      所以当初分组,坚决不跟我一组,我还以为他是闹着玩,没想到真有不能跟我一组的原因。
      我伤口一跳一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
      他到底有多少事是像这样一样瞒着我,又有多少心思藏在嬉皮笑脸之下,我后悔把他的酒葫芦砸了,应该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才好。
      我一辈子也没有这么用脑子想东西,想明白了才发现,心里揣着这么多想法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你得生生的把它们都憋住,还和生气不一样。
      生气可以发泄,它们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

      舜辰将我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又返回去救阿烈,我支撑着身子,用微弱的法力织出一层保护层。
      舜辰走后,我捂着胸口动弹不得,一片乌云挡住照在我脸上的月光,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这时我却想到月眸,如果我们的身份对调,现在她会怎么做?
      我不停的叨念着离开我的人的名字,可谁也听不见了。
      我知道这一次,阿烈也回不来了。
      那个跟我说有木兰,我得尽力活这的人,也没力气活着了。
      还真和当初说的一样,我不能给他安葬,要他铺尸百日,安阳王再折腾折腾,我估计也没命给他祭奠了,清明十五,估计要去找他了。
      果然,我当初说舜辰命硬一些,会是最后一个被我克死的,如今真是如此。
      我时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老天爷十年八年也不理我,好不容易理我一回,怎么竟听了些不好的话。

      我用了很多的法力,不知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再次醒来是在神月门的密室里,我知道这是最后一个藏身的地方。
      舜辰喘着粗气,不时还有血污流出嘴角,显得露出的脸更加苍白。
      亚麻色的头发遮住了上半个脸,我看不清他因伤痛紧皱的眉,安卧在身旁的玉石上赫然勾勒出一道红光,我缩紧了身子想抓住最后的温暖。
      “阿烈也走了。”
      他一如以往的沉稳,舜辰擦擦脸上的血污,沉沉舒了口气。
      “你也没多少时间了吧,能不能把最后的计划说出来了?”我听见外面鸡飞狗跳,不一会就会找到我们。
      舜辰歪着头看我,“没什么计划了,你躲进神月密室里,进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我听完嘟囔了一句,“现在还卖关子。”
      舜辰又低下头,“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看了一眼看着门又一片漆黑的神月密室,对他说:“你要是跟我一起进去我就不那么讨厌你。”
      我承认我这个人没什么骨气,胆子又小,人还很怂,有的时候大吵大闹挺讨人厌,我就是适应不了一个人。
      舜辰沉默了好久,我听到心脏沉沉跳动的声音,感觉时间慢慢流走。
      “嗯,好。”
      我愣了一下,完全没想过他会答应,于是我加了个条件,“我从来没恨过谁,殇也不许我恨谁,但你要是骗我,我就恨你一辈子。”
      舜辰点点头,信誓旦旦的。
      我倒没有兴高采烈,低声笑了两声,“我恨你八百辈子。”
      这话换了殇和阿烈,我还真会相信,但是要是舜辰,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
      舜辰又成了没嘴的葫芦。
      “我这几天发现,老天爷的耳朵现在能听进去我的话,不光听进去了,还往心里去,听把我当一回事的。”
      我吸了吸鼻子,“若有来世,你们别遇见我,我们仅隔一寸便擦肩而过。”
      那时,春风依旧,星空依旧,我进在擦肩的数秒间回忆这辈子的欢笑旅途,辛酸挫折,然后什么都不记得。
      “方法我都想好了,我向东,你们向西,即使再怎么样也不回头,就此错过,不再相逢。”
      我想,老天爷啊,你这次最好也听我的话,不然下辈子,我穷尽一生也要把你捅出个窟窿。
      我还在狠狠地发誓,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胳膊,一个没反应就朝舜辰那头倒过去,另一只手撑住了地,才没有摔在地上。
      “记住你的话。”舜辰说。
      我抬头看见他放大了很多的脸,可竟然没把他推开,因为手里黏糊糊的感觉实在让我没不敢做这么大的动作。
      “你往东,我往西,谁也不回头。”说完他别过头控制不住地咳嗽。
      上面的石板动了,舜辰笑出了声,有种淡然生死的畅快。
      “你先恨着我,”我握紧衣袖,“要恨八百辈子。”
      密室里有了磕磕绊绊的脚步声,黑色的身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站起来,我背上一疼,等再回过神已经到了密室里面。
      门“轰隆”一声关上,我耳边只空空留下刚才的那一句话。
      我一个人呆在密室里,听这上面打斗的声音,割破肌肤的声音,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过了好久好像没什么声音了,我才起身像密室深处走去。

      要是没有王城那场事变,他们该是怎样的光景。
      神月门和无日门两家的孩子同龄,神月门的小少主走不稳,就要无日门的小少主来扶,两个玉做的奶娃娃就有了老来相依的影子。
      其他叔伯家有了弟弟,一对聪明伶俐的双生子,一个可爱活泼的小娃娃。
      他们看着弟弟咿咿呀呀的学说话,踉踉跄跄的学走路,自己也跟他们一起长大。
      等怜星门家的弟弟10岁时进了王城的中卫队,亦云门家的弟弟还是吃糖的小调皮。
      他们本该这样,一个幽默风趣,一个温柔大方,一对兄弟,一个仁义多情,一个沉稳平和,还有一个年级最小的开朗单纯。
      王城里也少不了各家的欢声笑语,他们本该如此。
      如果真能这样,我宁愿一辈子在幻幽谷里,学不了控光术,吃不上兔子肉,看不见世外景,养不好身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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