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城

作者: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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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花


      “我们必须行动了。”
      “在她好之前我不会同意这次行动。”
      “没有时间了,你知道,一旦我用时间结界看到地方,安阳王就会察觉。”
      “你也知道,幻光术稍有不慎会有什么结果。”
      “嗯,好了,听你们俩吵得头都痛了。让雪瞳把病养好,我也不太同意强行启动幻光术。”
      我被一阵吵闹声吵醒,敲敲沉重的头知道自己又不争气的病倒了。
      喉咙干得发疼,外面没了动静,大概也吵完了,殇走了进来“咦”了一声。
      “你们在吵什么?”我去拿桌子上的茶壶,殇看到后拿了个干净的杯子。
      “没什么,看能不能把你吵醒,没想到你真的醒了。”殇给我递过来水杯,没心没肺地说。
      窗外舜辰坐在台阶上,背对着我,月光洒在院子里,给他想了一层毛边。
      “雪瞳。”我回头看殇,他很少叫我的名字,也很少叫得这么全,我下意识忘了喝水,“有些事我不瞒你。”
      我皱眉,从他眼中看到些东西在闪烁,稍纵即逝,我不解,“殇,你要说什么?”
      殇的表情严肃起来,而后又侧过半个身子,语气冰冷起来。
      “王城的命脉在神月门,只有幻光术才能取下它,你的幻光术初成,尚欠火候,动用如此高深的幻法是一件危险的事。舜辰不想你冒这个险,但神器非拿不可,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明白,我要怎么做?”
      “用幻光术打开天眼,剩下的我来做,这是唯一安全的方法。”殇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眼,“在你身体好些了以后。”
      当他踏出这间屋子的时候,我感觉他踏出了我的世界,近在咫尺远隔重洋,我忍不住叫住了他。
      殇走回来摸摸我的头,笑得很好看。
      他直接走到了院子里,站在舜辰旁边,居高临下的。
      “舜辰,所有的事都提前安排好了,任何人都不例外。”
      有很长的一段沉默,我侧着身看着光镜中的场面,殇抬头看着月空,有些带着宿命的悲伤。
      夜风轻轻地吹,殇的长衣一下一下的动,舜辰依旧坐在那里,背对着我,一言不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想拜托件事给你。”这次他们没再背着我去偷偷说些什么,我就趴在窗子上,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
      舜辰微微抬了抬头,好像看到殇的眼睛,而后把脸别到了一边,我不知道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只是,殇在那之后很开心的笑了。
      在那个浓浓的夜里,他们交换了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某种默契,更像极了离别的场面,不知不觉,我竟流出泪来。
      人害怕失去所以才会拼命地保护,拼命地寻求力量,但有些东西是明知道要失去也不能保护的,它们使人生不完整了,也因为如此人生才更加完美,更加让人留恋。

      病好后,我们在一个夜色浓重的晚上潜入神月门。
      数年沧桑,历史遗留下的古迹,破败与孤独,让人心生怜惜。
      倒下的房屋,凌乱的院子,寂寞的高树,还有依然矗立不倒的月亮形状的高墙。
      “那是什么?”
      “月石墙,会和天上的月亮一样不停变化。”阿烈回答。
      我默念了一遍,想起幻幽谷的老爷爷,想起他说过的故事。
      我不安的回想,童年中唯一让我开心的故事,而今天,它们似乎全部跳出来,将我拉回到那个童年。
      狂风肆虐,我的童话变成了现实。
      “殇,我想一会回去再问你一些事情。”我扯了扯他宽大的袖子,语气近乎恳求。
      殇不漏声色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借用朦胧的月光,幻光术映射在天眼上,变动的光团撞得支离破碎,刹那间散落到正面墙上。
      奇异的指法,繁琐的口语一遍一遍的重复,月石墙强烈的震动,苏醒的月石墙睁开沉睡多年的睡眼,闪烁着积蓄千年的彩光,耀的我双眼生疼。
      我感觉双臂突然变得很沉重,整面墙像都是又由我的两个手臂支撑着。
      一阵风吹过,我的感觉少了一些,幻光术的力量猛增一截。
      身旁多了一个人,白衣翻动,素纱遮面,有着不亚于我的幻光术。
      “我是神月门的弟子,现在安阳王的人出现在不远的地方,赶过来只是片刻,必须立刻取出玉石。”
      “光系幻法是上乘法术,一般人不会传授,你与蝶羽是何关系?”来人没有回答,只是将法力又提升了一层。
      “你是月眸。”我没有用疑问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她听完我的话眼中有惊诧一闪而过,“她还活着?”
      我皱皱眉:“什么意思?”
      “此事现在不便说。”
      我了然,将全部精力放在法术上,正如她所说,安阳王的人出现在不远的地方,赶过来只是片刻,拿出神器才是当务之急。
      一阵剧痛传遍全身,昏厥的一瞬间我听到月石墙坍塌的声音,响彻整个天穹。

      幻幽谷的四季更迭,天空的云变幻莫测,月石墙的倒塌,飞扬的尘埃,还有神秘的白衣人……
      我惊醒了,看看手中的汗水,神情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时,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屋。
      我捂住刚才牵动的伤口,长舒了舒了口气。
      阿烈见我醒来也松了口气,“要喝水吗?”
      我看到桌上的酒葫芦,我知道殇不会不带它,阿烈朝我的方向看去,眼神有些灵动。
      我问:“殇呢?我有话问他。”
      “你别问。”舜辰不知何时进来,眼神幽静的让人难受。
      “你和殇做了什么约定?我听到了,那天晚上。”
      他静静转身像极了那晚背对我的样子,“说了,别问。”
      “你们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胸口发闷,气氛也很压抑,像是被冻结了。
      许久,舜辰才出声,“别问了。”
      胸口猛然疼了一下引起了我剧烈的咳嗽,地上瞬间开出一朵耀眼的红茉莉。我不知道殇说的“唯一安全的方法”是这样。
      如当年的蝶羽一样,殇不会回来了。
      我缓了口气,从床上跑到地上,拉住了舜辰。
      “你原来说活着比死痛苦,所以你们都一个一个争先恐后的去死,你想好什么时候了吗?你完了是不是该我了?然后神石是不是该给了月眸,你们订的什么时间?怎么个死法?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准备准备!”
      我说得很快,说得肺好像要炸了一样,阿烈连忙扶助我给我顺了顺气。
      “你们早就打算好了,可为什么总不告诉我?蝶羽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我一把抓住阿烈,“下一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阿烈一愣继而冲我喊了一声:“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我一把推开他,去那桌子上的酒葫芦,然后用足了力气往我脚下摔。
      酒葫芦用了很长时间,本就破破烂烂,这么一摔就支离破碎,里面的酒溅出来,溅了一身一脸,溅到伤口上就争先恐后地往里钻,生疼生疼的。
      我倒吸了好几口凉气,顾不上疼,用脚要把没彻底摔碎的酒葫芦踩个稀巴烂。
      舜辰伸手打到了我腿上的麻筋,我一哆嗦立刻朝地上跪下去,他向前一抄把我扶助,另一只手在我背后准备手起刀落,我看出了意图反手去推他。
      受了伤本来就没劲,再加上在气头上,根本就是一团棉花打在了铁块上,后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我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下来。
      山谷里的老爷爷有次给我讲什么叫“金蝉脱壳”和“李代桃僵”。
      他说某朝某带某个地方在打仗,马上城就要破了,城主想不能让自己的家人落在敌人手里,想把他们都送走。
      城主的妻子说不想离开他,同生共死。
      可他们的孩子太年幼,没了爹妈还要被破城的人追杀,是活不下去的。
      城主手下有个将军,他的孩子和城主的孩子一般大,于是献计将两个孩子的身份换一换,这样城主的孩子也许可以活。
      只是,这位将军并没有用自己的孩子换,而是挑了个差不多的孩子,破城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但是两个孩子都已经出了城,要杀也不能马上杀了,只能四处派兵寻找。
      我当时听完觉得那位将军没用自己的孩子换简直是个败笔。
      老爷爷听完摸了摸我的头说:“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大概那为将军在最后一刻起了恻隐之心。”
      最后老爷爷说,这个用别人代替自己方法叫做李代桃僵,代替之后自己逃脱的方法叫做金蝉脱壳。
      后面两个孩子怎么样了我不知道,可想想我那天晚上问殇的话就觉得和这个故事何其相似。
      我从小体弱,出生以来就在幻幽谷,从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当初自己的父亲想把我带出幻幽谷来换另一个孩子的平安,更不知道最后一刻他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
      安阳王以为公主在神月门,所以大家都以为在神月门,神月门就我一个,所以都以为我才是那个小公主,而真正的公主却早就跑到了天涯海角。
      我就想是镜子里的花,被人看到了都会觉得是朵漂亮的花,可是镜子里的花却不是真的。
      我尚未谋面的父亲不是不要我,而是为了要我用神月门门众为代价让我和那个从没见过的孩子能够存活于世。
      我想蝶羽从来没有说我是她妹妹,死的时候都坚信自己的妹妹还活着,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没用的小公主,就是她体弱多病从没见过的妹妹。
      老爷爷每次讲到外面我都以为他是在想他的小孙女,但其实他只是默默算着日子,看还能跟自己的小孙女相处多少天。
      殇见过那个小公主,所以知道我不是,也许这么多年他真的把我当亲人。
      我想着蝶羽不在的时候我还能冲殇发火,无理取闹让他滚远点。难过的时候怎么骂他也骂不走,不管怎么样,总离你不过三步的距离。
      见你真是难过得厉害,就闭嘴一声不吭的等你缓过这口气,每次不是被他逗笑了就是被他气急了,不管是哪个,心里憋屈的感觉都能烟消云散。
      有次怎么哄也哄不好,估计殇也是耐心耗尽了,少有的生气,笑骂道:“也不知道像谁,要不是我,早晚把自己憋死,傻蛋!”
      我当时骂他:“那你现在走啊,看没了你我能不能蹬腿!”
      现在我没了再跟我吵架的人,才发现这几年自己所有的天真和吵闹都来自那个要多不着调就有多不着调的男人。
      那男人心如细发,教会了我怎么活,也让我在这个举步维艰的世道里活地毫无压力,不紧不慢一寸一寸的长,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间把我照顾得很好。
      养个闺女也没这样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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