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城

　　和殇聊到后半段，我就有点困，大概是酒后上头，打了三个哈欠终于受不了了，感觉自己坐在一根绳子上面，摇摇欲坠。
　　殇拍拍自己的膝盖，那好像是个磁石，我这如铁般的脑袋就直径被吸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殇拍了拍我的背，开玩笑地说：“睡吧睡吧，一会睡熟了就卖了你这个小傻蛋。”
　　我不乐意地想起来，可最终只无奈地蹬了蹬腿。

　　又是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推了我几下，手下的力道不像是殇，似乎有些不耐烦，我想起来殇说要卖了我。
　　我和瞌睡虫大战了三个回合，终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看到紧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舜辰。
　　我爬起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树下，身上还盖着舜辰的披风。
　　于是我问他：“怎么了？”
　　“准备走了。”
　　“走？去哪？”我向四周看看，“殇和阿烈呢？”
　　“他们已经走了。”舜辰站起来把水递给我。
　　我一听就不怎么瞌睡了，从地上站起来顺便抖了抖舜辰的披风还给他，又拿水喝了两口，还没说一声谢谢，就看见他仗着自己腿长，已经走出了好远。
　　我拍拍身上的尘土，真是的，干嘛老是这么急躁。
　　我只能迈开大步在后面追，当我刚把自己的速度调起来，眼看着距离越来越小，前面的人却来了个急刹车，我连忙控制速度，可无奈，太晚了。
　　这下我突然想起来上次撞得我眼冒金星，涕泪直流，眼看着就要发生无法阻止的悲剧，我立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路边的小溪不安分起来，一道水练隔开我，又瞬间变化了数把冰刀。
　　我吃了一惊，伸手捏了个决：“有敌人吗？”
　　最后一个音刚说出口，就立刻搭着冰刀的疾风飘了好远，只剩下“嗖嗖”几声。
　　我也顾不上是怎么回事了，一边躲避冰刀，一边不断变换手势，凝出光剑把迎面而来的冰刀打落。
　　乒乒乓乓的冰凌落地，却没有化成水，舜辰站在对面背着手，看着我点点头：“速度比以前快了，走吧。”
　　“......”我这是被审查了吗？
　　“慢着！”我伸手喊了一声，舜辰侧了个身子看我，给了我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看刚才的招式，你现在能凝水成冰了？”
　　控水术利用的水只能是流动的水，从水到冰操控的体积和密度都会改变，操控的法力也不尽相同，尤其是从水到冰中间的过程更是无法计算，需要时时刻刻地改变法力的分配。
　　我一脸佩服地看着舜辰，正想夸他两句，他就先开了口：“比你早一天。”
　　我“嗯”了一声，然后感觉不对劲，刚还沉浸在“我的队友很厉害”这样的情绪里，那现在只能用“我的队友很找打”来概括了。
　　之前听殇说喝醉了想打人，我现在发现宿醉初醒也有这种感觉。
　　我揉了揉“突突突”一直跳的太阳穴，努力总结了下词语：“舜辰，咱们不能好好聊个天吗？”
　　舜辰一脸莫名其妙，“聊什么？”
　　虽然是在询问你要聊什么，但是他的表情倒像是说“有什么好聊的”。
　　咱们还是动手吧！
　　于是我动手了。
　　我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但我也没看清他用了什么法术，就把我的光绸撕裂成碎片，小的像是下雪。
　　动完手后舜辰评价：“很华丽的招式，不过……”
　　“不过什么？”我笑笑，“你以为撕裂了就没事了吗？这飘落的碎片是真实存在的，不像光剑，它没有那么强的破坏力量，但，深入皮肤也不会消失。”
　　舜辰抬起自己的手，正好有个光片像雪花一样融化，“进去了。”
　　我十分狗腿地跑过去问他：“什么感觉？我还是第一次用。”
　　舜辰想了想，“你上次对月眸用的也是这个。”
　　我挠了挠脸，“那不一样，那会不能变成这么小的，纯粹跟打碎了玻璃往上扎一样，这招是完善后的。”
　　舜辰听完点点头，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舜辰皱皱眉看向我。
　　我惊呼一声，“你看，速度快吧！在小一些的能跟着你的血液流到全身，到时候我让你学青蛙跳你绝对不会学壁虎爬。”
　　舜辰：“......”
　　我兴高采烈继续解释：“我还可以让他们都流到你的心脏里，到时候再把他们凝结起来变成一把剑，你到时候就死得透透的了。”
　　舜辰：“......”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见他油盐不进依旧面带鄙视，我挥挥手指，“青蛙跳！”
　　舜辰送给我一对童叟无欺的白眼仁，他手上的红肿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能走了吗？”
　　我惊恐地蹦了蹦高，“怎么回事？！”
　　舜辰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我有控水术。”说完用手背抹了抹额头，抹出几滴汗来，“你看不看什么武学典籍？”
　　？？？
　　“里面说，中毒就是这么回事。”
　　我默了，第一次发现知识的重要性，看遍百书，走遍天下，“咱们还是走吧，去哪？”
　　舜辰向后甩了甩披风跟我往前走，“艮字巷。”
　　我又惊恐地蹦了蹦高，“去那干嘛！”
　　舜辰又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到底我们没有住在原来的最后一间，而是换到了第一间。
　　之前泠轲带人在艮字巷闹了个天翻地覆，谁也没见着，只见到几坛刚买的而且还是最便宜的酒。
　　大概觉得我们去王宫里专门带走了月眸，前后想了想过程，觉得这个地方也是我们专门告诉他的，还特意放了几坛这样的酒“招待”他，是一种另类的侮辱，于是把艮字巷的这间房砸了个遍。
　　在这样彻底闹了一通之后，就没人敢来住了，原本在这里住的人也到其他的地方避风头去了，怕泠轲在一个不高兴把自己家给砸了。
　　房价也低得很，原来的押金都够住一阵的，只是怕月眸那个十分聪明的人也想到这种出其不意的做法，就把房间换了换。
　　殇也觉得算是因祸得福，不计较那几坛不起眼的酒了，真真正正来了回灯下黑。
　　我晚上吵着阿烈多做些好吃的，大吃了一顿之后坐在院子里打饱嗝，顺道抬头看了看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发现双星仔细找的话也差不多能看到。
　　就这样吃撑了懒得挪窝，不知不觉睡着了。
　　那晚，我梦到了蝶羽，是自打她走了以后，少有的几次中的一次。
　　殇说因为她放心我，也知道她走了我很难过，老是出现才会让我更放不下她，所以不来看我。
　　我知道他在骗我，四大门有自己的信仰，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蝶羽像前几次一样穿着白黄相间的衣服，还是没有出幻幽谷的时候，她往锅里倒了些米，又去一旁切这一块土豆，刀工很好，不一会儿就切了一盘粗细相同的土豆丝。
　　白兔子从屋子里蹦着出来，去门口的草地里自己去吃啃了一半的胡萝卜。
　　我挺高兴的，“蝶羽，光吃土豆多不好，吃个兔子肉吧！”白兔子动了动耳朵，把它的屁股对准了我。
　　蝶羽没理我，我却没难过，仍旧十分高兴，“哈哈哈，吃土豆也挺好的，一会用我给老爷爷送点吗？”
　　说话间油热了，蝶羽把土豆丝放进锅里，用铲子来回炒，很快就闻到了香味，我口水四溢，食指大动，竟然又饿了。
　　我跑到跟前看到快出过得土豆丝两眼放光，又忍不住说：“光一个菜不够啊。”
　　蝶羽把菜盛进盘子里，又去盛米，最后拿了一双筷子进了屋。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看不见我啊。”
　　可脚下没停着，跟着她进了屋。
　　刚撩开了门帘，一抬头我愣了一下，蝶羽坐在桌子旁边，对面的位置上放着方才盛的米和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还不快过来吃，等我喂你吗？”
　　“啊？”我反应过来，赶紧坐了过去，“你能看见我啊。”
　　蝶羽瞪了我一眼，“我又不瞎。”
　　我端起饭碗扒拉了两口饭，“你怎么跟殇一样，这么怼我。”
　　蝶羽这会没说话，我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盘子舔干净，不停“好吃好吃”的夸她。
　　“我要走了。”
　　我停下手里的活吞了口饭问：“去哪啊？”问完又觉得不太对，“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蝶羽还是没回答我，居然看着我笑了起来，我心中警铃大作，生怕她一动手一个鸡毛掸子就扔出来，正想着蝶羽就伸出了手，我本能反应的站起来，“嘭”地一声砸到了头。
　　梦里砸了头，现实中也砸了头，我抱着头在床上来来回回滚了几圈，坐起来打开窗透透气，却不由惊叹出声。
　　窗外，雪纷纷地下，白色的碎片降落人间，倒像是春天小溪旁独自飘零的雪梨花，王城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的来了。
　　我一个人看了一会，感觉过了好久，突然听到有悠长的萧声，夹杂着雪花落地的声音飘荡起一阵尘世的悲欢离合，树上很细小的雪屑飘过来，刺入我的眼睛。
　　孤萧长鸣，残雪留情，漫天独唱自凋零。
　　我穿好衣服朝萧声的地方跑去，人没见着，只见着一个坟冢安静地立在那里，我看了好久，天已经亮起来了，然后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殇看着闯进来的我，皱紧了眉，我们彼此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他温柔地笑了，“瞳，你冷吗？”
　　我退后一步，“我不冷。”
　　“冷”这个字夹杂着我的哆嗦断断续续从嘴里冒出来，我赶紧捂住了嘴。
　　殇立刻又吹胡子瞪眼了，“又作死啊！”
　　他脱下厚重的外套，将我裹起来，他裹住的不是我，而是跟他有血海深仇的什么东西，如果能把我的头也包起来，估计是做好了把我闷死的打算。
　　舜辰在这个时候回来，看了我正在打哆嗦的样子，对殇说：“在神月门。”
　　我再也没时间关心其他的事了，再也没空为蝶羽伤心了。时间也不再允许我停留在这里止步不前。
　　阿烈利用时间结界看到当年神器遗失的地方，神器关乎王城命脉，也是成功的关键。
　　舜辰的嘴巴动了动，我听不到他说话，眼前氤氲了一片雾气，所有的场面都被水打湿了，一切都像模糊的山水画，浓浓的墨汁滴在上面，迅速蔓延了一片，遮住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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