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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青楼
“玳轩,叶家那边的丝绸送到了吗?”一处疏朗开阔的宅院里,顾不言眯着眼瞧了瞧今天的大太阳,沉声发问。
“已经送到了。”玳轩答。
顾不言把玩着手里的一枚玉佩,不紧不慢地吩咐:“好,你明日带一队人马和一半的丝绸出发,以商队的身份出西域,到罗塞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公子。不过,公子不去吗?”玳轩皱眉。
顾不言笑:“我啊,再等等吧。”他脑海里浮现出元宵夜时,冰冷的长河之中,叶令湄八爪鱼似的黏着他的场景。将来若是带她一同去罗塞,还不晓得这大小姐要怎样抱怨呢,顾不言笑意更甚。
罗塞,乃是西域一处人迹罕至的荒漠。生长在江南富贵乡的叶大小姐初到此处时,狠狠嫌弃了一番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
而此刻的杏花林里,叶令湄执剑扬眸、长身玉立,分毫不曾料到有朝一日,她会去到那样一个鬼地方。
旖旎的杏花雨之中,顾不言正教着叶令湄摆出一个基本的招式。叶令湄吃喝玩乐很在行,舞刀弄剑却很不在行,握着木剑歪歪扭扭地折腾了老半天,总也学不对。想她堂堂叶大小姐,还从没有过求而不得的时候,今日竟要栽在一柄破剑上?
见叶令湄哼哼唧唧地嚷嚷着“不学了”,顾不言边叹边笑地来到她身后,轻轻扳正了她的身子,扶着她的手向前刺去。
“就这样,明白了吗?”顾不言转头,好脾气地发问,那张被叶令湄称为“祸国殃民”的脸离她不出三寸远。
叶令湄被他的气息拂得有些心神不宁,终于“啪”一下丢掉了剑,匆匆推开顾不言道:“不行了不行了,本小姐累死了,休息一会儿。”然后坐到了小桉的身边,取了颗酸梅丢进嘴里,想压一压心头的鼓擂。
“也好,那就休息一会儿。”顾不言捡起叶令湄丢下的剑,坐到了她对面。
有这么个随和甚至随便的师傅,任性妄为的大小姐怕是学不好剑了吧?小桉无奈地想。好在,本来也就没有谁打算让叶大小姐修炼成一代剑圣。
“玳轩呢?今天怎么没来?”叶令湄吐出酸梅的核,随口一问。
顾不言漫不经心道:“我叫他先带了一批丝绸去西域做生意了。”
叶令湄疑惑地歪头:“那你怎么不去?”
“我嘛……”顾不言毫无愧疚之意,一派坦然,“我要留在这儿教你剑法啊。你放心,玳轩一个人就够了。”
见小桉捂着嘴偷笑,叶令湄狠狠瞪了她一眼,又避重就轻地对顾不言说:“摊上你这样做甩手掌柜的公子,算是玳轩倒霉。”
顾不言看了一眼小桉,无奈摇头。
这么说的话,好像小桉比较倒霉吧?
“怎么,姑娘很想我去西域?那不如你随我同去,我到西域再教你剑法吧。”顾不言继续打趣叶令湄。
叶令湄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吓了小桉一跳,却见叶大小姐面色一阵变幻,最后只是默默地从顾不言手里扯过木剑,摆出招式,回头对愣在那儿的顾不言撇嘴:“还不过来?我练剑了。”
小桉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见叶令湄微笑着盯着她,赶紧收敛了神情。
这小丫头,等本小姐练好了剑再收拾她——叶令湄暗自腹诽。
叶令湄和顾不言的熟识,就在后来的短短数月之间。他二人每隔一日便要相会,起初,地点总是在东郊的杏花林,后来到了夏日,便又改去城南一处开满芙蕖的野湖边上。回回等到叶大小姐磨磨蹭蹭练完剑以后,二人还会带着小桉一块儿到城里各处吃喝玩乐。
顾不言告诉叶令湄,他并非洛州本地人,这让叶大小姐兴奋不已。她自幼混迹在洛州城里,把每个小巷弄里的每个小摊都摸得清清楚楚。此番,终于叫她找到了些顾不言不如她的地方。
于是,叶大小姐很好心地带着顾不言东奔西走,今日吃打铁巷里王阿婆摊的咸菜烧饼,明日再尝尝五丰街上柳老伯煮的排骨汤面,酒足饭饱拿手帕一抹嘴边的油星子,不胜餍足矣。
借着这些日子与顾不言形影不离,叶大小姐觉得,有件事是时候可以提一提了……
她和数不胜数的闺阁千金一样,都有一个伟大的梦想。这个梦想,从小时候在街上偶然听到别人议论时,偷偷买了些话本躲在被窝里看时,就已经深深植根在了叶大小姐心中。
这个梦想说简单很简单,只需要你有钱就行,恰恰好叶令湄多得是钱。但这个梦想说难也很难,最好需要你是个男子才方便。这个伟大梦想便是——去青楼一探究竟。
她叶令湄虽说爱胡闹,却也不太好意思叫小桉陪她一块儿往那种地方跑。她家中没有兄弟,亦没有什么青马竹马的公子哥儿,这伟大的梦想便只好一直搁置着。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顾不言浑身上下透着风流二字,叶令湄坚信,他必是去青楼的老手,因而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吃着烧鸡的时候顺带对他提了那么一提。
“咳,咳……”顾不言呛了个半死,气都喘不顺了,“你,你说什么?”
叶令湄一面殷勤地给他拍着背,一面示意他小声点。她鬼鬼祟祟道:“顾不言,别装了,我才不信你没有去过呢!看在我跟你学剑这几个月的份儿上,你好歹带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嘛!”
如今她跟顾不言算是混熟了,盯着他看也不头晕了,坐在他边上也不心慌了,去青楼这种事情也好意思说出口了……
但顾不言还是配合地压低声音,诚恳道:“令湄,我自幼生长在偏远之地,当真没有去过青楼。你要去干嘛?”
如今顾不言张口就是一声“令湄”,叶大小姐也不起鸡皮疙瘩了。
“我就是去看看,感受感受。”叶令湄不满地说,“你就坦白说吧,带不带我去?”
“好好好,我带你去带你去。”顾不言无奈答应,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可是说过了,我真没去过,谈不上带你。咱们……互相扶持,互相扶持。”
小桉一脸复杂地看着二人,心里五味杂陈。她虽然早已发现了,顾公子对她家小姐是有求必应、无所不从,但这……
她家小姐都胡闹到这份儿上了,顾公子怎么还纵着啊!
而叶令湄得了顾不言的应允,却是心满意足,笑嘻嘻地问小桉:“小桉啊,你要不要跟本小姐一起去长长见识?”
“这个嘛……”小桉纠结地眉毛都打了结,终于壮士断腕般坚定,“小姐,我跟你去。”
叶令湄漂亮地打了个响指,优雅地继续啃起烧鸡腿,顺便把烧鸡里骨头最多肉最少的部分递给顾不言:“来,你吃你吃,别客气。”
顾不言笑着摇头,从容地接过烧鸡,淡定地吃了起来,吃得比叶令湄更多几分高贵的气息,叫小桉愈发目瞪口呆。
两日后,洛州城世家公子最爱去的红袖楼里。
“哟,几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咱们红袖楼吧?用不用我给您介绍几个姑娘?”青楼老鸨永远是千篇一律的夸张嗓音,一身男装的叶令湄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顾不言倒很淡定,不咸不淡道:“要一间清净些的厢房,找个人来弹琴或跳舞吧。”说着随手递过一叠银票,另一只手状若无意般,挡了一挡他那被浓重脂粉气息所摧残的鼻子。
老鸨见了银票的数额之大,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一叠声地吩咐人去准备,又在前方引着路,用她那充满抑扬顿挫的语调,恭恭敬敬地对顾不言几人道:“公子们,楼上请,楼上请。”
叶令湄一进厢房就先暗自感慨,原来青楼也能布置成这雅致模样。茜纱卷帘,楠木的桌椅,琉璃花樽,青瓷茶具……跟叶令湄在府中的寝屋比起来,庄重大气虽有不足,雅致清丽却是更甚。叶令湄很想出言赞叹,但有外人在场,她又不太愿意出声,免得被人发觉了是个女子。
“你先出去吧,我们自己坐这儿等就好。”顾不言知道叶令湄心思,冲她挑挑眉,又转头没什么表情地吩咐那老鸨。
老鸨所求不过是钱财,如今银票到手,自然什么都答应。她一退出厢房,叶令湄就一头栽倒在房中的软榻上,长舒一口气:“青楼的床,果然是舒服啊,难怪以前看的话本里说,在青楼睡觉是很享受的。”
顾不言的脸色僵了僵,心想,你确定享受是因为这个理由?你看的话本,似乎有什么东西没讲全啊……但顾公子秉承着一颗单纯向善之心,决定假装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
“很舒服么?那我也来躺一躺。”顾不言满脸坦然,径直走到床边,真的就要躺在叶令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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