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雾绕青川

　　“我叫曲雾，曲终人散的曲，雾失楼台的雾”。

　　纪川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她温和活泼的语气，听了却让纪川心头一凉。

　　他轻轻回握住，生怕一用力捏坏了她，笑道：“不对，应该是‘曲尽两含情’的曲，‘丹山霁色明’的雾”。

　　温凉的葇荑在他手心轻颤，往回缩了缩，纪川赶紧松开手。他们已经算比较熟了，这突如其来的冷场是什么状况？

　　曲雾从小就这样介绍自己，还是多年前她爸爸随口的一句被她记到了现在，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原来有更美好的寓意。
　　她的情绪一反刚才的明快，眼眶渐红，纪川顿时慌了起来：“抱歉啊，我不该随意曲解你的”。“没有”，曲雾打断他，眼睛里迷雾渐散，洒满阳光：“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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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川愣住了，忖度这姑娘一定有故事，他想去冒险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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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的清晨，天色泛青，乌云密密地布满天空，似乎一场大雨即将倾泻而至。

　　曲雾在拐角处的法国梧桐下看到了纪川，他漫不经心地把刚买的早饭扔给了几只围着他摇尾巴的流浪狗，笔直的身影伫立在树下，侧脸的线条因为欢脱的几只小可爱渐渐柔和，似乎湿冷的空气也因此而炽热。

　　纪川蹲下去摸了摸那几颗毛绒绒的小脑袋，还有只不怕生的小奶狗跑到他身边一个劲儿的蹭，他又待了一会儿，看着它们吃的差不多了，才插着口袋进了学校。

　　曲雾看着他们大大小小小的一群，嘴角浮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她想：他真的很善良，不过总把自己的饭送出去也不是个事啊，于是转身去了学校隔壁的早餐店。
　　......
　　下了早读，曲雾赶紧从书包里拿出还没凉透的蟹黄包放到纪川桌子上，天上一道哐啷闷雷，紧接着大雨瓢泼而下，好多出去没拿伞的都被淋了个彻底。

　　纪川甩着头发上的雨滴一屁股墩在椅子上，指着桌子上的饭一脸问号。

　　“那个，今天早上我买的有点多，请你帮帮忙啊？”曲雾半带乞求，委婉的劝他吃饭，真是把她毕生的小心机都用上了。

　　纪川当然不会拒绝，尤其是看着只会淡淡一笑的曲雾这么丰富的小表情，特别耐人寻味。
　　他笑着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另一只手摸了摸曲雾的头，像摸早上那几只小狗一样。不过，还是她更可爱。

　　曲雾觉得稍显暧昧，立马正襟危坐，拿出课本装作复习，不顾一旁眼神意味深长的纪川。

　　“你同桌俩要不要这么秀啊，知不知道昨天的数学作业多的要命，我差点就熬了夜。真羡慕你们这些敢公然不交作业的人！”何训仰天长啸地抱着一摞数学作业本从他们身边经过。

　　“我一个小时就差不多做完了，他用脚写的吗？”纪川都忘了啃包子，觉得很不可思议。

　　曲雾:“那你怎么不交呢，我可以看一下吗？”

　　纪川寻思片刻，把作业翻出来递给她：“又不是给老师写的，交上他们也不一定能看懂。”

　　曲雾翻开他的笔记本，稍稍眼晕，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写了一片，每道题的步骤都写到了最简，但答案似乎都正确。

　　曲雾觉得纪川有点深藏不露，把本子上的折痕仔细捋平后还到他手中，感叹道：“你真的和看上去不太一样。”

　　纪川撑着脸问她：“我表面上什么样啊?”

　　“嗯~有种古惑仔的感觉，不过现在像不做大哥好多年那样。”曲雾突然来了幽默感，开起了纪川的玩笑。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大哥啊，那你想做苏阿细吗？”

　　纪川突然靠得她很近，浓烈的雄性气息铺面而来，曲雾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有些无所是从，心不由自主的抖动了几分。

　　纪川看她认真的小脸憋得通红，纤长的睫毛像银杏叶子那样微微颤动，只觉得身上有处小火苗被蹭的点燃，他不好再逗她，拿出那副装正经的平光眼镜准备上课。

　　曲雾小姑娘从小就朋友不太多，只有几个为数不多像陈镜那样的密友，她似乎对异性有种与生俱来的抗拒，风月之事更往往敬而远之，苦了一大批在她身后追的死去活来的青年男同学，没想到第一次这样和纪川正经谈话就被撩了。

　　她低头盯着书小声不停地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纪川听见了无语的苦笑一声，不敢再随便胡说八道了。

　　夏夜的风丝丝缕缕沁入肌肤，凝在瑰色海棠上的露珠泛着晶莹的月光，这样寂静幽凉，唯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纪川伸长胳膊朝曲雾的方向躺着，百无聊赖地翻着书，不时地瞥一眼曲雾。教室里尽是刷刷的写字声，她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画着那本泛黄的中药笔记。

　　纪川忍不住搭话：“你抄的这个很重要吗，你看上去挺听话的，没想到居然也不怎么做作业。”

　　曲雾闻声从厚厚的本子里抬起莹白的小脸，微微得意：“以后我给你看啊，我比较喜欢这种有意义不浪费时间的事”。

　　纪川噎了一下，戳戳她的胳膊：“要不我们出去吹个风？”曲雾小小激动，轻轻点了点头，两个人先后溜出了教室。

　　教学楼后面有一块不大的中庭，这是曲雾的秘密基地，她在这个月色醉人的夜晚将她介绍给了纪川。
　　曲雾蹲在薄荷丛前，拨开黑油油的叶子，只见几只萤火虫飘出来，围着她起舞。纪川站在黑夜的一隅，凝住了目光。

　　“如果有一天我们有幸一起老去，你就是这盈盈月色，我会化为无尽的黑夜，衬托你的光。”他悄悄想着，心不动声色的附在她影子上。

　　其实他不太喜欢看着她这副泠然冷清的样子，更喜欢她时不时的和他开个小玩笑，或者因为害羞红了脸。偶然看见她失神，眼睛空洞，把自己放的低姿态时，他就隐隐难受，想故意逗她，就算把她惹恼起码还能觉得有点生气。

　　“你看他们像不像小精灵，燃尽一生的光做最有意义的事。”曲雾坐在矮矮的红砖墙头，痴痴地盯着丛中闪烁的小圆点，突发感慨。

　　纪川有一种将她一把拥入怀里的冲动，他想告诉她此刻她的眼中有星星，却缠上了薄薄雾霭。他愈发坚定这姑娘有故事。

　　一阵风吹过来，夹杂着雨夜的清凉，曲雾不禁缩了缩肩头，纪川利落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往她怀里一塞。
　　“也不知道穿厚点，冻坏了谁给我带饭啊。”

　　他低头踢开脚边的碎石：“人只要活着就有意义。每个人都有故事。先说我，以前他们忙着赚钱，不管我，刚开始接受不了又哭又闹，现在想想挺可笑的。人是奇怪的生物，得到的越多越贪婪，什么没有也照样活得下去。”

　　曲雾怔怔的看着他，身上温热的衣服带着纪川的气息，她忽而觉得不再天宽地阔唯她茕茕孑立。女孩眉宇间具是感同身受的无奈心酸，眼睛却澄澈了许多。

　　纪川接着道：“现在好多了，他们不是下岗了吗，在一起时间长了倒也没兵戈相见，老纪其实挺有意思。只不过心里的那道沟填不平了，架个桥勉勉强强总能过得去。”

　　曲雾心思敏感，知道纪川察觉到自己的心事在开解她。她谨防密守的城垒塌陷了一隅，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靠向他。
　　纪川心脏一滞，像撒上了一层糖霜，他顺藤摸瓜把温热的大手覆上去，曲雾顾着望天没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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