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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作何
正想间,车子稳稳缓缓地停住了,“先生、小姐,自由百货商场到了。”
Regent’s Street , Liberty’s.(首都摄政街,自由百货商场)
对于我来说,一切都是陌生而又新鲜的。有人来给我打开了车门下去,踩上坚实的土地,让我有阵恍惚。街道商铺繁华热闹,人潮很多,却并不熙攘。一石一瓦,大多是粉白的颜色,无不精致。橱窗是透明的,玻璃做的,能很清晰的看到里面林立的物品。这些都是跟大清不一样的地方。还有这里人的衣着,长相,很突兀,一点都不柔和。可是我知道此刻,站在这,只有我是最突兀,最不一样的。
我下车的这一面是,我反手转身,另一面——一座引人触目的,阶梯式的廊柱全景,像是巨型宫殿,实在震撼。
“Liberty’s on Regent’s Street in the capital was opened in 1875,to sell goods imported from the Empire,including fabrics and rugs from the East…Besides,silks、ivory、sugar、coffee、tea、spices、、、 everything available…首都摄政街的自由百货商场建于1875年,以此渐形成中心,颇负盛名。这里出售各种从殖民地进口的商品,也包括来自你们那(东方)的织物和毛毯…百货,顾名思义,就是把上百种不同类别的物品商店集结在一处,这些有房顶的人行道,旨在提供一个雨中安心购物之处…除了日常用品,丝绸、象牙、花糖、咖啡、茶叶、香料…应有尽有。”
是这样的,有些词他怕我不懂,就会双语一起。
他是引路人,我跟在身后。
里面也是…金玉其内。
“这家咖啡厅的客流量是最多的,大不列颠的下午茶是很受重视的。午饭早,晚饭迟,下午茶文化便逐渐盛行开来。以后有机会可以带你来感受下。”
“这家印度调料酱店客评最是好,甜酱、花生酱、辣椒酱、咖喱酱…据说很是正宗。”
“…”
一一为我介绍了好些店,最后带我拐进了一家皮革服饰店。
我是好奇他怎会如此有耐心。
“你去挑挑看有没有中意的款式或布料,做几身衣服。”
“不、不、不用了。”我有些结巴,怀疑错听,“不用这么麻烦。”
我觉得这些衣服我是穿不着的,也不喜欢。
“你大概是觉得不必要,反正也留待不了几日了。可你也不能一直穿侍女的衣服。且你想过没,即便到时要走,也是从这里出发。上船检查的时候…你知道两国正在交战,你一身不伦不类的衣饰,别人若只是把你视作异类那也还好说,若船主直接因此拒你上船…”
他点到为止,转身对另一店员道,“麻烦带她去量一下尺寸,谢谢。”
他知道我让步了,我被愣怔带去里屋。我以前不是没量过尺寸,可是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人挨贴我如此之紧…身体重要的部位,让我觉得被侵犯。即便是那次为做婚服,也未如此过。而我居然一声不吭。我不知道得是,威廉先生在外认真给我挑着布料和款式。
“不,这个不适合她。”
“这个…她怕是不会喜欢。”
“…”
“好了,暂时就先这些吧。”
我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威廉先生正悠闲的坐在‘sofa’上看报,手边还有他所说的‘coffee’。这些都是我来这边新学会的名词。他看见我出来,示意我去另一侧挑挑首饰。
并不太热衷,但不想驳他的面子。走马观花的看了几眼,最后凝神在某半截面具上。我摘下戴在脸上,远远地看着威廉先生。它还有另半截是男式的。我取下,比划着,在对上他瞳眸的那瞬,电花火石。那一句呢喃的‘应先生’我是不由自主。
那之后的几日我夜夜梦魇,威廉先生依旧是早出晚归。又有好几日不见他。我向身边侍女询问他的情况,皆一无所知。
我特地去找了那领事管家,问,那一日动乱,威廉先生如何会在大清。
他面有难色,并不答我,我逼进了一步,“是偶尔去之还是待在大清,很久了。”
“这个…威廉先生同驻华大使是多年好友,故而会去探望,仅此。”
大使馆…我阖上眼。他以为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这几日我没做别的事,仔仔细细走动了他这所公寓,我是有心有意。当下我拂袖兀自去了天台,前两趟我来总有人遮掩拦着,现下知道管家就在后头跟着,便就横冲直撞了进去。
我先前隐约知道是什么。这样闯进来。像秘密的武器囤地,枪支、大炮、弹药、小型轮渡模型…管家跟着是想将我拦着,没拦成。眼下多有几分不好交代的神色。我气势咄人,“在我们大清,私自藏匿武器是要被判重罪死刑的,那威廉先生呢,这些是什么?”
没震慑住他,平色,“这儿是大不列颠。且我也没有必要和义务同挽清小姐解释交代什么。”
“你…我…”
“怀特(Wright),你先下去。”威廉先生的声音是骤然响起,我穿过视线看到他,他下一句话是对我说的,“你想知道什么,不妨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怀特脸上的担心太显目,威廉神色示意他放心,“先下去吧。”
是怀特下去了威廉才又开口的,“大清大不列颠都一样,私藏大型武器当然不行。但你放心,这里都是合法的。这些都是威廉老先生,也就是我父亲,他是研制炮弹起家的,女王也是承认的。”
我之前设想过种种可能性,独独这种我是怎么都不敢想也想不到的。我像是气血不足的后退了大步,“炮弹供应商吗,供给你们自己的国家,来打我们大清国!”
“你听我说…”
“说什么,我们立场不同,还是这种事就是你们不做,也还是会有别的人做?!”
嘶声力竭。我很费力看他,眼里有泪想要流下,种种脉络好像都通了,“这些天我想了很久,你就是应先生,对吧。”
讲这些话的时候我回落到平和,他不言语,我当他默认。
“即便音容相貌都可更改,不,你一开始就戴了假面目接近我。可你不知道,那种感觉,你做惯的那些举止,你看我的眼神,你手茧的位置,昏迷前你制止我,昏迷时你同我说的那些话。你的避不见,我知道是你,你我朝夕相处,一年多。”
‘一年多’三个字我咬牙切齿。而他的神情晦涩难辨。良久他回,“是我。”轻淡的口吻,似在说与他不相干的事。
我知道是他,可经他口不避讳认下,还是忍不住心口一窒,“是你说的,你身上也有一半大清的血脉,你怎么忍心,就看着大不列颠的士兵去屠杀大清那么多无辜的子民百姓。你说你无力阻止,我也无话可说,可…你这是助纣为虐!”
“如你所说,这些炮弹,我们不做,也会有别的人做,结果不会有任何分别。”
“你…”我关节紧捱,隐隐泛着白,“你入府为师,所图为何?”
“我说无所图,你信吗。”
“呵、应先生…哦,不,那个是假名吧,该称你威廉先生。威廉先生如此身家,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若非…怎甘心屈居我府做个教书先生!”
“我没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
“那你何以改音换貌!”
“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呵、是吗?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是了。我问你,我大婚那日,京都动乱,你是不是早就收到消息?”
“京都形势非个人所能控制,但你知道,那一战在所难免。参战国也不止我们一国,那一日我急匆匆收到消息,又急匆匆的赶去找你。为在大不列颠人面前好行事,才换回原来身份。”
“不止为好行事吧,亦为撇清与我的关系。先生素来是聪明人,在挽清心里,先生是一叶知秋的人。那日的事,先生不可能没预料到,早早地离开尚书府。你既能救下我,也必能救下阿玛额娘他们,可你,没有。你带我来大不列颠,却又万般阻扰我回去,我不知道你所图为何。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留我还有什么用!”
嘶吼的是我,先生待在原地,不言语不动静。良久,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枪,很缓的递到我手上,“你竟如此想我,你这么恨我,不如一枪杀了我。我就站在这,受你这一枪,不躲不避,子弹穿膛,不管死活,都作我还你的。”
枪是他塞给我的,我根本拿不住。抖颤,眼里抑制不住流泪。记得他授课不久,有一日在练箭场,他说箭的原理同枪差不多,日后有机会教我开枪。哽塞着,“你别以为我不会!”
“动手吧。我知道,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任我自己在他面前泪流得汹涌。很重的一声枪响,那樽大炮粉碎。我重力把枪塞还给他,“救命之恩,师徒之情,不是假的。你们家不是也建造轮渡吗,送一班我回去应该不是难事吧。你送我回去,前尘往事种种,谁欠谁的,都至此,一笔勾销。”
以此决绝,我也不愿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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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写到英国,就避不得会写到一些英国细节的东西。
可能在看的你们会觉得琐碎,我见好就收。这一章剧情开始紧凑,然后,就真的是坐等先生开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