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时不知年

作者:苏凉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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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往事


      另一边,徐府。

      徐格格已在这案前站了近一个时辰,侍女端了点心进来,“格格先歇下吃点点心吧。”

      徐卉蕊只是轻轻嗯着,侍女跨近了两步步子,“格格这字练得已很有模有样,不枉格格苦心练了这么些时日。”

      “还差得远呢。”

      “那廉宏阿哥的字写得真就那么好看吗?”

      “不止宏阿哥,他们是一门书香世家。他阿玛、玛法,还有那挽格格,字写得都是极好的。”

      “挽格格?”

      “嗯…说到挽格格,书法上的事,我还得多请教她。”

      “格格…您心里明知…那宏阿哥对您不冷不热,您又何必委屈了自己。您上次问,他心里是否有了中意女子。奴婢瞧着,廉宏阿哥对挽清格格…”

      “胡言!”笔下字写一半生生断了,“这种话以后莫在说,你只要记得你格格我…才是他的嫡福晋。”

      那一方我心思想通透后,便与师父作了离别。山下回途一路,有许多乞食的流民孩子。瘦骨嶙峋,模样脏兮,唯一双清澈的眼分外渴求。我以前只觉得他们可怜,并没怎么。自上次宫里宫女的事后,我便经常想到那些孩子,时时带了吃食来探望,与他们待上一会。我这样的心理,是赎罪。

      这一带确是太不安生,事实上整个京城都不怎么安生。这里的那些小孩大多已经认得我了,蜂拥过来抢食,个别还怯怯的。我这正围作一团,突听得马蹄声四起,我耳边掠过谁的一句‘小心’,很熟悉,然后是强劲的臂力把我反拽一旁。反转眼角瞥到马路中央…我惊呼,“孩子!”

      钳在我手臂上的力量已经失了,我平衡不及,踉跄几下。一个身影已经冲去,尘土飞扬间,我看不真切。听到一声声孩子啼哭,因害怕又哭不大声。待那一众人马过去,我才看到墙角紧护着孩子的身影及侧手指缝间汨汨淌出的血。

      那个身影叫我陡然一震,想起刚才的那句‘小心’,不敢置信。

      那些四散开的孩子,我很快疾走检查过,继而冲到他们面前去,一眼看清面容,刹时胃里翻滚。眼里密密地泌出泪,“先生…真的是你…”

      “我也,来看孩子。”他的声音还是镇静,摊开的手心全是血,“孩子脚踝伤着了,”随即又补充着,“多是孩子的血,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我眼瞧着他们被马蹄伤着。我低身仔细地查看伤口,泪已经有些晕染开。先生望了我眼,“这附近也没有离得近的医馆药铺…”

      “紫珠草,结紫色小果,叶为长椭圆针型…你沿这一路山坡下去,看能不能折摘到一些。不能得话,你快些去医药馆,三七、白芨…都是可以的…”我抬头注视先生,“孩子留在这我照看,你快些去!”

      先生有一瞬绝对是惊着了,想问什么,什么也没问出口。迅速起了身,走了。

      我赶紧手背抹了把泪,还好先生及时护住。只是破了些皮,骨头稍稍移位。否则骨头碾碎,半大的孩子,太遭罪。

      先生比我想象中回来得还要快。大冷的天,见了他出了满头的汗。手上的血早已干涸,大抵生疼。这边我给孩子扭正了骨,疼得满眼通红。止血的药敷上,细细地包扎好。

      先生立在一旁,终于我抬头看到他,我开口,“手。”

      先生摇头,“没事。”

      我强抓了他的手来,伤口血迹凝固,很可怖,心里生了疼意,疼得眼眶又湿。我仔细地上着药,“回王府好好处理下,可能…会留疤。”

      而这边孩子哭累了睡着了,我们又花了些许时间把四下的孩子安顿好。回府的那一路已经黑尽了,我心情也像这也像这夜幕一样沉重。

      夜色中先生大概是看了我一眼,“还在想那个小女孩?”

      脱鞋袜处理伤口时我手有一顿,先生大概是留意到。我只是没想到,鞋袜之后的那双脚竟不是天足。“没想这种境地下的孩子,父母竟还顾得上,裹脚。”

      “裹脚很痛的,我见到过的。女孩子那么小,哭得那么惨烈,我看到裹脚白布上渗透的血,整个人受不了。那时候我年纪小,还不知道满蒙汉之间的习俗差异。当时我想都没想就冲上前去阻止,根本不用人家父母轰赶,我是被邻近的小孩推搡出去的,被狠狠丢下一句,你是大脚,我们不同你玩。”

      我至今不能理解当时的他们怎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以你的性子,想必是耿耿于怀了许久吧。”

      我默然,又听得先生说,“你既也知道了这是习俗差异,便就不是你一人之力可以逆转更改。早年间我便听说‘小脚为美’,在我看来,倒也不见得美。你天足就很好,既免受了缠脚之苦痛,又不妨碍你后天行动。骑射赛马,翻墙出府。日后你若是愿意,还可跟我到大不列颠去看看。”

      这话我本能地伫了步子,大不列颠,脑间浮现画面是我与良贝勒,友好出使到那。然后,与先生故友重逢。“以前我师父,也同我讲过类似的话。”

      “你师父?”

      我把师父的事大致说了遍。亦说这次就是从师父那处回来。府上虽有不少人知道,但大抵没有人会特地去同先生讲这件事。先生听得仔细,“你这一身医理,也是同你师父学得吧。”

      我颔首。

      “那么小的年纪,又只三两年光景,学成这样很不错。”

      “那大抵是因为随师父出过几次义诊。”

      “义诊?”先生似若有所思。

      “嗯。先生不说我都忘了,是有段趣往事。先生不知,那时听说府里要来个琥珀色眼眸的先生我就期盼着,盼了大半年。先生知为何?小时也是在这附近,出义诊,我也碰上了个琥珀色瞳眸的俏洋公子。说来也是好笑,先生可知,我跑上前同他说了什么?”

      “什么?”

      “哥哥,你可听懂我说得话?”

      那时我自顾自,一眼都没留意到先生。我若看了,必会知道,那时的先生,有不一样。

      从师父那回来后,我便日日往阿玛书房跑得勤快。师父叮嘱着,新调的药膳要让阿玛定时温补着。阿玛若空时会同我下上两盘棋,教我练上几笔书法。今日棋局眼看就要输了,着急分阿玛的心,“阿玛今个这身,内里暗红长袍,外搭略短紫青长褂,头戴这‘困秋’皮帽活灵活现,很是衬得阿玛丰朗。”

      阿玛从前听惯了我蜜饯嘴,此刻竟毫不受影响。

      毫不受影响就是毫不留情面手软,一路惨输,哀叹之余听得阿玛问我,听说你近日里和那洋先生走得颇有些近,是吗?

      啊?我乍一时没听进去,回缓过来才想起那日同先生回来说话交谈间大意走了正门。阿玛莫不是看见了觉得影响不好,还是谁到阿玛跟前嚼了舌根子。

      “阿玛是哪里听来的?”

      “没。想来也是探讨学问上的事,阿玛便是随口问问。”音落,又起,“阿玛今日朝堂上听来消息,说是开学将至,良贝勒明后两日便要动身日本,也不知你们这婚期是否定在良贝勒回来后…”

      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也听不进去。当晚我亦整夜不眠。第二日天未亮我就起了身,像是拧着一股什么劲飞奔着到了他府门前。眼看到了,我却急急地刹住脚。我是想通了,但想通和事实究竟如何是两回事。他都要走了,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可是我也害怕。我不想不明不白,可我怎么问,以准福晋的身份质问他,那个女子是谁?若万一他说,他确是中意那女子,而那女子亦愿意不计名分的跟着他,亦或他迟早是要给她名分的,那我该怎么办。是现在掉头就走,装作一切都不知道,还是说,就大度地接收了那青楼女子。

      两者我都不情愿。我心总存着那么一点侥幸,或许真如先生说,只是误会一场,良贝勒同那青楼女子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到底我才是他的嫡福晋,可别最后我只徒有这名分。我绕这大宅走了好几圈,多种场景在我脑间盘桓交织,愈演愈烈。我还是怯弱。正门我不敢走,待到侧门上边,我一蹬脚上去,先探府内情形,是我一贯作风。

      几乎没多大费尽就寻到了良贝勒身影。他一袭湛色长褂立于院中,脸上神情不是太顺畅,似在思索什么事。想那青楼女子么,我忍不住想。他往里院走了点,当时我置于瓦片之上,他往里了点,我便也跟着下移着。本身我瓦片上行走这功力是绝无意外的,可那时我一门心思全在良贝勒身上,那片瓦不知怎么松动,脚下打滑,整个人竟这样直直摔落下去…

      我也不知那角度怎会控制得那般好,良贝勒听闻动静探出身来,还未给他看清我是个什么不明物体时,我就已经直摔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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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当年那个俏洋公子吗…对,就是先生…
    后续蠢作者会让挽挽直接表白,没办法,我们蒙古族的格格就是这么直率利落~
    当然,表示蠢作者不是蒙古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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