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小酥饼

　　沈泽躺在床上的时候，一整天里发生的事情就跟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来回的旋转，因为情绪太过兴奋的缘故，任何一个念头里的小小细节都能引发暴风一样的连锁反应。

　　他的耳边没来由地响起了梁静茹的《暖暖》，随即嘴角就不可抑制地牵扯出一个弧度，继而因为歌词里的一句“小火车摆动的旋律”而忐忑地想着叶晖会不会愿意在未来的某一天跟自己坐着火车去往世界的尽头，踏遍地球的每一寸角落，再后来又心血来潮地觉得如果到了英语为母语的国家，自己目不识丁岂不是要被叶晖笑话，但是似乎现在中文也已经普及到许多地方……

　　如此颠三倒四之下，他在将近午夜一点的时候居然开始搜索英语培训机构，并腹诽为什么客服居然不是二十四小时值班。

　　他忿忿地挂了电话，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索性抱着小叶子倚在了靠背上，任由某种浓度极高的甜味在四肢百骸蔓延，令人意外的是，叶晖卧室的窗户竟然也亮着灯，绒绒的灯光背后有模糊的阴影，虽然看不清轮廓细节，可沈泽还是固执地认为，那阴影里有叶晖闪光的视线，正在冥冥之中与自己交会在一起。

　　他咽了口唾沫，干渴地似乎可以喝下一整个银河，可在抚摸着手机屏幕上叶晖的照片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深陷于汪洋大海之后，叶晖如同人首鱼尾的塞壬一样，以带着气泡的嘴唇亲吻自己，用令人迷醉的歌声让他葬身于粉红色的窒息之中。

　　想要听一听叶晖的声音，想要看一看他的眼神，想要握住他的双手，想要这样，想要那样……

　　沈泽被自己内心的声音叫嚣着淹没，在意识回到身体的前一刻，手上已经不自觉地按下了FaceTime的按钮，继而慌张地想要挂掉，然而不过短短的几秒时间，他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决定，天人交战的回合几乎延续了几个世纪，最终结束在叶晖忽而响起的声音里。

　　“干嘛呀，大呆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哦？”

　　沈泽已然不清楚自己内心究竟是期待还是忐忑，只是无意识的从床上弹起来，好一番整理衣服头发，咳嗽一声调整完声线才佯装轻松想要说些什么，可没想到脑袋短路，一开口就后悔的想要把舌头咬下去，他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小叶子说他想元宝了，我就带他看看元宝……”话到最后已然绝望的红了脸。

　　小叶子一脸冷漠地望着他，最后似乎是可怜他如此英雄气短，加上也算是衣食父母，只能摧眉折腰窜到镜头面前，殷切地叫了一声“喵”。

　　“你看……爆爆，小叶子……他确实比较想见元宝……”

　　“喵……”

　　叶晖坐在工作室的柏木长桌旁，支着下巴仿佛一只看穿一切却又狡黠地不予揭穿的精灵，他穿着毛绒睡衣，看见沈泽手忙脚乱的样子之后忽而起了促狭的心思，旋即一颗颗地解开了上衣的扣子，让白玉似的胸膛似明似暗的映在了手机的镜头里，旋即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猫耳形状的耳罩带在头上，最后把右手团成拳头，撅着嘴巴跟着“喵喵喵”的叫起来。

　　沈泽一秒之前还在百般遮掩，见状瞬间僵成木雕，喉咙不停地做着吞咽动作，可是手机屏幕上的一切却像是秀色可餐却无法饱腹的诱饵，越发地令人饥渴燥热，他喘着粗气，理智溃不成军。

　　叶晖享受着支配的快感，沉浸在被仰望的辉煌之中，用一种近乎呢喃的方式对着话筒轻声道：“大呆子呀，大呆子，我问你，小叶子想见的究竟是哪一只猫咪呀……”

　　他把盘成一团的元宝抱到面前，挑着眉毛道：“是这一只毛茸茸的，还是……”他把食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圈，发出一种类似于吮吸与呢喃的声响，又道：“还是我这只会说话的呀？”

　　沈泽见状几乎开始微微发抖，本能与理智交织在一起，一个汇集成热量与血液在棉质的睡裤里奔突汹涌，一个却膨胀成古怪的占有欲——叶晖竟然有这样诱惑迷醉的一面，他究竟给谁看过，我是不是独家观众，如果以后他再这样，我该不该提刀挖了那些看到他如此表现的人的眼睛，又或者现在就把他打包严实，不准再做出任何这样的举动……

　　“你怎么能这样！爆爆！太……太不成体统！”

　　拥堵在沈泽胸口的情绪无端地变成了这样一句，听的叶晖愣在当场，也不晓得究竟触动了沈泽的哪根神经，他尴尬了片刻就皱着鼻子兀自生气起来，自己好心给他一点甜头，他倒好，竟然生出这么一股无名火来，简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可在掐断通话的一瞬间，花店的大门就被拳头敲的咚咚响，仿佛某种压抑的焦躁正在寻找泄洪的闸口。

　　叶晖本能地起身想要开门，却在关键时刻改了注意，只把里头的实木大门打开，倚在门边上看着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防盗门外的沈泽，颐指气使道：“你干嘛，大半夜的跑过来，你不是不喜欢看我刚才那样儿吗，看你火冒三丈那样儿，现在又跑来干嘛……”

　　他望着沈泽冻的微微发抖的样子，犹豫再三又挫败地叹息道：“是不是小叶子想看元宝？你要说是的话，那我就放你进来啦。”

　　叶晖看他木愣愣地不说话，刚想打开防盗锁，却听见沈泽斩钉截铁地拆了自己给他搭好的台阶，硬生生道：“不是，小叶子不想见元宝。”

　　“是我，我想见你！”

　　“每分每秒都想，想看你的眼睫毛，想看你的手指头！”

　　“想听你骂我大呆子，想听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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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进叶晖眼里，此前从未有过的凌厉跟霸道开始一点点地显现出来，曾经有过的狂野岁月终于在沈泽身上苏醒，他舔着嘴角说着温柔的情话，语气却激烈的像是淬火的钢，他一面锋利如刀，讲到激烈的地方甚至扑在了防盗门上，以灼热的眼光束缚住叶晖所有的行动，哪怕呼吸都被攥在自己的手里，一面却又在酝酿着暴雨之后的彩虹，因为叶晖是磁场一样的存在，哪怕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也能让自己由外而内地软化城缥缈的云彩。

　　叶晖被他此刻的情状吓到，一把拉开铁门，一句“大呆子你究竟怎么了”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一股巨力拥进怀中，尾音倏然淹没在满足的叹息当中，他回应着沈泽毫无章法的嗅探跟漫无目的的磨蹭，伸手环保住他厚实的背肌。

　　而在听见沈泽的情话还在向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已经出现类似“想要你舔我的下巴”，以及“想要你摸我的耳垂”之类的限制级倾诉之后，叶晖不得不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客厅，费劲挣脱出他的怀抱之后才板起脸来喝道：“你少来这些！以为给我灌这些迷魂汤我就忘了刚才那些事儿吗！你可是凶我来着！”

　　他叉腰站着，嘴上是不依不饶地态势，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替沈泽倒了满满一罐姜茶，在看见沈泽眼里惊异的光芒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这种由“小凤仙”向“田螺姑娘”的转变着实令沈泽感到惊讶，一方面感到受用非常，一方面又不打算轻易放过沈泽，于是在他对面的软椅里坐下，拍着扶手道：“问你话呢，你刚才干嘛凶我，我……我那样还不是为了给你点儿乐子瞧瞧，居然还敢来脾气！解释不好你就别回去了！”

　　沈泽片刻之前还混沌迷蒙，闻言登时喜上眉梢，顺杆爬道：“那我不解释了！”话间竟然直挺挺地扑进沙发里面，假装打起了呼噜，还眯缝着一只眼睛打量着气也不是，乐也不是的叶晖，继而被抓包，装死一样把头埋进沙发里，嘀嘀咕咕地喊着：“我睡着了，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直到耳朵上传来轻轻的呵气声，他才浑身战栗地停止动作，继而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正看见叶晖蹲在沙发旁边，捧着脸颊与他对望，双方都觉得这种视线上的拉锯战似乎并不能带来异样的感受，可在交缠了片刻之后就各自丢盔卸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晖把头埋在臂弯里，好一阵“咯咯咯咯”之后才抬起头来，问：“好啦，都快一点半啦，我问你，你刚才究竟为什么吼我啊，害我不开心……”他盘腿坐在地摊上，把脑袋凑到沈泽旁边，仰头喃喃。

　　沈泽的眼神在叶晖身上流连，从头顶的发旋一直到小巧的耳垂，再三描摹完每一个细节之后他又被某种绵长的俘获，继而一把抓住叶晖把他扯进自己怀里，右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等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挣扎变成完全的臣服之后，他才低头望进叶晖眼里，讷讷道：“就是刚才，觉得……爆爆那个样子只可以给我一个人看到，一想到可能别人也看过这样的爆爆，我心里就火气腾腾的，恨不能穿越时间回去，跟那些人打一架，弄个你死我活才好……”

　　沈泽看着歪头发笑的叶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幼稚而冲动，不由哈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要是爆爆的事情，在我心里就跟翻天覆地一样，你说句话，做个动作，我就激动的不行，哪怕有一天你要我去屠龙，我也二话不少，提刀就上……”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直到感受到叶晖在自己心口不断打转的手指之后才慢慢停息下来，他无奈笑道：“爆爆一定觉得我很傻吧？”

　　“不，一点儿也不。”

　　叶晖感受着棉质T恤下的体温跟肌肉线条，沉浸在沈泽话里的粗糙与质朴，虽然没有经过修饰，可其中纯粹的感情却显得极为真挚，他甚至喜爱这种“天然去雕饰”的言语，虽然跟所谓的告白相去甚远，可谁又能否认这其实就是变相的爱呢？

　　他用毛毯盖住两人，喃喃道：“大呆子，除了你，还有谁看过我……我刚才那样嘛……第一次闯进我家的时候就被你看光了，现在小露一点儿你还不高兴……你说你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哈？”话间滚到沙发另一侧，枕在沈泽的肩膀上，虽然姿势不太舒服，可内心的感情还是强化了这一刻的美好体验，以至于两人最后全都浑身酸痛却又不愿分开。

　　“不过你要是真这么介意，那以后就只给你一个人看咯，好不好？”

　　“一言为定！”

　　“我……我可以现在就看吗？”
　　“不行！”

　　“啊，小泽泽肚子疼，要看到小晖晖的身体才能好。”

　　“不给，你疼死吧……”

　　“啊，我死了。”

　　“大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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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宝冷眼旁观着，满眼都写着“呵，沉迷于感情的低贱生物”。

　　叶晖闻着沈泽身上熟悉的肥皂味道，在将要睡着的前一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忽而直起身子，兴冲冲地冲沈泽道：“哎哎哎，大呆子，你不是想知道我大晚上不睡在干嘛吗？”

　　他跨过沈泽，犹自带着狡黠的神情，旋即从桌上捧起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兴奋道：“瞧，我就是在做这玩意儿，记不记得早上我说已经想好了要在漫展上售卖的花艺……”他颇有架势地变身成主持人，一面喊着“ladies and gentlemen”，一面做出个电视导购的经典展示姿势，开心道：“当当当！你可瞧好啦！就是这个，微型生态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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