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小酥饼

　　叶晖在沈泽的影响下，居然对烹饪也有了小小的兴趣。

　　为了感谢沈泽为他做了阳光房跟壁炉，也方便晚上一起讨论视频，叶晖竟然自告奋勇的地邀请沈泽在花店里吃晚饭，并且表示自己最近新学会了一道韩国菜——部队火锅，简单却又特别适合在天冷的时候吃，暖和又有趣。

　　“哇，大呆子，你有口福了哦，冰箱里还有烟熏的三文鱼跟马苏里拉奶酪哎……”叶晖也没征求沈泽的同意，就自顾自地蹲在冰箱前头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堆新鲜昂贵的食材，“你在客厅里坐会儿，陪着小叶子跟元宝，今儿我叶大师就要一展身手了！”

　　沈泽原本想要打下手，却被叶晖硬是推了出来，无奈之下只能替他系上围裙，确认部队火锅确实是个简单易做的菜式之后才放下心来，坐到了磨毛沙发上。

　　原本茶几上只有叶晖情有独钟的日式粗陶茶具，杯子也只有一只，可现在却多了一只画着金毛的马克杯，上头还有突起的花纹，写的居然是“大呆子”三个字，显然是给沈泽准备的，笨拙又老实，跟他的形象极其相像。

　　“爆爆……”沈泽受宠若惊地朝厨房喊，“这个杯子是给我用的？”

　　叶晖忙着把肥牛卷铺在小搪瓷锅里，就着橄榄油煎的“滋滋”作响，他瞄了眼沈泽手里的杯子，头也不抬地回：“是啊，我自个儿亲手做的，还有杯盘碗碟都给你每样做了两个，全都是定制款哦，上头都写着‘大呆子’。”

　　他像是得意于自己的创艺一样，居然哼着歌问沈泽：“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啊？”

　　沈泽闻言失笑，摩挲着马克杯上的花纹，低头应道：“爆爆做的，我都喜欢。”

　　叶晖手上动作顿了顿，又发出一声颐指气使的声音，一面挥着勺子说“谅你也不敢不喜欢”，一面把泡菜，金针菇还有豆腐之类的东西放进锅里，进而用沈泽给他备好放在冰箱里的老鸡汤灌满炖锅，铺上午餐肉，方便面跟许多绿叶蔬菜，这才盖上盖子，转而去淘米下锅。

　　沈泽也不说话，就倚在门框上看着叶晖逐渐地从手忙脚乱的状态变成了有条不紊，颇有些享受这样的观察过程，仿佛就算是目光上的追随也能令他从心底里生出愉悦的感觉。

　　八点差一刻的时候，晚餐终于在叶晖的欢呼声中准备就绪，他一面喊着“烫烫烫”，一面把整个搪瓷锅都端到了桌上，揭开来后颇有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超水平发挥啦！”

　　沈泽笑着把两碗米饭端到桌上，自己面前的碗果然像叶晖说的那样，也画着金毛的图案，还支棱着两个突出的小耳朵，看起来极其幼稚。再看火锅里头，泡菜令汤汁变的浓郁而红艳，闻着有股辛辣温暖的味道，加上芝士跟奶酪的温暖黄色，光是视觉上就已经可以给到八分。

　　叶晖咬着筷子催促着沈泽尝一口，而在沈泽喝完一勺子汤并举起大拇指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露出个羞涩的笑容，像是自己在乎的事情被自己在乎的人肯定了一样，内心的愉悦竟然前所未有的轻盈，不由地一举筷子，喊道：“开动！开动！”

　　沈泽闻言微微一笑，视线似乎在氤氲的热气里无限的延伸起来，他看见温暖的白炽灯，书架上即将盛开的花朵，窗外摇曳的树枝，甚至还有绒绒的温度，微妙的香气跟自己嘴角的笑意，在欢呼了一声之后，他也埋头加入了饕餮大军，玩笑一般同叶晖争抢一块午餐肉。

　　“哇，好饱好饱……”

　　叶晖在二十分钟后放下了碗筷，慷慨地将最后一块肥牛卷让给了沈泽，并撑着下巴看他仍旧战力十足地狼吞虎咽，嘴角露着一个油汪汪的微笑，而片刻之后，柏子仁咋咋呼呼的视频邀请就打破了凝定安逸的氛围，突兀的像个上蹿下跳的小老鼠。

　　沈泽瞄了瞄叶晖的手机屏幕，哈哈一笑：“这是要传视频了吗？”

　　叶晖莫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继而打开手提电脑登录微信，又把facetime点开，皱着鼻子道：“柏老板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儿吗，传视频直接放到微信群不就好了，非得搞成这样……”话没说完才发现竟然是个facetime群，小莓、毛毛、蒂娜以及廖闯都在。

　　叶晖觉得脑仁儿生疼，叹了口气道：“各位联合国理事，大家好呀，柏秘书长这么晚召集大家，也是辛苦啦。”

　　“哈哈哈哈哈！”

　　柏子仁发出一种极为猖狂的戏剧化的大笑，从廖闯的摄像头里露出个脸来，接着叶晖的话道：“各位到齐了哈，本秘书长今儿就叶老师跟沈哥的卖腐视频这个事情征求一下大家意见，大家看完了之后有什么感想请尽快提给我，我们大熊好修改修改！”话间只听“啪嗒”一声，像是廖闯按下了回车键，随即微信群里就有了新消息。

　　廖闯笑着点头道：“方方面面都考虑了一遍，但是总还是有瑕疵，大家多批评，多指正。”

　　叶晖看着时常三分钟的视频文件，想要点开的一瞬间却有了些犹豫，他知道里头的剧情虽然有些现实基础，可毕竟是虚构的成分较大，可自己跟沈泽亲自出演又令他产生一种混淆不清的错觉，好像剧情里淡淡的甜蜜曾经真的发生在生活中一样，他咽了口唾沫，最后一咬牙，倏然点下了播放键。

　　最先而来的是《there’s too much love》的轻松而愉悦的吉他声，旋即黑色的背景上显示出幼嫩的少女花体字——“花与甜点”——继而有淡淡的灯光切入，昏黄温暖，一如天上的星辰。

　　欧式的复古火车月台紧接着映入眼帘，衬着在长椅伤晃着脚尖的柏子仁格外的单纯而青春，旁边的字幕是叶晖内心的吐槽，配上低低的原音旁白，听起来让人忍俊不禁。

　　“大呆子，说好的来接我，现在都几点啦！”

　　“笨蛋！”

　　叶晖踢掉了脚边的一块石头，石头蹦跳着跃出了画框，继而带出沈泽声音——是一声被硬物砸中的“哎呦”跟几声无奈的微笑，开头到此不过寥寥几个镜头就已经把时间地点人物交代的清清楚楚，还颇为成功地暗示出叶晖的傲娇跟沈泽的大度成熟。

　　手机里忽然传出几声细碎的笑声，这种被视频里的某些情绪或者某个点所激发出的会心一笑在几个观众心里生根发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随着剧情的发展一同跌宕起伏。

　　沈泽终于出镜，在滤镜的修饰下，硬挺的像是一株笔直的水杉，之后因为自己来迟了，没能及时接到叶晖，以及买棉花糖道歉的桥段都跟剧本中一样，泛着甜丝丝的味道，但到了沈泽踩着自行车，载着叶晖在流转着灯光的河岸边一路穿行的时候，这种所谓的甜就达到了某种击中人心的程度，而背景音乐里的男声也终于开始吟唱，沈泽动作的幅度正好对上音乐的节奏，韵律感跟画面上光影的变换，让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轻盈起来。

　　大概二十秒后，乐曲隐去，镜头特写放到了叶晖手捧棉花糖的表情上，以及他状似无意地望向沈泽，眼里却满是感情的一瞬间，画面定格之后，又有叶晖俏皮可爱的声音低低地呢喃。

　　“以后迟到了，也要买棉花糖呀。”

　　沈泽的声音憨憨地街道：“以后不会迟到了。”

　　“重点不是迟到啦！”

　　“那是什么？”

　　“是以后呀，大笨蛋！”

　　视频到此已经将近一半的时间，原本寂寂然的facetime群里忽然爆出了一声低低的抽气声，叶晖瞄了一眼屏幕，发现毛毛正十分少女的捧着脸颊，颇为迷醉地撅着嘴巴凑向一旁的小莓，学着叶晖的台词喃喃道：“以后迟到了，也要给人家买棉花糖哦！”

　　叶晖闻言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原本以为小莓会撕了毛毛的嘴，可却发现小莓似乎也被视频里的情节打动，见状露出个高冷的总裁表情，捏着不存在的蓝宝石袖扣道：“宝贝儿，以后，我一定，不会迟到！”说罢还挑起毛毛的下巴，做出一个所谓的“邪魅狂狷”的笑容。

　　柏子仁见状也立马戏精上身，跺着脚冲廖闯道：“重点不是迟到啦！”话间犹嫌叶晖在视频里的发挥不够，自作主张地强调了眼神里的嫌弃，却在嫌弃之余加入一点儿抑制不住的爱恋，颇有些学院派出身的科班演员之态。

　　廖闯原本倒是不想参加这种幼稚无聊的小游戏，可见到柏子仁一番发挥之后竟然有些古井微澜般的心动，忍不住望着他的眼睛，挠着头道：“那是什么呢？”语气平实一如直线，可听起来却跟沈泽的意蕴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都像是大型食肉动物的懵懵然，被狡黠的小兽支使的团团转。

　　“是以后呀，大熊熊！”柏子仁也没想到廖闯竟然会接话，说完这句台词之后就乐的在床上翻来滚去，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跟着开怀大笑，独独蒂娜一人苦大仇深地猛地灌下一大口啤酒，在自己的十一月计划表上，用红笔重重的写下：今年我一定要找到男朋友！我要闪瞎这些没有人性的禽兽的狗眼！

　　叶晖跟沈泽也跟着笑了一会儿，可半晌之后有关于拍摄期间的种种细节就涌入了他们的脑海，如何眼神接触，又是如何肢体互动，那些触感、嗅觉、气息、味道全都活了过来，催生出一种热辣辣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

　　沈泽好半天才清了清嗓子，装的无事发生一样点下了播放键道：“继续继续，我们看完吧。”

　　在叶晖得救似的“嗯嗯”声中，视频的画面终于又开始运转起来，镜头切换到风和日丽的白天，叶晖坐在花店的门廊上制作着想要送给沈泽的棉花花艺。

　　这一部分极尽清新淡雅之能事，用的是日式风格的滤镜，期间穿插的和风的风铃，知了的叫声以及叶晖无意识的哼唱，都令人产生一种节奏逐渐慢下来的凝定感。

　　而在特写花艺成型的过程中时，叶晖白嫩幼滑的手指也被一并拍进了视频里，如何挑拣形状合适的棉桃，如何从绣球花上剪下最为完美的一小朵，又该如何选择花盆容器……

　　所有的细节都精准到位，拍摄时廖闯极为欣赏的那一帧叶晖冲着身侧默默微笑的镜头被保留了下来，成为了这个小部分的定格结局，进而是叶晖呢喃似的独白。

　　“棉花是不是花呀，谁知道呢。莎士比亚都说，玫瑰即便不叫玫瑰，她的香气也是一样的芬芳呀。”

　　“美这种东西，没有标准，也不需要界定，喜欢就好啦。”

　　“嗯，只要喜欢就好。”

　　在最后的三十秒里，叶晖悄悄端着这盆花艺走到了隔壁花泽小店的廊檐下，望着躺在木椅上打瞌睡的沈泽，好一番打量之后才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继而把花艺放在了阳台上，低声喃喃：“一定要喜欢呀。”

　　而在片刻之后，他忽而转身，手里已经多了一茎枯黄的干草，满脸狡黠地凑到了沈泽旁边，想要伸进他的耳朵里挠他的痒痒。

　　“嘿嘿！”视频里传来他充满恶趣味的笑声。

　　而在即将成功之际，沈泽却忽而睁开了眼睛，猛然望向了叶晖。

　　画面就这样定格在两人视线相交的一瞬间，叶晖脸上的错愕羞涩，惊讶与欢喜，以及沈泽目光中的纵容宠爱都被一帧长镜头表现的淋漓精致，原本隐匿在背后的乐曲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用再度欢快起来的节奏为整个视频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而在画面渐渐变暗之后，背景音乐也走到了尾声，原本以为就此结束，不想居然还有一句彩蛋一样的台词——“我会一直守望着你，像是期待秋日阳光的棉桃一样。”

　　当屏幕上出现“第一辑守望者的棉桃花艺”的字样之后，整个视频才算真正结束，几个刚才还在嬉笑打闹的人忽然没了声音，仿佛真的已经被视频的剧情跟感打动，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样的建议。

　　小莓依偎在毛毛的怀里，眼里有感怀生命的幸福，而毛毛则轻轻地吻在小莓的额头上，叹息声里满是满足，柏子仁则挂在廖闯的后背上，眼睛里有闪烁的光。

　　廖闯眼看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有问题尽管提，没关系，毕竟我是第一次拍这种片子……”话没说完就被柏子仁一把揪住了耳朵，诧异道：“子仁……”

　　柏子仁用一种崇拜地眼神望向廖闯，喃喃道：“当然是夸你好呀，还说你不会卖腐，你看看这个片子里，简直是无处不在的腐，实在是……实在是……”

　　他猛然扑到廖闯怀里，抱着他不撒手，焦躁地蹦来跳去，像是找不到形容词一样，好半天只能重复道：“实在是太棒啦，真的是棒的无以复加！”

　　廖闯从没遇到过这种投怀送抱的情况，理智告诉他柏子仁只是太过激动，可生理上却极为享受这样的接触，仿佛正拥着一个软嫩的动物幼崽，稍稍用力都会伤到他，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而其他人沉吟片刻之后也都纷纷表示好评，认为没有任何地方需要修改。

　　“我觉得，真的，比那些大荧幕上的欺世盗名的什么狗屁导演拍的要好太多啦！”

　　“对对对，廖哥不去导片子实在是屈才！”

　　“哎呀，讨厌啦，看完这个真的好想恋爱呀！”

　　“看呐，这里有只母猫□□啦！”

　　“住口，我撕了你的嘴！”

　　……

　　在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几个人笑成一团，最终形成了统一意见，认为视频的效果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节奏、配乐，内容等方面全都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甚至有人提议立马投放到微博里头，极其期待观众看完之后的反应.

　　而沈泽跟叶晖则没有参与到讨论当中，作为演员，他们实在是太清楚里头的一切细节，他们是生产者，是提供者，等到成品终于完完全全地呈现在面前的时候，他们又有些难以置信，仿佛眼前这个精美华丽的作品充满了不真实的错觉。

　　两个人愣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小叶子跟元宝蹦上他们的膝盖，才令叶晖跟沈泽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两个人又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叶晖摸着元宝厚实的背毛，忽而伏在了桌子上，从胳膊的缝隙里望着沈泽道：“真是不可思议呀，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沈泽望了望外头的星空，笑了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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