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缘

　　自沐漌“正式”入住镜湖后，红兮每日闲逛的日子少了很多。
　　沐漌似乎真的把“教习修炼”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再不许红兮早睡晚起荒废光阴。

　　天蒙蒙亮，沐漌就喊醒了瘫在树上的红兮。
　　“现在几更天了？”红兮痛苦地与眼皮搏斗中。
　　“五更天过半”沐漌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自四更天便已起身修习。
　　“啊……我只睡了四个时辰啊……”红兮可怜兮兮地竖起四根手指，在沐漌眼前晃了晃。

　　“日出前，万物休憩，天地间浊气最弱，利于仙力增长”沐漌一本正经地答道。
　　虽是万分不愿，红兮还是慢腾腾地下了树。这些日子，她确是也感受到了仙力不足的各种不便，在九天积攒的老本儿也快用完了。只是沐漌，在九天时就被星宿宠地像宝贝似的，成天在她面前夸什么“天赋异禀啦、一点就通啦”，自己还真没见识过他原来也有如此勤奋的样子。

　　湖边，红兮正随着沐漌修习定心决。按照沐漌的话说，定心决是修习其他高深术、符、阵的基础，无论攻守，千万敌前心定无波，就很难因慌乱暴露弱点。
　　定心决讲究个人定心平万物寂，然而在红兮看来，就是坐着发呆呗。一个时辰后，沐漌依旧闭目凝神，一动不动。红兮坐不下去了，绕到沐漌前方，在他闭着的眼前轻轻挥了挥手。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恍若未觉。
　　红兮无趣地瞥了颦嘴，沐漌怕又是修炼入境了。入境后，难闻外物，最不可随意打扰，否则难免自伤。红兮只得在他对面重新坐下，盯着他的面容看了半天。这小丑蛇怎么化人之后这么好看呢？红兮百思不解。她记得，第一次在花池里见它（他）时，它遍体鳞伤，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只睁着黑黑的大大的眼睛，眼睛中充满茫然和恐惧，还有，藏不住的恨意。
　　那时候的红兮，才刚刚学会化成一片红红的花瓣，却总耐不住性子从寒冰狱里偷溜出来，在九天里到处闲逛。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她在想，这么漂亮的眼睛里，要是不那么冷就好了。
　　想着想着，红兮不自觉地伸手去，想去触碰沐漌闭着的眼睛。又担心令他分神，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
　　又修习了一会儿，红兮实在扛不住睡意，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红兮睡着后，沐漌缓缓睁开眼睛，有些心疼地看了看红兮。但想到她这弱弱的身子，还是狠心把她喊醒，继续开始定心决的修炼……反复几次，红兮竟也成功入境了，沐漌心中略安。

　　日暮渐临，寒气上涌，沐漌将纯白的外袍褪下，轻轻裹住了红兮小小的身子。
　　其余几域小主到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面对面修习的场景。
　　众人一齐向水龙大人问安。这问安的规矩，是水龙大人化形那日后，洛清定下的。
　　南宫铃总和顾梓之挑些四界的传闻说给水龙大人听。其实对这些小道消息，沐漌兴致缺缺，但顾念红兮听得津津有味，也就由着他们了。而洛清总在最后，汇报一日的公务。沐漌更是完全不上心的样子，留有手书为证：
　　“镜湖诸事，一切照旧。洛清主掌，其余小主配合”
　　而洛清，却坚持每日事无巨细地汇报。

　　今日的汇报中，有件事情引起了沐漌的注意。
　　“半月后，北冥大帝生辰，玉皇天尊大帝下旨盛办，镜湖也收到了请函。”洛清道：“北冥大帝指明要见岩墨，所以此次，我准备与岩墨二人同往。”
　　南宫铃听罢，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岩墨？”说完，看了看站在最后，一言不发的“石头”。自从定了问安的规矩，这岩墨倒也老老实实准时到来，想来和师尊沾上点关系的，他都心存敬重。而差点伤了自己的怨气，南宫铃想想，也理解了，不再放在心上。她本就是这个性子，孩子一般，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岩墨也不搭话，只回避了南宫铃的视线。
　　顾梓之推测道：“也许是那次冲去紫云殿，和北冥大帝不打不相识？”
　　“梓之，慎言。”洛清道：“对方也是四界尊主之一，怎会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我可听说，北冥大帝在几百年前可还不似如今这般，花花公子一个，对吧？”南宫铃道。
　　“传闻确是如此”顾梓之十分肯定地附和着。

　　洛清有些无奈，有一个言谈无忌的就够了，这还有一对。不对，也许是仨？洛清看了看红兮，自跟随水龙大人修习以来，红兮倒是安分许多，不再四处乱晃了。

　　沐漌想了想，示意红兮呈上纸笔。红兮恭恭敬敬，在面对沐漌，仅有他一人可见的角度，递给他一个十分嫌弃的眼神。明明可以说话，偏要装哑巴！沐漌偷偷吐了下舌头，那意思就是，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好，我忍……红兮心想。但看到他写下的字时，有点怔忡。

　　“也携红兮一起去，这几日修习较为辛苦，可准她一日假，上九天增些见识。”

　　洛清自然不会反对，应承下来。随即又问道：“水龙大人是否前往？”
　　北冥大帝和师尊向来交好，与水龙大人也算旧识了，借此机会见上一见？

　　沐清微皱了眉头，果断摇头。随即便挥一挥手，送客之意。

　　几域小主识趣地退出荷谷。
　　南宫铃忍不住说道：“洛清，你最后那句可问得不对了吧，水龙大人明明吩咐过，对他化人的事情千万千万保密，怎么还能让他公然去九天呢”
　　洛清似在思索什么，完全没有听进南宫铃的话。
　　南宫铃被无视了，很生气：“呀！洛清！你有没有听见啊！”
　　眼看着就要扑上去，顾梓之忙识趣地把南宫铃拖走了，老远还能听见南宫铃在嚷嚷：“臭洛清，坏梓之，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女孩，我要去向红兮告状！她现在应该可厉害了！”
　　岩墨在出了荷谷后，就悄无声息地回墨阁去了。
　　最后，只留下洛清在原地，他回头看了看荷谷的方向。那少年，到底是否为水龙大人所化，他始终存疑。本想借此次上九天，让北冥大帝与之会面，鉴别真假，可惜……怕是还要再寻机会了。

　　直到几域小主们离去，红兮还是有些愣愣的。九天那个地方，有过欢乐，也有过痛苦，一想起来，五味杂陈。如今青莲走了，沐漌又来了镜湖，再加上还有个惦记着她的小命的九天玄女，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准备。

　　“红兮……”看到红兮在纠结着，沐漌心中有一丝愧疚。
　　“别说了沐漌，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红兮抢险道。不会害我，不代表不会利用我……这点，红兮心里明白。
　　两人相对着，无言了好久。

　　“沐漌，我不会问你原因，但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你好好地，只回答我真话，知道吗？”
　　“好”
　　“我此去，是否需要面见北冥大帝？”
　　“需要”
　　“哪怕刻意为之，也一定要让他看到？”
　　“对，必须”

　　“沐漌，你喜欢我吗？”
　　似没有料到红兮会有此一问。沐漌黑眸里似有翻云涌动，而最终映出的只一个红兮。
　　等了半晌，依旧安静。红兮笑了，道：“很好，最起码没有说谎骗我”

　　说完，爬上树去，道了声：“睡觉”，又补了一句：“以后半个月你睡树下，我要养足精神。才能好好去面见传闻中的四界美男子。”

　　沐漌和衣，依靠着树根坐在地上。久久未曾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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