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抱玉

　　胥善则待到临近晌午才离开。石韬玉刚回房间，就见项明珠坐在桌前等候。
　　见人回来，项明珠问道：“你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石韬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她听到多少。
　　项明珠看她满脸不自在，忍俊不禁道：“放心，我没有偷听，只是刚好路过见他抱你。”她边说边瞧石韬玉，果然对方更不自在了。项明珠乐道：“晾了半年，从冬到夏，再冷的冰也该化了。”
　　石韬玉换了害羞的表情，佯嗔道：“说话没个正经！”
　　项明珠笑呵呵地逗她：“还有更不正经的，光天化日在水榭里卿卿我我……”
　　“好了好了别说了！”石韬玉嚷嚷着强行打断对方的话，不一会儿憋红了脸小声道，“你不许告诉别人！”
　　项明珠怕她恼羞成怒，便不再逗她，正色道：“水榭里的情形，我绝不告诉别人。既然你们有了决定，婚事宜早不宜迟。我得跟老爷商量一下，尽快筹备此事。”
　　石韬玉连忙摆手：“不，这件事不能告诉卫南公。”
　　“为什么？这是喜事呀。”项明珠不解地看她，“况且老爷本想撮合你与李副尉。而今你有了着落，也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想亲自向他们解释。至于婚事，眼下不急，总要先禀明了父亲，求得他的谅解。”
　　项明珠恍然大悟，自己因先入为主才会为二人高兴，但在外人看来，此事不啻乱人伦。莫说胥若拙，就算要张显与李昌接受，恐怕都不容易。她深以为然道：“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此事还是由你亲自处理为好，我绝不多言。”
　　“谢谢姐姐！”石韬玉得了她的承诺，暗暗松一口气。
　　项明珠言出必行，果然没有和张显提起只言片语。石韬玉为免张显怀疑，在项府也努力保持常态。她与胥善则刚刚心意相通，正两情炽浓，恨不得时时刻刻厮守在一起，然而为了掩人耳目，想见也不能见，唯有尽力忍耐。项明珠见这二人和好之后继续形同陌路，以为是畏惧人言，觉得未免谨慎过了头。
　　胥善则回到军营，没有立刻去见刘进。他与唐胜一向走得近，旁人也都觉得理所当然，于是他先去找唐胜。唐胜宿醉初醒，见到胥善则就无名火起，没听他说清来意便骂骂咧咧起来。胥善则看他深恶痛绝的样子，简直把自己当成了负心薄幸之徒，真是哭笑不得。等到唐胜骂得口干舌燥声势渐弱，他才倒了茶水端到唐胜面前，躬身赔礼道歉。
　　唐胜瞧他如此低眉顺眼，心中十分受用，当即偃旗息鼓。胥善则等他饮了茶水才开口解释，只说李昌泄露了消息，自己去质问石韬玉才得知张显要害刘进。为免节外生枝，他没有说出石韬玉的真实用意，连同自己的婚事一并隐瞒下来。
　　唐胜听他说完，觉得自己的思路像老树盘根错节，一时无法理清。他对张显心向朝廷一事半信半疑，只可惜无处求证。他朝胥善则道：“你这妹妹真是心狠手辣，连你也不放过。”说着拍拍胥善则肩膀：“你我还不如一介女流，惭愧啊！”
　　胥善则听他有些阴阳怪气，对此一笑置之。入夜后，二人避开巡防的卫士，悄悄潜入刘进的营帐。胥善则将先前告诉唐胜的话复述了一遍。
　　刘进得知了张显的打算，感到匪夷所思。三人相对沉默，没多久，刘进愤然道：“我本来只为一个前程，并不是天生反骨。可是张显不仁在先，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胥善则看他对张显的私心无意求证，心下了然道：“既然如此，不如先发制人。”
　　唐胜点头赞同。刘进却忽然面露迟疑：“张显在敦明军根基深厚，如今要扳倒他，会有人愿意追随我们吗？”
　　唐胜道：“威逼利诱，总会有人愿意的。”
　　胥善则道：“此事凶险，我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来揭露张显不义在先，恐怕难以说服其他人，只能事后再图收服人心。”他劝刘进道：“张显虽然被你动摇了威信，但他终究是敦明军之首。你想一呼百应除掉他是不可能的。”
　　唐胜道：“我去联系平时亲近的将领，尽量笼络人心。万一事不成，起码能有逃命的帮手。”
　　刘进点头，叮嘱道：“去归去，言辞小心，不要走漏了风声。”
　　唐胜拍拍胸脯：“放心，我不谈阴谋，只谈情义。”
　　说完三人都微笑起来，气氛缓解不少。刘进看向胥善则：“何时何地动手？”
　　胥善则沉吟道：“宜早不宜迟。”
　　“我们请沈家再办一次宴会。”刘进意味深长地打量胥善则，“这次不比上次，需要沈家倾力配合。”说着朝唐胜使了个眼色。
　　唐胜会意，劝胥善则道：“这次事关重大，沈家可不是举手之劳，最好我们能结盟。胥校尉，之前联姻的事，你不妨再考虑一下。”劝归劝，语气却有些干巴巴的。
　　胥善则微微蹙眉，见刘进满含期待地注视自己，唐胜也静静候着。他果断地摇了摇头，径直坦白道：“如果一切顺利，事成之后，我就跟阿玉成亲。”
　　“什么？”刘进疑惑。
　　“谁？”唐胜震惊。
　　二人不约而同地出声，随即面面相觑。唐胜忍不住道：“怎么，出主意要害我们的难道不是她？”
　　刘进不解道：“你们不是兄妹吗？”
　　“我原本是这么想，可她却要杀我。”胥善则笑笑，“既然如此，兄妹情分已尽，我为什么不能娶她？”
　　唐胜表情怪异，心直口快道：“你这理由倒是非同凡响！”
　　刘进却若有所思：“你去见她，反而有了防备。也许她并不想置你于死地，只是逼你面对她。”
　　“女人真可怕！”唐胜啧啧叹道，转念又生不解，“但这么一来，她也不是真的要杀你。”
　　“总之，我心意已决。”胥善则说着对刘进抱拳，“还望你成全。”
　　刘进无奈，笑着摆了摆手：“好吧，联姻之事我不会再提。”他忽生感慨，对胥善则道：“如果天遂人愿，我为你们主婚。”
　　胥善则作揖道：“多谢！”
　　三人议定，各自分头行动。刘进先去争取沈家的协助，不料遭到拒绝。刘进再三劝说，许以利益，沈家家主却态度坚定。他出师不利，为此十分沮丧。事关生死存亡，他又想起联姻之事，遗憾未能提早与沈家结盟，对胥善则生出些许气恼。
　　不久三人秘密会面，交换各自进展。沈家的拒绝在意料之外，失去这份助力就失去了地利，胥善则为此忧心不已。
　　唐胜怂恿道：“不如你先假装答应与沈家联姻，事后再反悔也行。”
　　胥善则摇头：“沈家已经表态，此时再提联姻毫无诚意。对方本来就怕事败被牵连，更不可能答应。”
　　“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总不能去威胁沈家，万一适得其反……如今不但没有助益，还惊动了沈家。只怕消息走漏，夜长梦多。”刘进愁眉紧锁，转向胥善则，“非沈家不可吗？”
　　仿佛一言惊醒梦中人，胥善则灵光乍现，对刘进道：“还有一个办法，让将军巷的里正出面设宴，以将军巷所有百姓的名义去请张显与民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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