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狼

　　第十五章 是我自作多情

　　宋恬发完新年祝福后又被小孩子们拖着玩了一会儿，才脱身回家陪爸妈一起看电视，但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春晚上，正抱着手机靠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微信。

　　宋恬人缘好，收到了许多同学、朋友的新年祝福，他一一回复过去，还没全部回完，付朝年的信息进来了。

　　“新年快乐！你们那挺热闹啊。”

　　宋恬带着笑回道：“是啊，城里不给放的吧，你现在吃完年夜饭了吗？”

　　付朝年回道：“早就不给放了，每年过年都无聊的要死，不过我现在不在国内，也不知道我老爸抽的什么疯，我现在在瑞士一个小镇上，也是无聊的很，只能滑雪。”

　　宋恬的手在屏幕上顿了顿，谈不上是羡慕或是嫉妒，但他脸上的笑到底淡了些。过了一会儿，他想着瑞士好像在东一区，时差不算小，于是问道：“你那现在还没吃晚饭吧，还没到点。”

　　付朝年回得飞快，道：“对，刚滑完雪回来，才看到你的信息。反正吃也吃不惯，随便吧，不过这里雪景还不错，你好像很喜欢看雪，以后有空一起来。”

　　宋恬愣住了，他从没想到这么远，等他有实力可以为了看雪专门飞一趟瑞士的时候，这个“以后”里，他们还会存在于彼此的生活中吗，宋恬不太敢信。

　　付朝年在他眼里一直是那个耀眼又善良的少年，他们能有缘坐在一起，他能有机会尽力帮助他走回正途，这也许就是宋恬生命中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件好事了，他们最终大概都会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宋恬收起了手机，没有再回复。

　　新年就这样庆祝完了，没过几天中学生们又即将迎来返校，大概是为了让大家从惫懒的假期生活中及时找回状态，学校在返校前一天的上午，就通过校讯通将每个人期末的各科成绩及总排名发到了各自登记的手机号上。

　　宋恬上下翻看，觉得各科没什么明显的退步，总排名的那个1也让他放下心来，难得外面出了大太阳，他放下手机，想在返校前把自己的床单、被褥和枕头都拿出去好好晒一晒。

　　他有些费劲地把东西抱下了楼，在院子里的竹竿架上刚摆好，正打算坐下来歇口气晒晒太阳，突然就想到了他的成绩已经出来了，那付朝年的？

　　想到这，宋恬也顾不上休息了，一摸口袋空荡荡的，他有些慌张地往屋子里跑去，一口气上了楼拿到手机，却又踌躇了，该怎么问呢，付朝年会不会不想说。

　　犹豫了一会儿，他编辑道：“你期末成绩出来了吗，别怕为师生气，好不好都跟我说一声啊。”

　　反复看了两三遍，宋恬按下发送，他有些忐忑地等待着回应，这条微信却如石沉大海般，对面一直没有回复。

　　宋恬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渐渐惴惴不安起来，也许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差，三月份就是小高考了，付朝年这样能过吗？如果不过就连高考的资格都没有了，宋恬甚至有些现实地想着，不知道付爸爸能不能替他搞定。

　　这时手机振动了起来，宋恬匆忙打开，却发现是蒋逸成的信息，他和蒋逸成还有秦啸晗有一个微信群，名字是蒋逸成起的，叫做“锦园三剑客”，因为十二中坐落在锦园路上。

　　此刻群里，蒋逸成正苦哈哈地说着：“完了完了，掉了12名，下回得去二班考试了，这次会不会开家长会啊，要是我爸知道了非抽死我。”

　　秦啸晗回道：“没事，你皮厚，扛得住。”

　　蒋逸成回了个友谊的小船翻了的表情包，接着又艾特了宋恬，问道：“你肯定又是第一吧，兄弟，快老实交待。”

　　宋恬随手回道：“嗯。”

　　要是平时他肯定会谦虚一下或者再多说几句，此刻的言简意赅让心细点的秦啸晗觉得有点不对劲，就问道：“在忙？还是心情不好？”

　　宋恬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给付朝年补习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他也不想刻意瞒着好友们，就实话实说：“我问付朝年考的怎么样了，他一直没回我，我在想估计考的不太好，老班肯定会很失望了。”

　　蒋逸成耿直道：“是你失望才对吧，这个世界上哪还有比你更有爱心更负责的同桌啊！”

　　宋恬看着屏幕苦笑。

　　秦啸晗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再次在群里冒泡，他说：“宋恬，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一下。”

　　“恩，什么事？”

　　秦啸晗那头依旧静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年哥交的是白卷。”

　　那几个字仿佛一道重锤砸向了宋恬，砸得他两耳嗡嗡，大脑运转不能，他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一般，难受却挣脱无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神智，飞速回道：“怎么可能，我不信！”

　　秦啸晗那回了个好几十秒的语音过来，宋恬看着屏幕，到底还是颤着手点开了。

　　“宋恬，我有个邻居不就是十二班的吗，他妈妈跟我妈关系不错，早上我帮我妈送东西去他们家的时候，他妈看到他成绩了，两个人正在吵架，我就听到他对他妈吼着学校里最有钱的那个一直成绩最差，靠老爸花钱买他进一班，还是照样倒数第一，每次都交的白卷，这次也还是，他好歹还进步了2名，凭什么还要挨骂。”

　　坚持着听到了最后，宋恬的手机突然从他手中滑落，跌在了床上。

　　一种极为纠结且酸涩的情绪出现在心里，他枯坐在床边，不停地问着自己，这是真的吗，宋恬你相信吗，付朝年真的会这样做吗？

　　宋恬胡思乱想着，几次想抄起手机直接质问付朝年，却在最后一步又突然丧失了勇气，群里的蒋逸成和秦啸晗都在安慰他不要多想，宋恬无力回复，什么事都不想再理，他跑下楼把晒了许久的被子抱了上来，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他现在只想静静地睡一觉。

　　被子上那被阳光晒过的清新的味道，跟付朝年校服上的如出一辙，宋恬鼻头有些发酸，却也在这味道的包裹中慢慢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来，已是黄昏，宋恬从被窝里缓慢地坐起来，听到了楼下妈妈喊他吃饭的声音，他往窗外看了看，正是晚饭的点，外面的世界昏黄又清冷，他捂了捂胸口，觉得里面空落落的。

　　吃完饭后宋恬整理着后天返校时需要带的书，他一向有条理，没一会儿就理完了，作业早就做完了，该看的书、能做的卷子也全都搞定了，不想看电视、不想打游戏，宋恬躺在床上，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实在太无聊了，他下意识地拿起了手机，微信显示有许多条未读信息，大概是蒋逸成和秦啸晗想安慰他吧。

　　他点开一看，群里确实有很多条安慰，但最上面的一条却来自付朝年。

　　他说：“考的怎么样重要吗，反正你得对我负责到底啊。”

　　宋恬苦笑起来，是在笑自己，但到底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他握紧了手机，觉得不该相信十二班人的一面之词，他跟付朝年之间长久的相处、真实的付出才是实实在在的。

　　周一返校日，一大早，宋恬没去教室，直接冲去了郑有勤的办公室，因为太早，办公室门都没开，他就在走廊上徘徊着。

　　过了大概十分钟，郑有勤人来了。他老远就看到一个男生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前，那身形看着有点像宋恬，等走近了一看，还真是，他掏出钥匙开门，一边问道：“宋恬，一大早有什么事吗？”

　　宋恬沉默了一会儿，握紧了手心，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道：“老班，我们进去说吧。”

　　郑有勤带着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开了门先走了进去。

　　他打开了空调和电脑，又泡了杯茶，才坐定了问宋恬道：“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宋恬有些紧张，小声问道：“老班，班里的期末成绩统计表出来了吗，能给我看一下吗？”

　　郑有勤道：“你没收到短信吗？这次考得不错，名次没掉。”

　　“不，我...我想看看别人的。”宋恬暗自咬了咬唇，回道。

　　郑有勤终于反应过来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问宋恬：“你是想问付朝年吧？”

　　宋恬点点头，眼睛朝着地面看去，不敢直视郑有勤，他语气有些不稳地问道：“老班，听说...听说他又交了白卷，这...是真的吗？”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宋恬就听到郑有勤叹了口气，道：“宋恬啊，不要觉得伤了自尊心，你的付出和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结果如何不是你能决定的，付朝年的情况我寒假已经跟他父母反映过了，以后你还是专注自身的学习吧。”

　　宋恬的眼圈一下就红了，他抬起头看着郑有勤，认真地问道：“真的吗，真的是白卷？”

　　郑有勤觉得这个单纯的好孩子还是伤了心，安慰道：“这是他的态度问题，跟你没有关系，别想太多了。”

　　心口一阵阵抑制不住的酸涩，宋恬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里，沉默半晌后，他抽了抽鼻子，对郑有勤道：“老班，我想换个座位，既然我改变不了他，那我们也不适合再坐在一起了。”

　　“这...”郑有勤犹豫了下，但看出了宋恬的坚决，最后妥协道：“也好，这样吧，你跟刘闻亚商量一下，他原来的位置还空着，让他搬回去，你继续跟蒋逸成坐，如果不行你就坐他原来的位置，这样可以吧？”

　　宋恬点点头，冲着郑有勤深鞠一躬，道：“谢谢老班，那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就头脑发胀地出了办公室，没有回教室，不上反下，他有些恍惚地下到一楼后顺着墙角走到了教学楼里最偏僻的拐角处。

　　宋恬在那站了一会儿，与返校的喧嚣相比，这里是那样的安静，他突然就哭了出来，两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脸，他哭得伤心又压抑，没一会儿，他的掌心就被泪水濡湿了。

　　宋恬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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