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天气冷了。
　　贝兰卡发现自己唯一的一件保暖毛皮变小了——应该不是缩水。去年有些过大的靴子如今倒不会嫌太大。
　　一年多了，自己好歹长高了些！
　　她感慨地揣上十几个金币，去了学校边的小铺街。
　　拉里奥兹军事魔医学院的师生人数比一间普通的中等教育礼仪学校少很多，而且学员们有半数并非富贵子弟。但学员们的津贴是所有已知国家中最多的，而且他们一般不需要养一大家子人口，所以小铺街的消费档次并不低。
　　小铺街并不直接隶属于拉里奥兹学院，但是因为顾客有大半与这个学院有关，所以安全保障和作息方面十分接近学院。上课时间几乎没有店员，下课后到半夜才是人流和生意最多的时间。
　　贝兰卡晃进女装店时，眼尖的店员立刻恰到好处地殷勤迎上前，扫过她身上有些短紧的就毛皮就知道她要看什么衣服。
　　博德法师说下一学年要学习阵法炼金术，以后就不需要裹一大堆毛皮、手指头冻得无法动弹。但是由于这类物品如果没有本人的魔力支持、是属于昂贵的易耗品，如果在极北地区的室外，每天都要更换魔晶才能维持潇洒的单衣。所以，大家学会自己制作、自己维持阵法甚至自己补充魔晶能量，这才是体面与节约的伟大结合！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长冬装和保暖裤、毛袜以及防水毛靴。
　　都城附近的冬天尽管已经算温和的了，仍然会有两个月的时间又湿又冷地让人不想出门。
　　最后她把带来的金币——相当于入学时的全部财产都花光，才补充了可以穿两三年的冬季装备。
　　增加兼职女仆工作量的计划又落空了。
　　贝兰卡并不是非常适应贫困的生活，事实上两辈子的时间里，真正赤贫的日子加起来不过半年。但那半年对她的刺激又是最大的，所以到现在她仍然能够完全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最多提的水因为体力限制而有些少，但提两次热水和三次冷水，在壁炉边洗头擦澡是够用了。
　　她总是存不下多少钱，大半的津贴都会花掉。但学员津贴本来就是为了维持未来的军队官员们的体面生活，如果全部攒下来那才是有问题的做法。从另一方面说，花得差不多没有太多积蓄的学生，毕业时才不会有太多其他的合法选择。
　　“小姐，您的木柴已经放在小仓库了。”
　　“哦，太好了，谢谢！”师生包括执勤人员在校内的供暖供水都是王室和军部贴的，另外兼职干粗活的男仆也不需要额外花钱雇佣，不过一般在他们出了不小的劳力后，手头还算宽裕的学员们都会给些小费。贝兰卡不可能像军武类学员们那样将扛木料、劈木头、搬石炭这样的活当作日常锻炼——她试过，但是差点被斧子伤到脚，于是决定再过两年长高些、强壮些再说。所以她为半马车的燃料付了一个银币的小费，远超过半数的男同学：他们只要扔一堆截断的原木过去就行，不需要男仆进一步处理，所以他们一般只给一两个铜币。
　　“感谢您的慷慨，小姐。”男仆深深行礼。学校里的粗使男仆一般都是没有其他谋生手段的普通步兵的兄弟或族兄弟，一个银币可以让一家五口过十天，或者一推车全家一起取暖用的暖炉石炭。
　　“没事。”贝兰卡顺手将昨天大采购时店家附送的一盒糕饼也送给他，“我一个人吃不掉，放着还会坏掉，这些你就拿回家吧。”
　　男仆倒也不至于很在乎一盒点心，因为这样精致又不抵饱的点心不适合刚刚不冻不饿的人家，但是女男爵的心灵是仁善的，举动是慷慨的，而且没有一点歧视的意味。所以他颇为感动。
　　本月开始，贝兰卡要与下一届新生中的几名十岁左右的少年少女一起上武技课，听说是三男一女。五个人上一门课，在拉里奥兹司空见惯，最小的班是两名教师一名学生，不过那都是高级研究课程，而且多少是几乎可以执教的那种进修生。
　　男仆还送来了武技课的装备。一大一小两个木箱子，尤其那个大箱子她都挪不动，看来那一个银币的小费没有给错。
　　大箱子里是一套最小号的铠甲。按照图示，贝兰卡一个人穿戴了半天，仍然乱七八糟，尤其是铠甲仍然嫌太大……算了，分开放在马背上、早点出发运去上课的大练习室——人当然是走着去。
　　大箱子底是倒放的一面大号长尾盾牌，贝兰卡差点举不动，只能用微薄的魔力浮起，包括有她一半多体重的大剑，那只能看着。而小箱子面上就是一面小巧的腕盾，虽然对她的小胳膊依然是个沉重的负担，但好歹能动弹。还有一柄跟她的胳膊一样长的“短剑”，薄而锋锐，也不算特别重。她双手握着试了几个劈砍的动作——她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但那是上辈子被迫做的——手感居然很好。
　　带上腕盾，单手挥剑。呃，把木箱子砍出一条看不大出来的纹路……
　　算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先学习魔法和神恩修炼吧，然后就是毒物学，虽然最后一样还得医药知识扎实之后才开始学。
　　练了一百次光耀术和风刃，没有明显的进展是必然的，再记两种原料药材的外形、口感、用途、搭配和禁忌，就已经到了必须洗涮睡觉的时间。
　　几天后的武技课上，看着仍然最矮小瘦弱的贝兰卡，武技老师无奈地只是让她小心地练习肌肉和体能，比如绕着大练习室跑圈，举一点其实战士们一根手指就能解决的“重物”，再纠正一下她握“短剑”的姿势。有贝兰卡两倍高的老师只能自我安慰：这是稀罕的女军医，听说能直接看出一个人会不会很快病死，以后还可能是冥神祭司，那个，哦，是的，冥神……所以也不需要她又多大的力气不是。
　　另一位少女是魔武士，十一岁，魔法天赋比贝兰卡高但没有神恩，所以以后两人的魔法成就水平可能差不多。
　　但这姑娘强悍啊！三两下就把两名陪练的战士打翻了，看得贝兰卡目瞪口呆。
　　另三名少年却不比贝兰卡好多少。他们的魔法天赋都很高，而且还都有一点点光明神神恩，妥妥的军队魔法师。只要不在行军过程中从马上摔下来，基本上不用担心没有护卫。
　　那强悍少女第二次课就跳过中低级班、去中级武技班了，连跳两级。而武技指导老师也换了一位年纪大了但是经验丰富的魔武士。
　　魔武老师阿尔古万非常清楚这些弱鸡一样的少年少女本质并不好惹，或者说十年后没有一个可以轻视，包括那位表情清淡的弱小女生，那份突出的神恩、只要中阶以上都不会看错。
　　“……发给你们的腕盾才是真正值钱的货。”阿尔古万老师先从装备讲起，果然吸引了不太喜欢、或者目前无法喜欢野蛮手段的学生们。“这是可以附法的腕盾。”
　　他取来自己的腕盾，“你们看得出来这个盾有六十多年的历史，经历过至少三次大型战役、上百次战斗吗？”
　　半大孩子们的眼都直了。崭新的腕盾看上去和自己刚拿到手的没有区别。
　　“好，现在用你们所知道的所有魔法手段，攻击我！”
　　贝兰卡的风刃最快但攻击力最弱，少年们各种手法力度大但是时间略长，倒是和贝兰卡的互补。
　　但所有的攻击都被腕盾上自动浮起的一层防御光罩挡住了。
　　“圣光之盾！”男生们激动地大叫。
　　贝兰卡之前没见过，但她看过各系魔法的各级常见法术。其中，圣光之盾是光明系最强的防御法术之一。
　　“这个附法法术是我自己学了几年后才加上的，除了圣光之盾，还有修复咒和强化咒。不过缺点是为了保命，耗费的魔力太多，得附加三个高级魔晶石。而为了不花掉所有的身家用来买高级魔晶石，我又学会了自己充能，但要充满三个，得花整整四天，这还是我达到大魔法师等级时的效率。”阿尔古万很耐心地一道道指给大家看。
　　四个学生非但没有吓到，反而斗志激昂。
　　“感谢您的慷慨教导。”贝兰卡很真诚地说了句。
　　男生们则是嗷嗷叫着一定好好学习。
　　阿尔古万老师微微笑着，然后瞬间变脸，“今天这堂课，到下一堂课，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学会瞄准、射箭。”
　　学生们被逐个塞进一把复合弓，不重，但是必须有魔力的人才能用，而且每次瞄准就能感觉到身上的魔力在流失，而一旦射出箭，至少贝兰卡直接魔力枯竭。另两个男生第二次瞄准后也完蛋，只有一名已经接近初级魔法师等级的男生，将第二支箭射中了百步以外的靶子才完蛋。
　　“看到附法和不附法的区别了吗？能射到那么远的不附法强弓，以你们的力量根本拉不开，更射不中。而附法的，只要对方没有及时闪避，都能射中。不过这样也暴露了你们的所在。如果没有一点点武力，那么只要被射中的人还有两个同伴，你们就会被砍成两半。”阿尔古万欢快地道。
　　“所以，孩子们，好好练。起码要学会逃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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