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宅子里的房间都配上了家具，不论一楼二楼还是顶楼乃至露天晒台。人口多了——与传统大家族上百口人、部分仆人还不住家相比还是差得远了——东西就多了，起码日常床单和遮尘布抹布还有仆人们自己的衣服要晾晒。当时整修房子的时候，热水间装了个烟囱，可以烧石炭或木柴。贝兰卡自己不需要，不过第一个想用了热水池的居然是梅林这小混蛋。他和他的一个同袍来借宿，奈玛则大半是出于那么多家具放在那里不用会生虫的考虑，就尽心准备吃食和洗浴，连成衣店都安排了。等贝兰卡知道这小子居然将她家当成旅店还一带一的时候，这俩都已经拍拍屁股走了。
　　奈玛觉得自己是完成了主人的交代，而贝兰卡现在完全明白了为什么梅林偷偷在她的架空小楼走廊上打地铺：原来不止一个啊！不过她还真不好说什么，这本来就是她承诺好的。奈玛还得意热水只灌了一池，这两位男士没有要求一人烧一池子。贝兰卡只能暗自翻白眼，然后让奈玛在朱勒镇定制石炭炉子。
　　石炭的烟比木柴大，更比好的木炭差远了，但胜在不用砍本来就不足的树林。
　　为了保持水土，她下令在领地所有空闲的路边河滩山坡屋后的大量种植生长期短的一种当地所产的细木，而建造房子尽可能用石料。石料则是她组织没有工作的所有男女老少去采集、加工，体力好、擅长使用工具的打造大石块，建筑造价高的好房子；柔弱些的则用各种形状的碎石，妥善拼接，再结合沙万奇城的建筑队伍介绍使用的一种石浆，至少可以建造无地基单层小屋的墙体，防火又不漏水，就是好的屋顶需要专门的建筑队伍来建，但造价因此大幅降低，普通平民全家动手、花个两年时间就能扩建两间屋子。而且这样的房屋可以连接在一起而不用担心一有火星就导致半条街道被毁。
　　唯一的坏处就是无助于领主的收益，因为贝兰卡付的工钱有相当部分是补贴在居民建自家的房子，但好处是不用担心本就因为人口的增长使少得可怜的树木消耗殆尽。此外火灾的损失也降低到最少。幸亏朱勒镇虽然在山区，但因为地处南方，冬季并不太冷，哪怕没有多少柴禾可以取暖也不会轻易冻死人。
　　其实行政官的救济压力并不大，在一条不算厚的毡毯就能勉强撑过冬季的地方，只要有口粮就算做好工作了。朱勒镇的粮食肯定无法自给自足，但储备还是需要的。另外，这里已经成了前往西南德拉州的门户，安全防范仍然不能太放松。
　　贝兰卡和管家二人从自家宅子里走出来——要不是把边上的一处平房和两个小院都划进来，这领主住宅简直是笑话了——左拐，走进新辟出来的商业街，采购了所有的八个房间用的物品，包括大小两个客厅，一个餐厅和五间卧房，连套房都没有，倒是有两家盥洗室。
　　感谢早年的军营做了完善的下水系统，不然这个镇子会像很多领主治理下的村镇一样脏臭。还有就是，贝兰卡用相当便宜的铜币价格雇佣了一大堆老弱妇孺做道路清洁的活计，由于干活的大多是街坊一类，因此镇上人畜垃圾粪便污染的情况与王都的一样少。另外加上东南西北及中心的公共盥洗室中，厕所、浴室、清水等等的建设改造条件极好，对女性尤其兼顾，朱勒镇很快成了北三国最美丽的封地镇子——女子们个个整洁无异味，脸蛋虽然略黑但也是干干净净的，不论多少钱的旅店全部没有鼠虫的困扰和肮脏的寝具，所有餐馆的餐盘碗碟都是清洁的而且不贵，最最好的就是传送费用低廉得无可挑剔。
　　代价就是领主大人到现在仍然是入不敷出。迪恩行政官很好地贯彻了上司的意思，将镇子做得越来越繁荣；现在已经开辟了第三条商业街，以中高档为主，边上是新建的公园，安全防卫的等级也以军营为标杆。贝兰卡还让乔科将店铺也开到这里，他毕竟是贵族子弟，眼光比较好，与普通商人出身的店家相去甚远，起码旅店的规格就不一样。
　　山地城堡距离开业还要一段时间，但居然吸引了一些高阶祭司过来占地盘，对此贝兰卡只能耸肩。幸好他们是改建的山洞、不交税，不然她会郁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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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这些店铺还是要交税的吧？”奈玛还兼着主人的私人财务，不过是记流水账。
　　“是的，土地税和商业税，商业税大半归我。”这个季度的商业税还没收，上个季是寒季，传统不收税，而再上个季度的商业税终于能支付一个季度的行政管理开销。估计这个季度开始就不需要再消耗她本人的正职收入了。
　　由王都役使行会朱勒镇分支派来的兼职仆人效率很高，或者说他们被训练过后很清楚雇主的需求，将房间打扫擦拭清洗得干干净净，还细心地为用得少的家具配了防尘装备，连窗帘都采用方便拆卸清洗的安装形式。这个行会还为本地的中高档旅店提供领班和服务生的培训，让各地客商有种到了拉里奥兹王都的感觉——要不是行会有这个能耐，贝兰卡不会送地方给他们过来开拓业务，并且只收需要上交国库的土地税。
　　“小姐，您真的要办学校免费教女孩子？”从感情上说，奈玛非常赞同，可主人这样不断投入自己的钱……虽然她不知道主人的钱从哪里来，但肯定很辛苦，最严重的时候要在实验室待六七天不休息，据说这也是一种修行方式，可，全国又有哪个女贵族像她这样艰辛啊？！
　　“这个镇上除了贵族旁支或高级军官家的女儿，其他女孩子都不识字。你说她们与你相差多少？”
　　“可这样要花费不少钱呢……”
　　“我其实不是专门招收女学生，而是都要，但开出来后你就知道了，免费食宿学习几年，就必须为我或我任命的部门包食宿衣着但没有工钱的干几年活，中途被退回去的不在此列。”
　　办公共基础学校的念头是迪恩的妹妹、阿哥斯女士的建议，她青年离婚、中年丧子，与小女儿相依为命，如今女儿去了医学院学习、将来可能成为少见的女医师，她一个人无所事事，田地的收入勉强只够女儿的学费，她既不想做家庭教师、又没有其他专长，就来投奔哥哥，想开一所高级仆人学校。贝兰卡听了迪恩不好意思的转述，决定开公共学校而不是仆人学校：朱勒镇没有那么多用得起仆人的家庭，却严重缺少能读写、会算术以及基本礼仪的劳动力。另外，镇上确实还一些体力不行却受过教育的人，没稍微体面一些的工作，有些尴尬地不知去留。
　　“可仍然主要靠您的花费。”
　　“我建了很多房子，不少还空着，而且这样的场所免税的，我只要付教师的工资和学生一点生活费，可这些学生将来可以做比如接待员、小官吏和高级服务生、高级仆役之类，我还打算增加武技课程，好的学生可以作为镇上的卫兵。”
　　“哦，这个很重要，而且如果女仆会一些基础的搏击，而不是动不动就尖叫，会非常有用。”奈玛自己就学过一点格斗术，加上年轻时念过书，即使不得不出来工作，也能找到工资很高的职位。当然贝兰卡给的已经是非常高的了，所以奈玛努力想让主人觉得那么多金币的薪水并没有白花。
　　“是的，奈玛，你太能干了，我想给你配个识点字会心算的助手，省得什么都要你来跑，分身乏术。”
　　“现在我还忙得过来，小姐。如果以后领地发展好了，您倒是可以找个秘书。”
　　“你的建议很好，我等第四条商业街建起来，我就需要帮忙处理公务的秘书和助理了。”其中一个还得是有法律经验的，因为前几天她就签署了一个死刑令，还有好几个劳役徒刑。
　　死刑是由她亲自再审的，当着迪恩的面召出辅祭来参与灵魂审讯，确凿无误才执行，而且因为罪行较重、用的是当众砍头的极刑。这件事传出以后，贵族们联想到她的世袭子爵是战功得来的，这才真正相信：祭司们的怜悯仁慈，是相对的，必要时他们杀人绝不手软——不论对付亡灵还是活人，女子爵不存在妇人之仁。

　　******

　　调整和改进现有配方是件工作量很大的事情，新药方则还要看运气。
　　贝兰卡半年多才做出两种不太常见的魔药，都是针对并发症的。
　　而乔科在他们两个的土地上试种出了东南科兹玛菇，但产量很小，第一批收获的一点点都被他做成了不同的药茶，只在王都的一些高级店铺寄售，喝三个月就是一紫金币，但确实有延缓衰老、提升健康的功效，所以推出后不久就卖空了，何况这一款天价茶其实是魔药茶。乔科自己连续喝了半年，给的试验报告是非常好。
　　贝兰卡不喝这个，而且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个药茶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是她弄出来的，只知道他们这两个同班同学把身家全部压在朱勒镇和西南德拉州，如今终于不用担心血本无归了。
　　最得意的是高地神殿和马布乐维商盟，前者是最擅长药材种植培育的一群人，后者的经销渠道遍布已知的世界，北三国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不过下一批次的东南科兹玛菇还要三年才能收获。
　　倒是八年生的萨萝查查花和根茎令所有人惊艳。凯丝凯迪亚神殿出动了自己的嫡系人手进行收割、保存和处理，最后的成品则请来贝兰卡等人一起制作。八年以上的植株只有很少的机会才在野外碰到，而且往往遇到的都是普通人，因为这时的花开得和另一种名贵的花相似，结果相当部分不熟悉萨萝查查花的人都被毒死了，加之较长时间保持其药性是十分困难的，因此最终能到达职业者手里的少之又少。
　　一个是沾之即亡的剧毒，一个是解毒清热的圣药。这两种极端让中高阶们赞叹不已。
　　贝兰卡则是只取走了三成，其他工作纯粹是“帮朋友们的忙”。凯丝凯迪亚神殿并不在意没有赚到东南科兹玛菇，其实这种养生保健的东西不是他们的长项，以毒攻毒这样的挑战才是令这些职业者们难得有兴趣的玩意。
　　从种植的经验来看，十年的萨萝查查太难存活，八年已经是人工栽培的上限了。
　　“八年，也算是中等年份了。”
　　“我一直认为十年以上与十年生的药效差别并不大，但是种植看护的成本过高。如果不是萨萝查查有毒，早就被盗挖了！”
　　“我同意。”
　　“……”
　　“……”
　　一群中高阶祭司和医师们兴奋地讨论了大半天才罢休。
　　贝兰卡则带着满满的收获物进行二次处理。
　　闻了就倒的魔毒，她已经有头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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