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在已知的、有联系的广袤陆地文明中，有正式建筑的、尚在使用的大型冥神神殿只有两处。
　　最近的一处位于拉里奥兹联盟王国的西南边境再往西。由于那里是一圈矮坡连中间的山谷，除了冥神“特产”与神职，没有其他资源，也无定居居民，连猎物和活人用的药材都没有，附近的王国懒得管理没有出产的地方，所以乐得“奉献”给神祗。但是从都城到那里，骑着飞跑兽日夜兼程，得跑两个多月——前提是没有累死或摔死，或是被盗匪或魔兽干掉。
　　另一处神殿要渡海、翻山、过暗黑森林和经常改道的大河，以及各种原始部落，生存概率不超过两成。当然如果是大魔导师或本神殿的高阶祭司，就有特殊的方式过去。
　　贝兰卡的天赋与神恩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引起比较大关注。但也只是比较大罢了。所以过去了这么久，冥神神殿才派了人过来。
　　一位斯文秀气、满身书卷味道，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
　　通过特殊通道，从海外的那座神秘神殿过来的冥神高阶祭司。
　　接待他的自然是伊廋库祭司，带着贝兰卡一起。
　　从一进入房间，贝兰卡就觉得很奇怪，她不知道如何形容，既不是厌恶又不是喜悦，不痛不痒，最多头皮稍稍发麻地感知到了某种存在。
　　她皱了皱秀气的眉。然后听到导师招呼的声音：“……”
　　不长的一段话，可惜她完全听不懂这种语言，但不妨碍理解到其中的含义，几乎是语音一停，她就行了个礼。
　　“你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吗？”中年人温和地问道。
　　“听不懂。不过我觉得这是打招呼和介绍我的意思。”
　　“呵呵呵，是的。等你当了见习祭司就能学习了……你也有医药之神和生命之神的神恩，噢，还没有入门生命之神吗？我给你一本自学的册子，好好学吧！我也是同时修习冥神、生命之神和魔法之神的神职，只是和你一样，嗯，记得是五十几还是六十年前，那时我一门心思学习光明魔法，刚升阶为高级魔法师的时候，一不小心发现有冥神的神恩，当时我严重缺乏常识，还以为是被我消灭的亡灵的诅咒，吓得我立刻去找光明神殿最高祭司……”
　　这位并不比伊廋库年轻的老人家喋喋不休嘀咕了近一个魔法时，大部分时候用的语言是贝兰卡熟悉的巴斯提安语和通用语，有时还会教她不少据说有助于修行的某种语言的发音。
　　大家都是站着的。站的位置很诡异，在医药神殿外不到十步的树荫下的草坪上。
　　贝兰卡认真地听完，被塞了一本册子、一个小包裹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位高阶祭司连名字都没给一个，就消失了。
　　摆了摆手，贝兰卡本来要行礼的，结果发现对方不见了。
　　“这位泽福祭司是我所知道的，冥神神殿中能力最强的一个，可能是之一吧。不仅是光明系大魔法师，还是时空系魔导师，不过对医药一窍不通。”伊廋库祭司解释道。“这位是我的生命之神神殿的前辈，比我大至少二十岁。”
　　贝兰卡眼都直了。也就是说，这位泽福祭司超过百岁了？“看起来真年轻啊！”
　　“他的修为非常高深，听说可以一整年不吃不喝，照样抬手就能灭掉一整片陆地上的亡灵……好了，贝兰卡，他给你的册子肯定是极为有用的，拿回去好好修习。”
　　“是。”
　　******
　　贝兰卡经常以奇怪的理由请假，最多一天，不过由于她的勤奋，没有造成功课的落后。
　　这次则是缺席了足足三天。
　　魔法之神的神恩感悟导致她冥想一夜半天，然后昏睡了一天，又花了其余的时间调整缺食少水导致的虚弱。
　　这次调整其实花费了两个多月才彻底完成。
　　虽然冥神的神恩远超其他，但是按照泽福祭司的咒文书的指引，她将深藏的魔法天赋彻底激发出来。
　　经过了极度糟糕的适应期，在几乎所有的魔法老师都认为这位女学生是位冥神祭司兼不错的药剂师在魔法上的最高等级只有中级时，她的生命系魔法天赋开始耀眼，而这种天赋反过来对魔药、药剂和药材种植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神恩对魔药师的影响果然很大。”年级导师普苏叹息着。他是医药之神的中阶祭司，教授魔药成药课程一直到这一届学生毕业——陆续毕业。成药课程范围极广，从药材的性质、选择、加成和禁忌，到对症下药的验方和简化方向。绝大多数军医会碰到的问题都能出现在这个课程中。而且该课程并不是所有学生一起上，而是分成四个不同的进度，每个小班五到二十人——贝兰卡当然是分到人数最多的初级小班，但她因为医药之神和魔法之神的神恩同时有很大进展，所以学习进度从原来的勉强跟上、一下子进步到可以到第三阶梯小班了。今天是她在这个初级第四阶梯小班的最后一天。“金顿先生，你不要盯着佳德纳小姐的神恩，你应该学习她每天花费一魔法时的时间复习人体病症和药材性质。”
　　“我知道。谢谢您的提醒。”阿盖普金顿正在冲击中阶光明系和风火元素系初级魔法师，所以没有多少时间复习医药相关的课程。何况他这个年纪和魔法师的身份来学院，本就是为了进修而不是重新上学，毕不毕业都无所谓。“再过两个月我就能跟上进度了。”
　　“再两个月你就是中阶魔法师了？”一位同学问道。三十岁之前的中阶魔法师都是惹人注意的。
　　“怎么可能！是一个月内我可以知道冲击中阶还需要哪些积累。进展好的话五年内能成功，弄不好十年也很正常。”魔法才是他的本行，医药真的只是锦上添花的辅修。
　　普苏导师很清楚阿盖普的状况，所以他确实从来不催促这个学生努力学习。阿盖普没有医药方面的天分，所以学起来确实有些吃力。但一位有前途的光明魔法师只要乐意学习医药，学院自然愿意尽力培养——而且不收学费也不要求服役。
　　贝兰卡离开后，这个小班的十九个人其实就是本届中的后段生，当然仅仅是医药方面的。和金顿一样的魔法师还有一位，可惜他是专攻火系的初级魔法师，来学医药十分不利——所以学院收了高昂的学费，理由是他会造成不大不小的损失。事实也是如此，入学以来他起码毁了一亩的药材！可人家就是想学医药，学院自然不会将一位有心向学的正式魔法师推开。
　　第三阶段班的进度明显加快，已经到了分辨大多数常见药材的真假好坏，并且配置药剂或药丸应用于伤病员的阶段。
　　贝兰卡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把所有进度补足。但也只是补足，因为她还有其他的修行，所以也只是在小班里维持基本的水准。
　　“你最近有病症，在加重，有生命危险。”走出教室不远，她突然停下，对医疗室外的一名卫兵如此道。
　　卫兵愣住了，“小姐？”
　　“嗯，谁的检查功底好一些？我只能判断他重病。”
　　“旧伤有些复发，最近过度劳累还受凉，内脏感染。而且你之前肯定自己吃了点成药——吃错了，加重病情。”巴索阿德姆，马上要升级第二阶段班的同学，在简单检查之后就下了定论，“贝兰卡，你的神恩真厉害。”
　　贝兰卡不确定这回到底是一项还是综合的预知力。不过应该是冥神为主、医药之神为辅。“我两天前看到他时没有这样明显的不对劲。所以我也就只能知道他变严重了。”
　　贝兰卡的医学还没有在完全不知情况时查出病因，她最多能判断出受寒和稍微的毒性。跟巴索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起码你知道出了问题。好了，兄弟，去药务室拿这两种药，记得即使感觉已经恢复了，仍然要服药满六天。”巴索开了药方，签名，交给感激涕零的卫兵。
　　这些卫兵薪饷极低，只够自己和最多两位家人的基本温饱，但是在医疗方面，本人和直系亲属却有着军队独特的免费待遇，即使因年老或伤残退役后，本人也能找到军医看病治疗——哪怕确实无法治好，但总比倾家荡产仍然病死病残强得多。也因此，除了一人饱全家饱的强健孤鳏，很多超过两个孩子的贫民家庭会送一个孩子、主要是儿子参加军队，也是冲着这款医疗待遇。所以每一个军医官（草菅人命的要么是奉命，要么会被审判），在任何时候、地点都是受尊重的，即使被俘一般也会受到良好的对待。
　　“贝兰卡，你还能看出什么？”巴索总觉得即使这位同学只凭神恩也不会只判断出对方病重。
　　“肺部胃部，还有后背、腿。我觉得他中的毒不严重，可以自行痊愈。倒是后背和腿，一时说不好到底是什么原因，可能与旧伤有关。”
　　“严重的湿症导致骨头有些变形吧。”
　　巴索也不是只靠医术，他的生命系魔法天赋远超过贝兰卡，当然加之医药方面原有的一点功底——他的家族是世代药农，最有意思的是由于种植这些药材的技术要求太高、最后制成的成品大都是军部感兴趣的伤药，因此没有任何权贵对他的家族广大偏远的山区耕地有兴趣，自然不会有强行兼并之类的事情。至于到底他的远近族人占了多少个山头……真的数不过来了，反正有一个军部默许下建成的护卫堡和两个村庄都是他家族的。阿德姆家族好不容易有了一位有魔法天赋的孩子，还是男孩，自然是紧赶着送来学院——八索是仅次于贝兰卡的第二年幼的新生，只比贝兰卡大不到两岁——一方面指望他有所成就，最终提携其他有潜力的后辈族人，另一方面也是表明向王室和军部效力的决心。
　　医疗室的诊断结果与两名新生的论断完全符合：如果不及时治疗，这名不太关注自身健康的卫兵一个月内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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