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谈论完探险和修行的事，居然已经快到半夜了。主人家客气地说准备了很多房间。但是包括贝兰卡在内的大部分人还是婉拒了。传送阵日夜开着，而且大家大都不介意走夜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大盗的碰到他们才叫倒霉。住下来的都是还要继续帮忙几天后在家乡举办的传统婚礼的亲友。这一对情侣是同乡，虽然距离家乡并不算远，但显然这么多职业者不可能都跑到那里去。
　　临走前，主人家按传统送了新人酒肉回礼，但用的都是最贵的，比如酒礼是一瓶陈年精品果酒，肉则是腌制食腿肉。贝兰卡不清楚价格，但看其他人见到酒瓶标签的愉快眼神就知道是好货；还有这腌肉，以她的经验来看确实是好东西。
　　乔科当仁不让地“护送”贝兰卡回去。
　　其实论起实力，很难说一个盗贼碰到乔科还是碰到贝兰卡更倒霉。
　　“这片住宅区交通特别方便，但是也只有你我这样的人才会觉得方便，外城的住宅就是比内城便宜了一半不止。特别是十二年前的水淹之后，这一片宅子的常住住户大部分都搬走了，很多宅子打算便宜出售，可惜还是没什么人买。”乔科指着在银紫色的月光下显得十分静谧精致的一座小尖顶三层楼，“我上个月买下了这个小三层，才花了两个紫金币！还没开始整修。房子不大，但是庭院很大，嗯，主要是水灾时宅子里的另一座二层小楼的木制基础居然烂了，干脆拆掉做篱笆花园……如果没工夫打理花草，也可以种一些药草什么的。嘿，明年这个时候，我的这个小宅子就应该翻建整理好了，到时候请你来玩。”
　　贝兰卡看的却是这个小尖顶宅子南边、隔着一条小河的临水破院子。很明显那是被放弃的住宅，联想到水淹的说法，估计原本是有漂亮的木头房子和主屋小楼的，可惜一场洪水之后全毁了。不过她倒是可以考虑按照在黯谷神殿时的架高建筑模式造一处别致的住宅。
　　“我看中那一片，河岸边的院子。”
　　“哦，当心再次被淹。”
　　“十二年都没有再淹过，说明上次的水灾是十分少见的。”
　　“对啊，所以我要建一座一楼是石头、二楼是木制的房子。”
　　“我要建一座架高半层的房子。底下是半层楼左右的架空空间。我在黯谷神殿自己造了类似的小屋，就是造得不好。现在我可以让建筑师和工匠们替我建。”
　　“别告诉我你打算买下那个院子。”
　　“我是要买。”
　　“哦，我怀疑那块地都不到一个紫金币。因为没有建筑物，又没有预防水灾的措施，不过水流景观应该不错。对了，你说的那个架空住宅，挺有意思的，不过应该是木制的吧？”
　　“应该是。”
　　“那不是更怕水淹？！”
　　“烂了再造新的。而且木料和地基等等都需要事先烧过，再处理下，我们那里还用好几种法阵加固，不怕暴风雨，也不怕洪水山洪。”
　　“天哪，太神奇了。”
　　“你有空能不能帮我问问地产经纪？是地产行那边代理出卖的吗？”
　　“应该是，估计这块地的资料都要从灰尘堆里找出来。我这里好歹还断断续续有人住着，房子还没完全毁掉。”
　　“我的那块应该更便宜。但是建筑的麻烦程度估计不小。”因为不是传统形式，势必需要设计师和工匠们的特殊处理。
　　“可以想象。”
　　回到总医疗场庄园，用徒步修行时的方式洗漱完毕，晨曦开始在天际出现。贝兰卡转向实验室里静置了一定时间的药剂。
　　说是药剂，其实表面上居然是香水。非常清雅的草木香气，男女皆可用，最重要的是其不错的主动解毒效果——不卖，只送人，而且配方还可以由其他中高阶人士自创，就是解毒效果比她亲手制的差。
　　没办法，中阶冥神祭司的能力太过独特，而比她资深的祭司们压根不可能碰这类“应该年轻人去做的事”。所以军部还有王室，都相当重视贝兰卡的所有成果。
　　“请将这个包裹寄过去。”贝兰卡将成品连同配方和厚厚的说明一起打包。“没有危险，但送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打破里头的瓶子。”
　　“好的，大人。”
　　女助理接了包裹，亲自跑去军部送这个重要件。她年过四十却始终是学徒等级，怎么也晋不了正式法师，于是干脆就做这类普通人确实做不了的实验室助理，薪金和补贴加起来是个不错的数字，比回家做不上不下的主妇强得多，至少能送两个孩子上专业学校——没有杰出天赋的孩子只能交不菲的学费，才有脱离平民阶层的机会。好吧，只要是正常的父母，都比贝兰卡的父母强。
　　结束实验，察看了一圈病号。
　　难得的是今天没有葬礼，她可以在遮雨棚底坐下来，看看外面的雨。庄园的路面和军营里的一样，都是硬质路，不会因为下雨而泥泞不堪。但路面以外的地方就不能看了，没有园丁护理的荒草地已经开始枯黄。天气慢慢在变冷。
　　对了，她的架高小屋如何弄取暖和厨房呢？
　　……算了，这事交给设计师去头疼吧，相信他们会很高兴能赚到一笔不小的设计费。
　　军部没有为这款“香水”支付特别的酬劳，但是贝兰卡想买的地是军部的信使“顺路”、“代理”的，价格只有二百金币。作为住宅而言，算是一块不小的地了，但考虑到地段和废弃程度，卖主还是挺高兴能脱手掉这块荒地，虽说价格真的很低。
　　拿到地契，贝兰卡就找了之前合作的设计师。这是位很有想法，也很会为房主考虑的建筑专家。所以在他看了贝兰卡的信件和初步设想以及草图后不久，就带了设计图纸。
　　甚至都不需要法阵的维护，就靠着石头与木料的契合搭配，居然还能将浴室和厨房做进架高大半层楼、可以让一个成年人行走的屋子里。
　　“这样的建筑在南方很常见，主要是为了防止洪水和夜间的野兽，所以当地人往往在一层养禽畜，二层住人，三层做储藏室，外加一个阁楼作为瞭望和临时居住……这样高的楼，以石头建材居多……大人您的住宅临河，这是最大的优点，不仅景致好，而且用水方便。”排水更方便。
　　中年设计师见识确实广。贝兰卡愉快地签了约，付了定金，之后都不管了，全权交给建筑商去解决。
　　那处房子，应该算是真正的住宅了。嗯，萨萝查查田里的那栋，算是祖宅吧。贝兰卡无良地安排了两处都不能算是很正常的地产，而且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算是有房宅的人了。

　　******

　　白天来看这条河，无人会联想到这条平静幽绿的河居然会泛滥，而且将两岸的精致木屋和美丽花园毁于一旦。但这些致命缺陷对贝兰卡而言却完全不予考虑。她习惯性地走直线而不是绕道过桥，而且还是一顶摇摇欲坠的小桥。
　　传送阵过来要过河，而建筑商和工匠们走另一边的陆地。
　　“重新加固一下这座桥吧，钱我来出，这样也方便你们安全出行。”贝兰卡见到建筑商派来的人，第一句话就让对方瞠目结舌。
　　“哦，大人，您真是慷慨仁慈。”
　　“我买的地很便宜，省下来的钱正好修桥。两百金币够吗？”
　　“如果只是修缮加固步行用的小桥，只要三四十金币。如果两百金币，可以加固基座，拓宽桥面，让两辆马车通行。”
　　“那就好好加固，但不需要太宽，最多两匹马或一辆马车通过就行，不需要让很多人乘了马车来回跑。如果有剩余，但是可以在河边修一条步行木栈道，你可以再加些费用。”建房补桥修路，总共不过两三紫金币，她还承受得起。话说，如果不是那场大水灾，要买这样一个宅子连同河边庭院，起码四个紫金币。
　　“是的，大人。”贝兰卡扫过建筑工们，走到其中一名中年壮硕工人面前，又检查了下他的舌头眼睛，问了几句话，让他吃下一支药剂。
　　“你回去再休息两三天，不然会病重。”她这样诊断。“放心，我是医师。”
　　工人呆了片刻，才在工头的示意下喝下药剂。
　　“哦，我只是有些肚子痛，还以为吃坏了肚子，根本不知道是病了。”
　　“你病了，而不是吃坏肚子。以后要注意该吃饭的时候就要吃，哪怕只是两口热水和一块面点。如果一直不注意，那么会真的病重，不致死，但会让你无法再干活养家。还有，以后不要喝酒了。”
　　“神啊！我真是——”
　　贝兰卡没等工人趴下来表示最高感激，又塞给他两支药剂，和一把铜币。“一天一支。先回去休息吧。记住，不喝酒，不然你会病得没法干活。”
　　“大人，老维加真的病了？”其他工人颇为同情，当然也是为工友感到高兴：居然能得到一位大人赠送的药和工钱！
　　“是的，一般在喝酒的人身上经常看到这样的毛病。”是灰黑色的区域、疼痛的地方一致。
　　“对对，这家伙赚的钱有一半是买酒喝掉的，他老婆只能去帮佣做活，不然养不起三个孩子。”
　　“他大儿子已经能出来干活了，不然他老婆一个人会累死。”
　　“……”
　　平易近人又慷慨仁慈的医师大人顿时成了工人们的神，而只有工头才注意到，这位女男爵“医师”大人是“走”过河的，走在水面上过来工地的！“感谢您的帮助！那家伙可能已经病了几天了。”
　　“没事，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药，效果不是很稳定，所以是不作为正式药剂的。”
　　正式的药剂不便宜。工人们和工头都很清楚，那个酒鬼绝对买不起，最后倒霉的仍然会是他和家人。看完了工地，贝兰卡出手帮忙加固了架空屋子的地基。
　　此时工人们才知道，雇主是法师。
　　直到房子完工，建筑队伍始终保持着最高程度的敬业和谨慎。
　　等贝兰卡不但恢复了之前的献祭损耗，还有了不少进步时，她的架空房子完工了。
　　刚订婚的乔科第一个跑来参观，对她家的架空建筑和炭火炉设计啧啧称奇。之后几位有来往的同僚和同学也来过。纷纷……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无论如何，这所宅子本身成了河边一景，居然时常有人骑马乘车过来远观——坚决不进去。
　　毒男爵几乎成了怪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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