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贝兰卡佳德纳小姐的嫁妆是出了名的……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栽种的萨萝查查草距离收割至少还有两年光景，据说负责种植的神殿打算种到十年以上！也就是说，七八年后的收成，居然是一堆有毒性的果实，还有留着自用而不是卖钱的叶子根茎。加之萨萝查查药草田地中的那栋灰扑扑、比冥神祭司的法衣还要寒酸的小房子，连小偷都不肯光顾。所以，那块男爵封地的价值是负数。
　　经常自掏腰包免费施药的贝兰卡祭司，在军中有着强大的人望，但却“享受着”低得令人发指的受欢迎程度——真的没有什么人会愿意与冥神祭司交友——也就是说其人脉无法牟利。
　　加之知道贝兰卡靠什么赚钱的人绝不会多嘴泄密，于是在贵族婚姻市场里，佳德纳女男爵可谓无人问津：一个没有嫁妆的女贵族，最好的联谊对象大概也只有想改换门庭血统的外地富商独子了。于是前代佳德纳男爵变卖祖产养情妇和私生子女的丑闻又再一次被吊起来挂城墙，作为贵族少年们的反面教材。
　　顺便说一句，最有可能对她以身相许以报恩的利欧达斯乌斯曼将军早就结婚了，与妻子有一子一女，没有私生子女——这与他受欢迎的程度完全相反。
　　“贫困女男爵”名号唯一的好处是，贝兰卡传闻中的那一大堆异母兄弟姐妹和他们的生母没有一个出现在她面前：一方面是认为她这里弄不到什么钱，另一方面、谁也不敢亲身来领教据说比亡灵法师更恐怖的冥神祭司的能力。
　　……
　　【尊敬的、亲爱的贝兰卡，……这个是军中职业者的聚会，不用担心有长舌妇和势利男污染空气……这里不太欢迎烤肉，但是有非常棒的素食，尤其是各种口味的茶点是出了名的好……如果你能准备些小礼物则更好……】
　　乔科“仗着”多年的交情，在同僚战友们的攒动下邀请贝兰卡出席在王都军部传送阵附近的一所宅子里的宴会。这个宅子是他们的元帅的家族产业，由于家族人口不多、宅子又远离商业区和贵族居住区，所以经常出借给同僚、属下们开宴会用——当然普通的军官是借不到的。
　　还有，这个宴会居然是一对军中情侣结婚前的告别单身聚会！可来“哀悼”的人同时又都是来庆祝的送他们的长子周岁贺礼的……还真的有点点乱。
　　女方是军官世家出身，中阶军医官，初级法师兼生命系辅祭。男方刚从千人队长升到副将，贵族旁支子弟，魔武士。两个人可谓门当户对。
　　而来庆祝的人，一半是魔武士，一半是职业者。乔科是宴会的积极参与人之一，与双方都熟。这次他能否请动从不参加娱乐的贝兰卡祭司，已经成了赌局……
　　贝兰卡倒不是因为乔科的“哀求”。女方是军医分院的学姐，只是两个人只见过一次，还没有来得及认识，因为对方当时已经毕业了。而男方居然是拉方丹祭司的甥孙，血缘很近，也是见过的。
　　只是，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呢？她在各种“存货”中翻了很久，居然找到在黯谷神殿时期经常光顾的那个石头城堡大市场里，跟着一位前辈买的一盒宝石，是很少见的紫色宝石，雕琢成了椭圆状，记得当时就是用一袋子不到一千个金币就买回来了——她当时手头没有那么多金币，是其他祭司们用很高的价格兑换了她手头的紫金币，这才有金子付账，但那之后她就经常付饭钱了。
　　她最后选了其中最小的紫宝石作为贺礼，据说在王都的高级店铺里，这样大小的宝石镶嵌戒指要上百金币。不过她送的是原石，而且还是产地带回来的，作为给学长们的双重贺礼价值正好。
　　乔科自己跑来借贝兰卡去赴宴，自然是传送阵来去。他这次打赌赢得了二十金币，所以他送了她一盒商铺里的售价超过二十金币的高级花草茶。
　　贝兰卡一点不客气地笑纳。
　　“你准备礼物了吗？塔潘加学姐人非常好，哪怕你只是送一瓶假花，她也会高高兴兴地放在走廊窗台上显眼的位置。”
　　“我是带了小礼物。”贝兰卡晃了晃手腕上的银色小绒袋，“新郎还是拉方丹祭司的甥孙呢，我不可能真的送一瓶假花。”
　　“萨萝查查花也行啊。”
　　“萨萝查查花还没开呢！”
　　“那开了以后送我两朵？”
　　“没问题。两年后我大概能分到一百朵花，一百个果子，还有一百棵整株的植株。”
　　“真是上好的租金！划算！”只有真正的内行才会羡慕如此大的手笔和收益。
　　“凯丝凯迪亚神殿才是最划算的。”出于对王权和行政权力的尊重，各系各派神殿都不能拥有太多土地，而一般的地主或是封地贵族们才不肯这样长时间的出租土地来种植有毒的药草。而若是在真正的无主之地，比如德拉安哥拉这种地方，连安全都无法保证、别说得种上好几年才能收获的作物了，天知道会碰到什么麻烦事。所以将土地封给她这样的冥神祭司兼药师，然后向她租种是最最合适的——连租金都不需要付真金白银。
　　“哦，他们也是为了治病救人和做实验。”走出王都传送阵，步行没多远就能到地方。这时天上突然下起雨来，而且雨点还挺大。
　　“这样的天气下雨，真的有些冷。”乔科没带伞，但一滴雨水都没淋到。
　　“湿冷更容易让身体着凉受寒。”贝兰卡同样不需要伞，连帽子都不戴。
　　几名男仆远远地就撑着大伞来迎候，不过显然他们比贝兰卡两人狼狈多了。后者的鞋子衣服头发根本看不出是从雨里走来。
　　参加宴会的大部分人冒雨到的时候也都是这样亮丽的模样。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步行来的，少数是飞跑兽，只有个别是坐马车里来的，且其中一辆还是超高级炼金作品——无人驾车却能跑得很稳、不会撞人也不会走错路的漂亮大马车。贝兰卡特地过去欣赏了一下这件作品，她记得见过售价，四五百紫金币，每天消耗相当于一块上等极品魔晶石的能量：你即使买得起，也得用得起才行，所以这辆马车的主人要么是真正的大贵族，要么是大魔法师或更高。
　　“这车其实当露营帐篷是最划算的用法，里面的空间很大，防御的消耗却不大。纯粹当马车的话还不如自己飞。”乔科如此评价，倒是十分实在。“进去吧。”
　　“好。”无视了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仆人，两个人大大方方自己找去了女主人的地方。
　　“恭喜了，学姐！”乔科摸出一瓶假花。幸好不是便宜货，而是一件镶有各色碎宝石的艺术品，怎么也得几十金币。
　　“恭喜了，学姐。”贝兰卡则是一个小绒袋，里头一颗小小的石头。
　　“非常感谢！”塔潘加医师笑容满面，将花放在化妆室桌面上，绒袋放进首饰盒、没打开。她对这场宴会应该是真的高兴，当然大家的贺礼也都很体面——没什么特别贵重的，可也没什么真正的寒酸之物。
　　主人和客人们毕竟都是有一定位阶等级的，既没有贵族间多见的浮夸，也不存在平民们的畏缩。最值得称道的是食物分量不会过多，而且很健康，应该是考虑到这里的医师和祭司们很多，不少人都是有忌口的，所以一多半是蔬菜水果奶类或主食所制成，茶水和淡酒数量不多，但品种很多，几乎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饮食。
　　贝兰卡难得的在宴会上吃饱了肚子，不，这辈子其实她是第一次参加宴会。
　　乐队一直在演奏轻快的舞曲，不过跳舞的人不多，可能与女士们人数太少有关。周岁的小婴儿自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嘈杂的地方。
　　乔科请贝兰卡跳舞。她没拒绝，去换了一身长裙，而且仍然是法衣，但确实是长裙的样式，这也是在黯谷神殿时制作的，金灰绿三色的纹样，大把镶嵌着各种颜色的魔晶石，神秘而华贵——确实很贵，光是这些魔晶石就值一把紫金币了，当然这是王都法师会所的附属店铺里的价格，不是产地价，在石头城堡的顶部，贝兰卡也就花了四五十个紫金币所兑换的金币，买下七八种颜色、上百颗魔晶石，而且最低也是高级品！
　　在一群魔武士的口哨声中，乔科倍觉有面子。
　　也有男士女士觉得贝兰卡的裙子很别致，个别的来询问哪里定做的，结果一听说是她自制、魔晶石装饰，立刻笑着点头表示理解。没过多久，出席宴会的人都知道了：冥神祭司只穿自己做的法衣，哪怕只是一块破布头，也得这样穿着见人！
　　这回彻底无人嫉妒贝兰卡了：实力最强悍，活得最无趣，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何况，居然要徒步走上几年去神殿，然后学习自己做衣服……还是买现成的舞会礼服吧，可以每次穿不一样的，也花不了太多。
　　还有就是，没有一个职业者认为贝兰卡是穷光蛋。镶嵌在她裙子上的魔晶石中似乎还有颗银色的上等极品魔晶石！这样的一颗足以买一套侯爵家的传家宝了。
　　所以大家的兴趣开始转到哪里可以买到便宜的魔晶石，这玩意有时真的能救命啊！难道得自己渡海跑一趟？这需要一年的时间吧。托别人买还真的有些不放心，要不委托做生意的法师跑个来回，再加些价从他手上买？
　　“你是在哪里买的这么多魔晶石啊？品质都很好。”乔科是唯一敢开口问的。
　　“去黯谷神殿的路上，快到神殿了，有一座建在岩石山上的城堡，整个就是大市场，各国的商人都有。不过那里不接收紫金币，买东西都是金银币称重的，你可以直接带了金块去，这样最划算……”
　　贝兰卡只会用当地方言发音的地名，具体在哪也说不清楚。这对乔科来说同样没什么意义，他只要知道那地方太过遥远就行了。
　　“你要的话我可以原价转让给你几颗上等的极品魔晶石。”
　　“那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只要两颗。三十紫金币可以吗？”王都买二十颗以上这个品阶的，合下来都要三十五个紫金币一颗，这已经是最低的价了。
　　“给我二十五个吧，我记得那时花了大概六十紫金币买了各个等级的。”
　　“那我真是赚大了！”
　　“……”
　　“……”
　　【当你不再依赖极品魔晶石的储能时，就可以考虑去悬崖神殿了。】这是泽福祭司给她的建议。只是，她至少得达到中级魔法师才行吧，不然无法通过广大的沼泽，更不能应付远洋的所有风险。
　　“对了，乔科，你现在的实力，可以应对出远海吗？”
　　“不能，还差一截。我打算参与委托大法师海外采购的计划，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攒钱。”
　　“看来，我去悬崖神殿之前，要好好的提升实力。”
　　“那个悬崖冥之神殿？你现在就别想了，必须走远海，上了岸也比我们这边更危险。而且那里的文明不够，倒是据说有魔晶石矿，就是难度和风险太大。”
　　“不是听说北方三国的法师协会打算联合起来组织探险吗？”一名中级法师凑过来，“连我都动心了，正在自学远海和土系法术。那块登陆地到内陆之间有很麻烦的地形，不光是野蛮人和沼泽，还有魔兽，听说有高级魔兽出没，虽然可能大赚，但更多的可能是死掉。”
　　“人为财死，很正常。”一名还挺年轻的中阶祭司这样评论。“不过我也对那块大陆感兴趣。包括悬崖冥之神殿，据说是最有气势的神殿，到达那里的都是高阶。”
　　乔科立刻说了那个委托采购计划，但大家显然更宁愿自己去探险长见识。
　　“泽福祭司你们知道的吧？他说，什么时候我不用依靠极品魔晶石的储能提供防护，就可以去悬崖神殿了。所以估计远海的风险和内陆的风险一样大。”
　　这个小小中阶为主的年轻人圈子顿时静了静。
　　“那我还需要积累，嗯，看来那里的危险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那是泽福祭司。对了，听说他三十岁就去悬崖石窟里闭关，那么，各位，我们晚一点，四十岁？”
　　“那你得少吃肥肉，注意经常喝药草茶。”
　　“我觉得禁食修行非常有效。”
　　“冥想，极限修行，这是唯一的同时维持健康和实力的方式。”
　　“禁食极限修行。”贝兰卡下了结论，成功地让这个圈子再次静默片刻。
　　“真的有效？”一名年近中年的中阶法师忍不住问道。其实大家都知道有这样的说法，但极少有人能狠得下心。
　　“真的，你们看我的脸就知道。时间停止了，而我的魔力和神恩都在增长。但是一开始确实会很难受，要完全克制自己，必须有强大的意念。”贝兰卡从一开始就不难受，原因当然是与上辈子有关，但这种意念不是正常人类会有，所以她略过。
　　“我回去找找资料。”
　　“嗯，我考虑下。”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