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比耶勒城的支援是纯粹的支援，除了不付传送费用，贝兰卡完全是义务劳动。她唯一的收获是对自己的实力和恢复力的全面了解，此外，辅祭的作用也是意外之喜。
　　得益最大的自然是比耶勒的驻军。险地再也不是险地了，大部分伤病号的问题都解决了——所以给军部的报告文件也都是溢美之词。
　　军部和王室关于贝兰卡佳德纳女男爵的档案也都正式改名为祭司贝兰卡佳德纳的档案。
　　贝兰卡本人根本不去理会这种事，她甚至不在意军部的视线。她很有价值，所以军部肯定不希望看到她有危险，这是好事。
　　回到沙万奇城的凯丝凯迪亚神殿，除了偶然帮神殿处理冥系、暗系的病例和研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医学、魔药学和治疗魔法上面，外加三系神恩的修行以及法师冥想，比刚进拉里奥兹军事魔医学院时更用功——彼时她还要睡觉吃饭，花时间处理家务和洗澡洗衣取暖之类，现在这类人类必需的生活时间被压缩到了极限。
　　中长发、灰袍、布鞋甚至赤足，这是整个医药之神殿对冥神祭司的具体印象。可她同时也有医药之神恩，而且还不是低得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所以并不会有观念冲突。
　　贝兰卡在魔医药方面的进步是极为明显的。她之前自学了一年多的书，有些是吃透了，有些是囫囵吞枣，但理论的积累已经与一般医学院的高年级生差不多，加之她的背后有当之无愧的魔医药权威伊廋库祭司，可以根据她本人的特点，少走很多弯路。
　　何况，她又是地地道道的冥神祭司，一眼就可以判断是否必死无疑，或者身体哪个部位的问题已经到了致命的地步，对此，只有中高阶的医药系或生命系祭司可比，低阶的都没得比——这也是从侧面证明了她的等阶。

　　******

　　贝兰卡摇摇头，实习辅祭放弃被佳德纳祭司断为死定了的病号，直接处理另一名危重病人。
　　但是！
　　贝兰卡突然扭头，又回到那名病号身边。不对，刚才全身黑，完全没活路。除非……献祭。
　　她皱眉，顿了顿，“这位病人是谁？”
　　“好像是萨帝利伯爵。怎么了？贝兰卡？”奇斐祭司亲自过来询问。
　　“您感觉到了吗？”
　　奇斐祭司看了看贝兰卡，“看来我们的感应到的一样。还是救吧。你先试试。”
　　病号身边的人用尽手段挤进诊疗室时，贝兰卡的跨系治疗术已经有了成效。病号全身的黑息只剩下一小部分。
　　“能活。”
　　“不错，你的跨系治疗术已经可以作为独门技术了。”
　　“谢谢您的夸奖。”
　　奇斐祭司亲自接手，隔空给毫无知觉的病号灌下一剂性质温和的药。
　　这时一直恭恭敬敬等在门口的高级管家或随从一类的人物上前洗礼，“两位祭司大人，请问我家大人是否有救？”
　　“有救。”奇斐祭司简短地答复。“你如果要照顾病人，先去用药水洗澡然后换衣服。”
　　“遵命——”
　　奇斐祭司与贝兰卡对视一眼。
　　对方也称呼贝兰卡为“祭司大人”，一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女孩子，衣着简直比乞丐还要寒酸，被一位随从认定为与神殿主持相同地位的“大人”。看来——
　　“这家人居然知道你。大概也是军部的人吧。”
　　“很可能。不过我不认识萨帝利家的人。”
　　“知道你的人很多，而且都是中高层。”包括奇斐祭司在内。“大家其实都等着你袖子上加两道金边回来。”
　　灰袍，两道金边，绿色腰带，布靴或赤足，是冥神中阶祭司在外的常见造型。
　　“谢谢您对我的信心。”贝兰卡也知道自己的神恩等阶，以及可能造成这现象的原因……所以她还真的无法过于谦虚。
　　“你若是支撑得住的话，还有两名重病患者。”
　　“好的。两名还是可以的。”
　　另两个病号难度不大，贝兰卡试验了亲手制作的魔药，怕不够，又加了一重自己的独门治疗术。
　　近两年的实习，积攒起来的病例、配方和成药样品等等经过伊廋库祭司的鉴定，已经达到了毕业生的标准。加之好几次去各地义务支援，不仅是她个人的实战，还算是军医分院的试炼课。总之，她已经达到了毕业的要求，随时可以申请一份毕业证书和毕业徽章。
　　可惜她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以祭司的大礼拜别凯丝凯迪亚神殿，贝兰卡一身带帽灰袍、绳带、赤足，无视山崖湖泽，行走直线。
　　连小偷都懒得对她这身多看一眼——光是冷天赤足还不敢走大道，就是个乞丐相。
　　几乎没有人发现她的足底白皙、袍角洁净，全身魔法波动明显。
　　几乎。
　　不是没有。
　　“这位阁下，公爵大人正在紧急召集城中所有职业者，参与清除奸细。”一名治安官助手突然在水果店门口彬彬有礼地拦下贝兰卡。
　　“奸细？公爵家的家事，我可能不合适参与。”她别上爵位徽章。
　　深蓝制服的助手连犹豫都没有。“这不是私人事务，零公爵是以潘西亚地区最高管理者的身份，追查两到四名敌国奸细。所以请我国的职业者协助。已经有两位武士和一位风系魔法师参与了追踪。”
　　“哦，我是冥神祭司，能派上用场吗？”
　　“……”治安官助手愣了片刻，“呃，我的上司只是通过魔力装置找到您的位置。不过，我想，您应该有很强的实力。”
　　“我可以对付绝大部分的亡灵。这次有亡灵参与？”
　　“……呃，倒没有亡灵……是有奸细用了罕见的药物，操纵了两位了解情报的官员……”那位壮年男子额头真的开始冒汗了。那个，冥神？祭司？亡灵？哦，天哪，那都是啥可怕的玩意啊！
　　“好吧，我可以去看看，但是不知道能否帮得上忙。”贝兰卡有兴趣的是可以控制人的药物。就她的认知，这不是毒，也不是药，是咒术或是傀儡术之类。而且受控制的人迟早会死。
　　当贝兰卡被立即带进城主府中的一间客厅时，发现就在这段时间里，又有一位魔法师加入，是光明系初级，正在检查被控制的人。另外，一名嫌疑人被抓住了。不过看样子本地的官员打算用酷刑。
　　“男爵大人，这是您要察看的病人。”一名镇治安官同样额头冒汗。这位女男爵似乎有点不像正常贵族？呃，刚才同僚说什么来着？冥神祭司？！
　　“没有救的必要了。他们自身的灵魂已被抽离。”贝兰卡右手抬起，那两个看起来病怏怏、正在接受法师治疗的人突然跳起来，现出四只非人的犬牙。
　　光明法师吓了一跳，但是明显是军队中养成的良好习惯让他一个防御术再一个光灼术。
　　这两只生物已经被腐蚀为暗系，当然不会喜欢这种光系法术。不过贝兰卡的他们更不喜欢。
　　【安宁——】
　　比三年前强大得多的安宁术，直接放倒了两只感染生物。
　　“谁都不要碰它们。”
　　“啊，男爵大人，您说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已经不是了。”贝兰卡之前只是在咒术书里学过这一招。她想了下，用手势和神文双管齐下。两团灰雾被拖出人身，结果人类的身体成了半腐烂的尸身。
　　只是她还不熟练这种操作方法，只能——
　　“您请不要攻击我的辅祭。”她这是对中年光系法师说的。
　　很快，灰影接受灰雾，然后又被贝兰卡送回冥界。
　　光系法师差一点就要攻击，他意识到这就是贝兰卡说的“辅祭”，又撤了回来。
　　“咒术操纵的暗系幽灵。不过我的见识太少，弄不到有用的信息——你好，还有这类伤员吗？”贝兰卡问引她来这间临时治疗室的治安官。
　　“不，不，只有这两位。”治安官直擦汗。而另两个当地的武士护卫已经傻掉了。
　　“您是冥系祭司？”法师下了结论。
　　“是的，不过还没有去神殿，不算正式祭司。”
　　“您的实力很强，已经有中阶的实力。何况冥系的祭司从来不需要授予。”这位显然见识广博。
　　贝兰卡行了个礼，得到了辅祭传来的信息。她掌握得不熟练，组织了一会语言，才道：“它们的操纵者正在往南。速度不快。”
　　闻讯赶来的一名魔武士显然是府中的临时指挥，“大人，是南方？”
　　贝兰卡顿了顿，非常准确地指了个方向。
　　“两位大人是否能够与我们一起去看看？我们用飞跑兽赶去。”
　　“可以。”对方的速度比普通马匹还要慢。
　　“行，我也去见识一下。”法师更有兴趣的是贝兰卡的手法，而不是奸细这件事。
　　很快的，到位了三名魔武士和七匹飞跑兽——两匹作为备用。
　　“公爵大人和一位法师，还有一位来探亲的军官也在这个方向。不过我不清楚他们是不是跟我们的目标一致。”领头的魔武士解释道。
　　距离还有挺远，贝兰卡试着用半魔法冥想的方法打发这段危险性不高但是速度颇快的骑乘旅程。
　　连饮食都是在飞跑兽的背上解决的。法师显然有行军的经验，贝兰卡对吃干粮表示无所谓——她连吃不吃都无所谓——不过她提供了凝结水制作的、口感不错的药草茶水，得到了大家的好评。尤其是法师，觉得这个茶可以让他恢复精神力和一些精力。
　　公爵的那一队人显然也有自己的追踪方式。
　　两支队伍居然合并到一处了。
　　贝兰卡干脆让辅祭带路。
　　两位法师和魔武士们都不反对。因为作为辅祭的冥灵和人类公敌的亡灵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存在，虽然它们都不是生灵。
　　黑眸黑发、到了中年依旧身姿笔挺的零公爵显然也是受过长时间的军事训练，不然不可能坐镇这块广大但复杂的地区——坐镇的职能并非世袭，而是任命制。
　　这位公爵有这个能力：他是位非常出色的魔武士首领。这种情况在王都中不多见，但靠近边境的大量领地贵族，为了保持领主的权威和并且在议会中争取势力，往往都是选择有天赋又有才干、或者说有政治能力的职业者亲属继承爵位，而非通常的婚生长子。
　　发展领土、在议会中发声，同时还要维持自身的实力，以及应付各色各样的亲戚族人，足以压垮任何不够强悍的人。
　　所以贝兰卡绝不会以为零公爵只是倚靠得力下属和运气外援才找到线索。
　　“快到了，就在山坡的另一侧。大家小心。他们停下来了。”
　　魔武士们互相看了几眼，最后零公爵兵分三路，他自己是主攻的那一支，包括了三名武士和两位魔法师，加上贝兰卡和辅祭——人数是最少的，但实力是最强的。
　　贝兰卡很欣赏这样身先士卒又小心谨慎的领导者。她跳下飞跑兽，直接用极品魔晶石驱动法衣和法靴。
　　为了实战需要，她换上法阵最齐全的法衣外套、魔晶石做装饰的华丽腰带及首饰，另外这双高级魔兽皮靴子也有着最多的陆空法阵，甚至不需要魔力就能防火。
　　……
　　辅祭是通过冥界进行空间跳跃，所以先到。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疑似亡灵，也许是幽灵的玩意，任何人类都不会若无其事。
　　七人的小队实力很强悍，甚至还包括一名罕见的亡灵法师，或者说是法师中的亡灵。这名已经干尸化的法师一见到冥灵，立刻意识到这类似同类的东西一定不是友军，而且对自己的攻击免疫。
　　“光明系，净化掉它！”法师立刻远远避开。
　　小队里的两名光系魔武士冲上前。
　　不过辅祭迅速跳跃到更远的地方，避开锋芒。
　　【转世——】
　　至少中阶的冥神祭司的转世神咒，对中低阶亡灵法师根本没有难度。亡灵法师的任何反击都无法接触到贝兰卡纤细的指尖。
　　最后连同残骸都被清理掉了。
　　敌军小队发现中计，并不是来杀除掉亡灵法师的贝兰卡，而是四散奔逃。但他们立即就成为零公爵的盘中餐。
　　【安宁——】
　　贝兰卡缓过精神后，距离她最近的两名奸细武士立刻倒地。
　　这七个人之外甚至还有一个之前没发现的刺客，但在靠近贝兰卡时也倒地不起——这是被毒倒的。也许这名刺客想劫持她，但冥系祭司最强的本事却不是那么广为人知。
　　只有她收拾的三名敌人还活着，其他人见势不妙都自杀了。
　　“亡灵法师的记忆我无法得到。不过这三个人还是可以查一下的。”贝兰卡将解毒剂和另一款肌肉毒剂灌进刺客的嘴里。她另外拿出两支肌肉毒剂交给己方武士，让他们也灌进中了安宁术而昏睡不醒的奸细嘴里。
　　“佳德纳祭司，感谢您的援手。”
　　很显然，冥神祭司贝兰卡佳德纳女男爵在某个层次是有点名气的。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贝兰卡将华丽腰带饰品都收起来，套上灰斗篷，好歹没有当着男人们的面脱鞋袜，行了个祭司礼之后一步一步走向西南方向。
　　灰影辅祭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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