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夫记

作者:眠九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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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0


      回到府中,季如莺立即躲进了闺房里,任季母如何在门外问她,也不做回应,只隔着那秀雅雕花门,传出嘤嘤哭声。

      季母心疼地唤了许久,终于将女儿唤了出来。

      门从里头被一把拉开,季如莺哭花了一张娇嫩的面庞,呜咽也坚定地对季母道:“我不嫁徐家!不嫁徐长玘!不嫁!”

      三道不嫁,吼得季母心颤颤,半晌,等那门又关上了,方才回神女儿说了什么。
      季夫人顿时急如热锅上蚂蚁,门外踱步数圈,无可奈何之下,转身去寻季大人要主意去了。
      ……

      屋外霞光褪尽了,淡淡的白月升上中空,晚风一过,枝叶微颤,落下婆娑树影。

      成秀阁中,清戟秀剑一左一右伺在软榻旁,榻旁小几上,金狻香炉里,安息香袅袅升起,一屋子静谧,叫人不由安宁。

      苏棠妆喝了醒酒汤,正卧在软榻上,单手撑额小憩,鼻翼翕动,长睫筛落两扇阴影,颊上的两抹红晕已渐渐浅了不少。

      清戟见将入夜了,怕主子受凉,取了条毯子来,要给主子盖上。

      却不想,苏棠妆忽然睁开眼,英气逼人的双目中怔怔然,半晌暗道一句:“坏了!”

      清戟被主子吓了一跳,还未缓过神,便见苏棠妆翻身下榻,也不顾青丝散乱,直冲出门去,出了成秀阁,匆匆入了砚墨楼,寻到书房门口,又站着不动了。

      房中的苏青素立在案前执笔,发现门口一道人影,抬眸望去,见是棠妆,许久又见她讷讷不动,好奇地喊道:“姐姐?”

      苏棠妆揪了揪衣服,好像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做错事的紧张,在弟弟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她咽了咽嗓子,壮胆走入,垂着脑袋,与苏青素隔桌相对,视线飘散,又半晌才开口道:“那、那什么……我今日是不是……坏她事了?”

      她虽比起青素来说,性子冲动,可也不是个傻的,今日曲艳楼里那番模样,她当时是浅醉了才没能立即明白,回来后醒了酒,稍一思量,自也能想通。

      区区一纨绔怎会与当今圣上、朝中重臣私交甚笃?前一刻还与她斗嘴的徐长玘,后一刻怎就匆忙将她们撵出去了?宫挽晨纵使扮了多年男人,本质上也还是女人,去女子成堆的青楼又是为何?

      种种细节,无不告诉苏棠妆,她恐是……搅了宫挽晨什么谋划……

      苏棠妆挠挠头,“我若是真坏了她事,她会不会因此迁怒于你?”说罢,又觉不可能,忙摆了摆手,自己呐呐否决,“不会不会,她向来最疼你了,绝不会因我的过错迁怒你的。”

      极少见棠妆紧张自责的模样,苏青素笑着搁了笔,将忐忑的姐姐拉去坐下。

      为她斟了杯茶,他方道,“姐姐别自责,过去就过去了,我想就算真弄砸了什么,她也有法子弥补。倒是日后,姐姐还是少饮酒为好,一则伤身,二则……”他笑笑,清风霁月之姿,眉目如画,“确也易误事。”

      苏棠妆忙点头,接了他的茶:“好好好,我以后一定不喝酒了!还是饮茶好,饮茶好……”

      一口干了杯中暖茶,心思却依旧处于彷徨,舔了舔唇,她又道,“但是……真没事吗?我倒是不怕她怪我,反正她怪我我也不怕她,我就怕她冷落了你,叫你心里不好受。”

      皱皱眉头,思量再三,苏棠妆犹是心中有愧,坐立难安,“要不我还是去给她赔个不是吧?她有什么气冲我发完了,便不会怪到你身上了。”

      如此一说,自己竟觉道理不错,忙起身,似要立即寻宫里去,却被苏青素压住了胳膊,又坐回了椅子上。

      回头见青素笑得轻松,不似有什么担忧,对她问道:“你可见过她当真生气的模样?”

      愣了会儿,苏棠妆摇摇头,细细想来,她倒真没见过宫挽晨真发脾气的样子,那人总在笑,纵使眸中没什么温度,那倾绝的笑容也从不曾在她脸上缺过。

      “那便是了。”苏青素又给棠妆倒了杯暖茶,“莫说此刻宫钥已下,你见不着她,便是见着了,你能揣摩出她的心思?又能与她说什么?”

      将茶端到苏棠妆手里,苏青素循循善诱,“你一不知她今日筹谋为何,二不知她所筹谋是否真被你我搅了,贸然前去,说不好我们什么事也未坏,反叫她逮着机会坑上一回。”

      “姐姐想被她坑吗?”他最后问。

      苏棠妆捧着茶,立即反驳:“自然不想!”

      “既然不想,姐姐便别担心了,先前妙云寺里,你不是才与我说吗?如她那般的人,怎会叫自己吃了亏?”

      苏棠妆缓缓饮下第二杯暖茶,听了青素的话,觉得甚有道理,徐徐点头:“青素你说的是,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若当真出事了,我到时再补偿便是。”

      苏青素眸色温润,颔首道:“正是如此。”

      一扫心中阴霾,苏棠妆又笑如往昔爽快,余光瞥见了那案上的画,她放了杯,起身向书桌走去:“青素今日又在画什么?”

      苏青素本还一脸淡然,听了棠妆问的话,见了棠妆行的方向,顿时淡然不下去了,立即起身,抢先走到桌边,将画轴一推,原本展开的画迅速卷上。

      苏棠妆一愣,奇怪地抬头望他,却只见青素垂着眸,雪颊飘上两抹可疑的红晕。

      苏青素右手成拳,虚置唇边,清了清嗓子,“没……没什么……”

      瞧了眼窗外的天色,他又讪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姐姐今日又饮了酒,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也防明日头疼。”

      苏棠妆挑眉,回头望了眼外头的天,蒙蒙暗淡,夜都未完全入呢。

      她又回头瞥了眼那画,心道,青素竟有秘密了,那画中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虽是万分好奇,但苏棠妆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况且弟弟长大了,与她男女有别,有些不能与她言的秘密,却也应该。

      苏棠妆颔首,承了苏青素的话,没有多过问,又嘱咐他也早些休息,这才出了砚墨楼,又慢悠悠走回自己的成秀阁去。

      待苏棠妆一走,苏青素才松了口气,回到书房,站在桌前,静了半晌,又将那卷画打开。

      柔白的纸面上,浴在木桶中的美人,笼在水雾里的面孔朦胧,长发半遮胸前娇羞,逶迤的发尾浮于水面,长睫半阖,下颌微抬,尚未点朱的唇翘着似有似无的笑……

      清闺原无事,唯君自相思。

      苏青素抿紧唇,指尖轻轻颤着,好几次想提笔,点上那最后的唇上绛朱色,完成这幅画,却因压不下心口的灼烫,而始终提不起笔来。

      懊恼地将画又卷上,放入桌旁画缸里,抬首再望了眼窗外终于完全沉下去的天色,心道,她应是……还未睡吧?

      或许,也该去问问,今日他们是否真搅了她什么谋划?

      戴着半截白面具的黑影,熟练避过宫中重重防守,入到昭仁殿地界,本以为会如往常一样顺利,再翻个窗子就入她寝宫了。

      却不想,今夜竟被人拦下。

      拦他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她手上暗堂首领。

      伎首冲他抱拳,唤他声“公子”,语气尊敬,话却直接:“主上有事,此刻恐不宜见公子。”

      苏青素挑了挑眉,心中一顿,有些不适。
      这么晚了,她还能有什么事?

      但转念一想,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只不过以前多是发生在白天,她需与朝臣商议紧要国事,而这次,却是晚上……

      忽然想到先前棠妆去他书房说的话,苏青素抿唇,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轻声问:“她是否……生我气了?”

      伎首似是吃了一惊,顿了顿,一贯毫无表情的脸上都浮起了些笑意。

      她道:“主上如何看重公子,公子难道不知吗?纵使公子真坏了主上什么事,主上也定不会真的怪公子。”

      苏青素此刻心思正沉,全想着寝宫里的那人,一时竟没察觉,伎首话里似提醒一般,加重了“真的”二字。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再三回首,留恋地望着那紧闭的窗,好一会儿才终于舍了念头,轻纵而去,一无所获地回了。

      昭仁殿寝宫里,老太医正给宫挽晨换药,皱着眉头,看她肩头反复裂开、更难愈合的口子,忍了许久,没忍住,颤着长须,斗胆谏言。

      “陛下纵有武艺傍身,比寻常人身体康健,却也不能如此折腾,还望陛下以龙体为上,近几日好生修养,切勿操劳。”

      若非他年纪老迈没能随行秋猎,陛下的伤,或能更早得到医治,也不至于到如今伤了又伤。
      老太医想起陛下当年刚出生时的模样,又想起陛下这么多年的不容易,心中微微自责。

      宫挽晨将视线从紧闭的窗子收回,垂头看了眼自己肩上又开始渗血的伤。

      这还是今日曲艳楼里,乍见青素出现,她一时兴起,不断调戏时,没顾忌着动作大了些,才将刚要愈合的伤口又扯开了。

      自己作的!
      宫挽晨自嘲地笑笑。

      老太医熟练地为她包好了伤口,又从医箱里拿出几条带子,对她道,这带子是他前几日新制的,里头添了几味草药,可缓她月信时,腹坠之痛。

      “只是此法,治标不治本,若要彻底根除,还需陛下平日心宽,勿要思劳过甚。”

      宫挽晨合上衣襟,收了带子,谢了老太医的体贴。
      其实月信时那点痛,她也没觉得多严重,甚至都不曾提过,却不想,老太医自己号脉发现,竟还记下了。

      抬眸间,瞥见老太医的医箱中,有本没名字的书册,宫挽晨好奇地随口问道:“这是何书?”

      “回陛下,只是臣闲时整理的一些病症详述及对应治法。”老太医拱手说,“臣只是想,身在太医院多年,手下也未有学生可倾囊相授,倒不如编写成册,或能给后世晚生些启发。”

      宫挽晨静了会儿,半晌后,伸手扶住太医胳膊,稍敛了眸,缓声问他:“孙老可怪过朕?”

      老太医听闻,先是一愣,后似想到什么,忽的惊慌跪下,面色煞白,伏地道:“微臣岂敢!”

      “那孽徒秽乱宫闱,离间太后与陛下,实属罪有应得。微臣只恨当初眼盲心瞎,认此种人作了学生,才害了陛下与太后,陛下不曾降罪微臣,已是皇恩浩荡,微臣又岂敢言怪?!”

      宫挽晨怔然片刻,手还半扶在老太医的胳膊上,见他老目含泪,口口声声“罪有应得”,心中不觉一笑,忍不住收手翻掌,瞧着手心浅纹。

      经这手丧失的性命,可不全是罪有应得,纵使世人皆有其罪,但那呱呱坠地的婴儿,与她一母同胞的亲弟,恐也该是无罪的……

      少顷,皇帝收了心思,温和一笑,从榻上起身,亲自扶起老太医,宽慰几句,尽是晚辈姿态,只道若无孙老照拂,她也未必能安然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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